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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制衡之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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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啦。起來吧!」

    崇禎皇帝十分大度地接著道:「王德化,給永寧伯賜座。」

    張誠聞言叩首道:「臣,謝皇上洪恩浩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恩畢,張誠起身來到兵部尚書陳新甲的下首,見王德化親自為他搬來了一張椅子,因在御前不便言謝,只能點了點頭,以眼色傳遞謝意。

    「陳愛卿,也賜座吧!」

    崇禎皇帝的話語雖輕,然其中卻蘊含著無上恩寵。

    「張誠,朕奪了你鎮朔大將軍印綬,又罰了你一年俸祿。」

    崇禎皇帝眼神中隱隱透出一股冰冷,然面上卻帶著一絲笑意,問道:「你在心中會否有怨言呢?」

    「臣一家,久居宣府,為國守邊,自幼便知當忠君報國,更世受皇恩,臣之衣食官俸,皆皇上所賜,臣只知忠勤王事,為陛下盡忠效力,雖百死而不辭!」

    張誠再次起身府邸叩首,繼續解釋道:「況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臣今日之一切,皆蒙皇恩所賜,惟有以身報國,怎會在心中暗生怨言。還請陛下明鑑!」

    崇禎皇帝看著御案前跪伏著的張誠,心中一聲長嘆,他暗暗告誡自己:「此人,於國有功,尚有大用。」

    隨即,便微笑著輕聲安慰他道:「永寧伯,怎就又跪下啦。快些起來,快些起來吧。朕若真是有心罰你,便不是只奪了大將軍名號和罰俸這般簡單啦。」

    張誠此時才剛剛起身,可現在見狀又不好不跪,只得再次跪下行禮謝恩。

    「河南局勢突變,聞闖逆有意再圍開封。」

    崇禎皇帝突然轉變話題:「陳新甲,兵部可有何應對?」

    對於崇禎皇帝的這種表現,陳新甲早就適應了,所以他絲毫不感到突然,但也不敢立刻就回話,而是在心中先思慮一番,才緩緩開口回奏道:「臣已調保督張福臻,統率總兵虎大威等保定官軍,南下增援開封。

    且督師丁啟睿與總兵左良玉在豫南,連敗逆賊張獻忠,士氣正旺,兵部已連發檄文,催調該部官軍北上,與保督合力,南北夾攻,必能潰賊於開封堅城之下。」

    陳新甲說這話的時候,總是拿眼睛餘光偷瞄永寧伯張誠,直到見他神情並無不妥,更似乎還在對著自己微微點首,心中頓覺安穩下來,這才誇下海口——敢保開封無失!

    果然,崇禎皇帝聽了陳新甲的話後,神情也有些振奮起來,就連他看向陳新甲的眼神里,都滿是欣慰,暗想:「果然,滿朝文武,惟陳卿與楊嗣昌,方是能託付之人啊!」

    「如今,朝廷也有了銀子,對前方奮勇將士,但凡陣前用命,立下軍功者,兵部當不吝賞賜,切切不可寒了將士們的心。」

    崇禎皇帝似乎轉瞬之間年輕了十幾歲一般,比以往顯得英氣勃發,眼中也閃現出奇異的光芒,就連談起封賞一事,也一改之前的頹喪,儼然一副底氣十足的樣子。

    「張誠,你雖忠心許國,又能忠勤王事,然行事乖張,擅行抄捕之事,且行事囂張,不遵督撫號令,如此做派,確為不妥,朝中言官,對你彈劾攻訐不斷,其癥結便在於此,甚至內閣,也對此頗有微詞。」

