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劍仙,白寒山。(1 / 1)
腥冷的夜。
少年看著白玉京,感覺自己的胃在抽搐,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一個人,用紅口白牙,將另外一個人撕咬致死。
白玉京的牙齒已浸滿了鮮血,雙手憤怒地摳死在玉虛子的眼窩裡,他憤怒的火焰仍然在燃燒,幾乎已經喪失理智,他已將面前這個該被碎屍萬段的罪魁禍首,當成了今夜的晚餐。
「停停下來咳咳咳」塗山飛慘烈的聲音迴蕩在耳畔,「你殺不死他的。」
白玉京的眼神仍舊綠色的瞳仁是無光且渙散的,他像是一隻行屍走肉般佝僂著身子,歪著頭,詭異地看向了癱軟坐在地上的塗山飛,從血泊里走了出來。
時間仿佛停了下來,漫天飄灑的雪花,在這一刻似是凝固在了半空中,塗山飛嘆了口氣,苦笑道:「計崖,身上還痛麼?」
少年計崖仍舊面色慘白,捂著自己的胸口,低著頭道:「我現在只盼能快些死。」
塗山飛轉過頭,看向計崖,眉目里是無盡的悲憐,想要伸出手去觸碰一下自己的兒子,可是無奈,那詭異的紅色光芒已阻擋了一切,只能低聲道:「為娘已活不了多久了,玉虛子掌中屍毒果然剛猛無比,能夠練成這樣的屍毒,也不知他殺了多少人。」
計崖任命般靠在槐樹下,心中無比澎湃,淚如泉湧,「娘,這些年辛苦你了,讓我又多活了七年。」
塗山飛聽聞這句話,眼裡忽的閃過了一絲柔情,毅然決然地看向了白玉京,在這一刻,她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
當即飛身掠出,一掌打在了白玉京的腦門之上。
渾然!
一股強大的熱浪迎面而來,白玉京登時雙目瞪圓,綠光霎時散退,他猛地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塗山飛,「你」
塗山飛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語氣急促道:「玉虛子還沒有死,懸空山的戮妖陣會配合引魂鈴,就算是斬妖者肉身破損,魂魄也會進入引魂鈴之中,不死不滅。我問你,你想不想給你娘報仇?」
報仇?
他還沒死!?
白玉京的怒火仍然燃燒,手裡已抓握著一把短小的匕首,他從未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更沒有想到會有一天如此恐怖的事情如同晴天霹靂一樣降臨在自己的人生中,方才的經歷一幕幕浮現在自己的面前。
齜牙咧嘴的妖怪。
道貌岸然的仙人。
泯滅人性的屍奴。
這一切似乎就像是一場夢。
可這股刺鼻的血腥味無不是在時刻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白玉京的全身開始顫抖。
他的世界在這一刻全面崩塌了,那些曾經的美好和安逸,在這一夜之間化為了泡沫,沒入塵埃。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他曾無比期待的仙道到底是什麼樣的?
為何整個夜晚對他手下留情的,竟是一個妖?
這世界怎麼了?
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想!當然想!
白玉京看向塗山飛的那一刻,似乎一切都在此時種下了因,何時結果,誰又知道?
「你幹什麼!」忽的身後一陣憤怒的嘶吼聲傳來,這個聲音白玉京無論如何都忘不掉。
玉虛子。
「既然橫豎都是一死,我總要做些什麼,比起坐以待斃,我更喜歡讓你痛不欲生。」
塗山飛笑了笑,掌心已按在了白玉京的腦門上,英氣十足地喝道:「今日便讓我試試,你這精心準備的戮妖陣威力到底如何!」
她周身渾然突兀地升起了一陣暖流,隨後直接轟向了後方的計崖,頃刻之間,那原本懸浮在計崖面前的紅色光芒頓時消散,可當白玉京再看向她的時候,她已如凋謝的花,再無一丁點的血色。
「八品妖丹贈你,小子莫要讓我塗山絕脈。」塗山飛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從嘴裡擠出了這麼一句話,跪在地上後,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倒在了白玉京的胸口。
緊接著,塗山飛的身體開始渙散了去,全身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規律形成了一顆碧藍色的丹丸。
這就是八品妖丹?
白玉京不假思索一把抓住了那顆妖丹,回身看去,就在玉虛子的屍體上,漂浮著一顆鈴鐺,那鈴鐺傳出刺耳又鋒利的聲音,「啊!放下!雜碎!你若是將這丹帶走,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殺了你!我要將你剝皮削骨,碎屍萬段!」
我放下你能饒了我?
