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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骨頭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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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丙雄手執鋒利的骨頭刀,猛地扎了下去。

    但,沒有預想中刺入人體的阻滯感傳回來……

    本該躺在那的李瑕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而呂丙雄從頭到尾都沒聽到過他移動的聲音。

    牢房裡沒有點火把,一片黑暗。

    呂丙雄調勻呼吸,輕輕轉動著身體,借著氣窗中透進來的那一絲絲月光,努力尋找著李瑕。

    地上有個輪廓,看身形是白茂,白茂比李瑕瘦小得太多。

    目光再一轉,呂丙雄看到牆上有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嚇得他心肝一顫。

    那黑影十分修長,是李瑕正貼著牆站在那。

    呂丙雄毫不猶豫地把手裡的骨頭刀猛刺了過去。

    「嗒」的一聲,骨頭刀穿透了那個黑影,卻是刺在了牆上。

    沒人?呂丙雄一愣,伸手捉向那個黑影,發現只是一件衣裳掛在那。

    他背脊一涼,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想:「那小子知道什麼了?為什麼這麼做?」

    下一刻,他腹部挨了重重一腳。

    痛!

    呂丙雄痛得額上青筋暴出來,如蝦一般彎了身子,手指發麻。

    緊接著,有人用膝蓋狠狠頂在呂丙雄臉上,又是「嗒」的一聲響,是鼻樑斷裂的聲音。

    他眼冒金星,骨頭刀掉落在地。

    「啊!」

    ……

    「怎麼了?」白茂翻身而起,嚷道:「你們又打?!」

    他不想摻合這種事,一溜煙縮到角落,喊道:「呂大哥,你這是一門心思要弄了李小哥?」

    周圍牢房的囚犯紛紛驚醒,有人起鬨道:「呼,呂大個又要弄那小白臉了。」

    「弄他,弄他啊呂大個……讓大伙兒都聽個響啊。」

    「大傢伙,起來捉姦嘍。」

    「哈哈,呂大個以前殺過三個捉姦的,大傢伙小心嘍……」

    「……」

    黑暗的牢房裡各種嬉鬧聲傳來。

    李瑕卻恍如未聞,他已把呂丙雄擊倒在地,用力按住呂丙雄的雙手,用膝蓋抵著他的喉嚨。

    李瑕確實已經預料到呂丙雄要殺他。

    但他不認為呂丙雄是因為斷了一根手指才起了殺心,呂丙雄說「有啥仇怨就算了」的時候非常坦蕩。

    真正讓李瑕感到危險的是,他通過唇語判定的劉牢頭那句「他活不過兩天。」

    更奇怪的是,昨夜呂丙雄打死了這具身體的原主,獄卒沒有請大夫。反而是等到自己甦醒之後許久,才把呂丙雄帶出去看大夫。

    牢房裡明明還有那麼多生病的囚徒得不到醫治,卻帶一個死囚出去治斷指?

    李瑕判斷,自己入獄必是得罪了什麼人,於是對方借著帶呂丙雄出去看大夫的時候收買他殺掉自己。

    這個人為什麼沒讓獄卒動手?是因為讓呂丙雄殺人更不容易留下把柄嗎?

    自己都是死囚了,對方為什麼連等到行刑都等不住,現在就急著動手?

    李瑕也沒有答案。

    他只是感到這裡有太多危險,小小的一間牢房像一個野獸出沒的叢林,隨時要把他吞噬。

    他不得不小心,因此一夜都不敢入睡,縮在角落裡觀察著,果然等到了呂丙雄動手。

    李瑕一整晚都沒閉上眼,已經適應了黑暗,能看到呂丙雄的臉,表情像猛獸般猙獰。

    「誰讓你殺我的?」他問道,聲音冷冽。

    呂丙雄沒有回答,喉嚨里「嗬」地一聲,還在奮力掙扎。

    他顯然還不服氣,不認為李瑕能控制住他,試圖掙扎出來。

    李瑕確實感到很吃力。

    現在這具身體遠遠不如他前世那樣矯健有力。

    擊倒呂丙雄靠的是技巧,要一直制住他卻要靠力量。李瑕感受到自己漸漸控制不住呂丙雄,於是目光向旁邊瞥去,想找到呂丙雄剛才拿的武器……

    正是這時,呂丙雄抬起一腳把李瑕踹開,掙出手來,猛地掐住李瑕的脖子。

    呂丙雄去年殺過三個人,頗有殺人的經驗。

    但現在他右手少了一根食指,卻不能使出全力來馬上掐死李瑕。

    「呼……呼……呼……」

    劇烈的、如野獸般的呼吸聲響著。

    呂丙雄青筋暴起,死死掐住李瑕的脖子,抹了藥的手指上傷口又裂開來。

    他一心只想要李瑕的命,且有信心。

    在他看來,這小子不過就是一個文弱少年,哪能跟他這種亡命徒拼命?