    崇禎皇帝突然話鋒一變:「你雖常年為國征戰,建有大功與國。然,長此以往,就算朕一力袒護與你,終非長久之計。」

    他嘆息了一聲,才又繼續道:「朕,望你能好自為之,謹言慎行,做事當知遵守國朝法度,切莫再肆意妄為!」

    此刻,張誠也不敢再強言狡辯,只能站起身來,乖乖回奏:「臣,謹遵陛下教誨。」

    崇禎皇帝看著張誠點了點頭,對他恭順的樣子,略表滿意,雖然在內心中也對張誠隱隱生出一絲疑慮,恐他位高權重,又囂張跋扈,將來會成尾大不掉之勢。

    然如今朝廷正在用人之際,而張誠又是一員不可或缺的戰將,且不說其自身熟識兵事,滿腹韜略,麾下數萬精勇戰士。

    而其「永寧伯張誠」這個名號,儼然已經成為大明官軍之魂一般的存在,但凡有永寧伯在的地方,軍心士氣必然高漲,無論是對上流賊、建奴,都能一戰,且往往都會取得勝利。

    面對大明如今內憂外患兼具的情形之下,崇禎皇帝可不敢再行自毀長城之事,在位十餘載,經歷過無數次失敗的他,多少還是有所成長的。

    對那些只會動嘴皮子的無能官將,他絕不會有所憐惜,自會用鐵腕懲處,但對張誠這樣既能上陣殺敵,又對自己俯首帖耳的武官,確為現下難得之人才。

    「權謀無跡,唯有制衡行其道!」崇禎皇帝耳邊不由傳來昨日召對時,內閣首輔周延儒的的話語聲。

    「對難於制衡之人,可再培植一人,以分其權,而弱其勢,此即為制衡之術也」周延儒也是敢言,不過他所說的確為至理名言,也是當下時節能夠採用的唯一手段。

    「元輔,今東虜勢弱,遼東無事。洪承疇極具才幹,熟知兵略,可否入調內地,督軍剿賊?」

    「皇上,錦州一戰,雖使東虜退卻,然其實力尚在,隨時可出擊遼鎮邊城,甚或再次入寇京畿,也未見不可。」

    周延儒委婉地勸阻崇禎皇帝道:「洪承疇主持遼東,職責重大,更頗有建樹,去歲錦州城下退敵,雖張誠建功最著,然亦賴洪督調度有方,指揮得力。

    微臣以為,洪承疇不可擅離遼東,以防備東虜再犯,遼東不可有事,錦州不可有失啊。陛下!」

    崇禎皇帝也以為周延儒所言,十分有道理,他思索片刻又發問道:「元輔以為,制衡之策,當如何?」

    周延儒並未直接回話,他先是淺淺賣個關子,沉默片刻,假裝思索,才緩緩開口道:「征虜將軍吳三桂,錦戰建功,僅次於張誠,其麾下兵馬亦是精悍勇猛,且同為少年英雄。

    臣以為,吳三桂與張誠二人,一東一西,守護京畿要地之安全,陛下當賞罰分明,不可厚此薄彼,寒了忠勇將士之心啊!」

    「徵調吳三桂入豫剿賊,元輔以為可否?」

    「陛下聖明,吳將軍雖為守遼主力,然現如今東虜新敗,一時恐無力再犯。」


    周延儒雖表露出同意和支持調吳三桂入關的意思,卻又不想將來落人口實,便隨即補充道:「不過,遼東之事,當決於洪督,陛下可垂詢洪承疇,看可否抽調吳三桂麾下一部勁旅,入豫剿賊。」

    崇禎皇帝並未聽出周延儒言語中的推卸之意,還當他思慮周全,確確實實是在真心誠意的為國謀事,不由脫口感嘆:「先生,真不愧為謀國之臣,慮事之深遠,朕亦不如也!」

    自打前閣老、督師楊嗣昌在沙市殉國後,崇禎皇帝的身邊再無可以依靠之重臣,如陳新甲這般雖頗能任事,但卻總不如楊嗣昌那般可以為之謀事。

    而周延儒此番進京之後,在首次朝覲崇禎皇帝時,提出諸如釋漕糧白糧欠戶、蠲免民間積年拖欠賦稅、凡兵殘歲荒地方減免今年田賦、寬宥戍罪以下人犯、復詿誤舉人、廣取士額、召還因言事而遭貶謫的官員等施政建議。

    崇禎皇帝無不應允,並賜宴為之洗塵,待周延儒離去後,更大喜道:「還是他!」

    由此可見,崇禎皇帝對周延儒可是寄予厚望的,期盼自己能夠在他的輔佐之下,干出一派中興大明的氣象來。

    崇禎皇帝更因此稱呼他為「元輔」、「先生」,而從不直呼其名,每每召見之時也頻繁賜坐、賜膳,他更是在給周延儒的閣揭上批寫道:「朕倚先生如左右手,不可以朕一言一事之失輕棄朕。」