我並不需要你饒了我,我要殺了你。
白玉京再次持匕首,可計崖的聲音緩緩響起:「現在你如果花力氣去打一個破鈴鐺,還不如想想怎麼在他力量恢復找到肉身之前逃出去,外面的妖陣需要有人護法,即便是懸空山的人,也無法輕易離開陣眼。」
「你真以為你們能逃得了麼!屍奴印早已在你們的身體裡,無論天涯海角,你們都是我的屍奴跑不了的!小子,你現在過來,將妖丹交給我,我不會殺了你!」
白玉京懶得聽他的威脅,既然現在沒辦法對他造成傷害,那自然不必多留,當即一把抱起癱倒在地上的計崖,直奔自己家院落而去。
「你膽子真大,咳咳居然不為所動。」計崖安然的躺在白玉京的懷裡,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慘笑道。
「我膽子確實大,但不為所動是因為我知道他在騙我。」白玉京快步跑著,直至自己家的院落處才停了下來,警惕地左右看看,確定無人之後,這才打開地窖的暗門,縱身躍了下去。
摸索著將燭光點燃之後,白玉京才將計崖放在一側的蔬菜堆上,壓著眉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計崖捂著胸口,「你帶我來這裡,為的就是問我怎麼回事兒?」
白玉京道:「不然呢?」
計崖閉上了眼睛,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認為你該想辦法出去才是,我命不久矣,興是無法看到明日的太陽,可你不同,你不僅有命可以活,還可以活得很好。」
白玉京既然來到這裡,自然是心中有考量的,這是他家的地窖,他知道這菜架子後面是有暗門的,只不過母親從來不允許他進入其中。
「我不會死的。」
白玉京說著,眼淚卻又莫名的流了下來,想起母親的死狀,他根本無法平靜,攥起拳頭道:「我不僅不會死,還一定會殺了他!」
「你要殺他?」計崖低下了頭,苦笑道:「你可知道,他現在要殺你,可是易如反掌。」
白玉京道:「我當然知道。」
「不,你根本不知道。」計崖道,「你現在已身中和我一樣的屍奴印,若非是我娘為你壓下氣脈,你現在就會變成行屍走肉。」
白玉京的表情凝固了,幾乎從未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呆滯的看著計崖,一時之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我的血脈,可以解屍奴印。」計崖低下了頭,露出了一個慘白卻又溫暖的微笑,「我可以幫你。」
「既然你可以解屍奴印,為什麼你不解自己的,而要來幫我?」白玉京問道。
「因為我」計崖又咳嗽了起來,潔白的唇齒被鮮血浸紅,「這裡牽扯極廣,我已不可能給你全盤講明白,只能告訴你幾點最為重要的事情,第一,我便是屍奴印的魂引,簡單的來說,他要通過我操縱你們,我死了,這一切就結束了。」
「第二,我身負塗山玄妖一脈的傳承妖靈,但這妖靈是殘缺的,需要另一半來補充完全,剩下的另一半就是我為何在此的原因,恐怕你要找到百年之前的劍仙之墓。」
劍仙之墓?
那不就在九華村下麼?
白玉京還記得劍仙墓的位置,就是村裡的祠堂。
計崖繼續道:「第三,如果你活下去,千萬莫要接觸兩種人,一個是韶陽王朝的繡衣使,一個是白蓮,他們都想要得到這一部分傳承之力,這或許是為何懸空山會追殺我的原因。」
白蓮?繡衣使?
白玉京提了口氣道:「你是想說,第一,我必須殺了你,第二,我不僅殺了你,還要帶走你的氣息?第三,我帶走你的氣息之後,還要躲起來?」
「你算是明白了。」計崖又微笑起來,灑脫地靠在身後的牆壁上,低聲道:「你必須殺了我,否則你和村子裡的人,都無法活下去。你也必須帶走我的氣息,否則你無法報仇。你也必須躲起來,因為這兩個勢力里的人,就是這天下最強的人。」
他伸出那雙潔白柔嫩的手,輕輕地抓住了白玉京的手掌,「替我報仇,好麼?」
白玉京雙目通紅,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面前的少年。
「我娘也死了也死在我的面前!」在這一刻,計崖一切的堅強似乎崩塌了,淚水如泉,鮮血隨著嘴角和鼻孔流出,看得出他已撐到了極限,「殺了他們!求你了殺了害了我們母親的所有人!」
「好。」
白玉京已被他那充滿憤怒又充滿希望的眼神感染,一個好字脫口而出,可隨後整個人都已呆住。
面前的少年,已不再是人形,而變成了一條雪白的狐狸。
從他身上凝結出了一顆銀白色的血脈丹。
白玉京忽然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夢境,周圍截然一片混沌,頓時全身上下都傳來了撕裂般的疼痛,骨頭仿佛已被打斷,這無盡的痛苦傳來的那一刻,他昏迷了過去。
計崖看著自己胸口的那枚象徵著自己十幾年生命的血脈,凝聚成一顆道元緩緩從自己的體內出現,又漂浮到白玉京身上時,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了。
「凡人之體無法承載血脈之力,繼承血脈之力的第一條件,便是淬體煉血,你要受苦了。」
計崖溫柔地笑著,「只可惜這玄妖脈只有殘缺的一半,希望你運氣好,能夠找到剩下的另」
他的臉色變了。
玄妖脈的銀白色光芒,頓時被一股猩紅的氣息包裹在了裡面,而這個氣息竟是從身後的牆壁之中緩緩傳出。
計崖驚駭道:「這裡你?你是誰!」
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從牆壁里流出。
「白寒山。」
計崖渾身發抖,立刻退在了牆根上,大驚失色道:「你你就是百年之前從我塗山搶奪了玄妖脈的那個劍仙!」
「現在,還給你了。」
那猩紅的光芒頓時大盛,照亮了整個地窖,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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