    「陳新甲,遼東入援兵馬,何時抵京?」

    乾清宮裡,崇禎皇帝又一次變換了話題,陳新甲對此早已習慣,並不以為意,然永寧伯張誠卻是一驚:「此前,並未曾聽聞,朝廷要調遼兵進京啊!」

    「回皇上,經與洪督商議,決定徵調吳三桂麾下兩千遼東鐵騎,由其營中游擊胡心水統領,入豫協助剿賊,照時間算來,也就這三五日間,便可趕至京城附近。」

    聽了陳新甲的回話後,崇禎皇帝不由閉上雙目,整個身體靠在寬大的御座上,養起神來。

    可這邊的張誠卻是在心下泛起了嘀咕,他此前並不知曉朝廷徵調遼兵一事,然雖說是剛剛聽聞,但其中之深意,他也隱約猜測得八九不離十。

    又過了好一會,崇禎皇帝的聲音才傳來:「傳旨,賜宴百花廳!」

    崇禎皇帝只是動了兩下筷子,吃了一些點心,便停了下來,饒有興致地看著永寧伯張誠一如既往地狼吞虎咽。

    按理說,張誠在君王面前的這種吃法,那可是極大的失禮之事,然自打當年勤王被崇禎皇帝首次賜宴之後,這幾乎就已經成為了張誠的一個標配動作。

    雖百官皆以為不妥,但崇禎皇帝卻覺得十分新奇,每每都是笑意滿滿地看著張誠狼吞虎咽,有時甚至會笑出聲來。

    曾有言官攻訐張誠「表面敦厚,實則內心奸詐」,其在君王面前一切,皆屬虛偽之作作,實非其本質表現。

    然崇禎皇帝見此彈章,每每只是笑笑,盡皆擱置一邊,並未深究其事。

    或許是因為覺得新奇,張誠的表現並非如百官般謹小慎微,也或許是因為他還要用張誠平賊驅虜,所以才會百般隱忍。

    其根源究竟為何,旁人自是無法深究,或許只有崇禎皇帝自己心裡才最清楚吧!

    不過,兵部尚書陳新甲就顯得有些尷尬,此前雖也是如此,但前幾次都還有其他人一同參加賜宴,而今次卻只有他與張誠二人。

    現下里,他仍是一副謹小慎微般細嚼慢咽,顯得與張誠那般大快朵頤之勢,十分的不搭調,現場情形很不和諧,可無論如何他也不敢似張誠那般不顧君前儀態。

    「永寧伯,宮裡的飯食,可吃得慣?」

    張誠聞得崇禎皇帝問話,忙放下手中的一隻雞腿,大口吞咽,嘴裡含糊答著:「好吃,宮裡的飯食好吃,皇上賜的就是香」

    「哈哈哈」

    張誠的回話引發崇禎皇帝一陣開懷大笑,不管張誠吃得是真香,還是假香,至少張誠的這番作作表現,讓崇禎皇帝頓覺十分開心。

    又過了一陣,張誠身前案几上的菜飯酒食皆被他一掃而空,他舉著一雙油膩大手,既不好就此放下,又不便在嶄新的官袍上擦拭。

    張誠不知所措的樣子,逗得崇禎皇帝又是一陣大笑,幸虧在一旁伺候的王德化吩咐小內監送來一方濕布巾,這才擦去手上的油污,方化解了張誠的尷尬。

    「張誠,入豫剿賊,幾分把握?」崇禎皇帝見張誠吃喝完畢,便迫不及待地問起此番援剿河南的事來。

    「五成。」

    張誠毫不猶豫地脫口回奏道:「陛下,賊勢大張,河南已亂,此戰之結局如何,非在官軍多寡,而在糧谷之多少。」

    「為何?」

    「陛下當知,豫省百姓,受旱蝗之災久已,家無餘糧,度日艱難,許多地方更易子而食,然官府又救濟不利,這才紛紛從賊。

    而今,朝廷調集天下強軍援豫,敗賊其實不難,可數以十萬計之從賊百姓,又該如何安置,確為難辦,此事所費糧谷之巨,實難想像!」

    崇禎皇帝聞言也是一陣沉默,朝廷因張誠查抄奸商之舉,入帳了數百萬兩的銀子,然連年旱蝗之災不斷,糧谷短缺已非一省一地之事了。

    他的目光轉向兵部尚書陳新甲,對他說道:「陳卿,可有何良策?」

    「遇到困難,問計於臣下。」此乃崇禎皇帝慣用之招法。

    「哦」

    陳新甲也是別無良策,然皇上有問,他又不能不答,略加思索後才開口說道:「回陛下,臣以為當行南糧北調之法,征江南之糧,以濟河南。」

    崇禎皇帝聞言面色微變,搖著頭說道:「蘇松常亦遭了災,江南也是無糧可征!」

    張誠見狀不由主動奏道:「皇上,臣有一法,或可暫解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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