    而且那人也說了,只要他殺掉李瑕,就放他出去。

    「呼……呼……」

    呂丙雄左手掐著李瑕的脖子,伸出右手摸到李瑕的臉上,用手指尋他的眼睛,想要把他的眼睛摳了。

    「去死啊,去死啊。」


    呂丙雄在心裡吶喊著。

    他的手指已經摸到了李瑕的眼睛,正要用力摳下去……

    「噗」地一聲響。

    有什麼東西突然從呂丙雄的脖子後面刺穿進去。

    那是半截骨頭做成的刀,削得很鋒利。

    李瑕手握著骨頭刀,撥出來,又刺了一下。

    溫熱的血流了他一手,讓他覺得噁心。

    他把呂丙雄還握在他脖子上的手拿開,於是呂丙雄就癱倒在地。

    李瑕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往後退了幾步,抵著牆。

    他單手持著骨頭刀,膝蓋微微彎曲。

    這是一個擊劍運動中的防守姿態,是他下意識做出來的。

    他曾被譽為二十一世紀中葉最偉大的擊劍運動員,曾獲得六枚男子重劍金牌、兩枚男子團體重劍金牌……而這些已經離他遠去了。

    他成了一個死囚,現在真的成為了一個殺手,還是在該死的古代。

    黑暗中,各個牢房裡的囚犯們還在起鬨,像是為他歡呼,如同曾經在賽場上,但其實不是。

    「怎麼了?」白茂問道:「怎麼了?呂大哥你把李小哥怎麼了?那啥,玩玩就是了,一個牢房的兄弟,別又鬧出人命來……」

    走廊盡頭,牢門處又傳來聲響。

    獄卒大罵道:「幹什麼幹什麼?!大半夜的吵什麼吵?!」

    隨著火光擴散,越來越多人看到了倒在血泊中那呂丙雄的屍體。

    「殺人啦!」有人驚呼道。

    這裡明明就是牢房,裝著各式各樣的窮凶極惡之徒,此時他們卻顯得很驚訝。

    而獄卒們也向李瑕這邊走了過來……

    李瑕保持著那個姿態,腦子飛速運轉著,思忖自己要怎麼從這個困境裡走出去……

    ~~

    雞鳴時,天還未亮。

    聶仲由被門房的拍門聲驚醒,他睡得一向很淺。

    「你說什麼?」

    待聽到門房說的那個消息,聶仲由愣了一下。

    他睡覺也沒換衣服,拿起帽子就往外走,再次去往錢塘縣牢。

    ……

    「上差。」劉牢頭迎了上來,帶著驚慌的表情賠笑道:「你要的那個人……死了。」

    「怎麼回事?」聶仲由腳步不停。

    劉牢頭答不上來,喃喃道:「我也是剛剛趕過來,這……事情……」

    聶仲由冷著臉,迅速穿過一道道牢門,走過長廊。

    最後,他停下腳步,看向那兩間牢。

    只見龐天?壯碩的身軀正趴在兩個牢房之間的粗木柵欄上,嘴上、胸口上都是一片血淋淋。

    這個兇惡的大漢竟是已經死透了。

    聶仲由眉頭一皺,眼中迸出慍怒,目光一轉,落在隔壁牢房的另一具屍體上。

    那是呂丙雄,喉嚨被刺了兩刀。

    兇器和刺死龐天?的是同一個,應該是類似匕首的東西……

    聶仲由很快就找到了兇器,它正握在一個少年人手裡。

    他記得這個少年,是咬掉呂丙雄手指頭的人。

    「你殺了他們兩個?」聶仲由問道,聲音里充滿了不悅。

    「是。」李瑕應道:「我殺了他們兩個。」

    「上差,真是這……這人殺了你要的人。我們親……親眼看到他殺的。」有獄卒應道。

    聶仲由道:「怎麼回事?」

    「我先是殺了呂丙雄。」

    說話的還是李瑕,他此時臉色蒼白,顯得十分虛弱,但眼神已十分平靜。

    他走到欄杆處,把手裡的骨頭刀放下來,又說道:「這是呂丙雄帶進來的,他要殺我,所以我殺了他。」

    聶仲由道:「然後呢?為何龐天?也死了?你知不知道他對我有用?」

    「就是知道你要用他,所以我才殺了他。」李瑕道:「我殺了呂丙雄之後,忽然聽到有人說『是血的味道啊』,我轉頭一看,龐天?就趴在這裡。

    他趴在這裡,朝我們這個牢房看著、嗅著,鐵鏈不停響。我看到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兩個字……是飢餓。

    果然,他和我說『把人拖過來,血還熱,我要喝』,於是,我就把呂丙雄的屍體拖過去了。」

    聶仲由聽到這裡,臉色愈發鐵青。

    也許是受到了刺激,李瑕像是有些神經質,竟是笑了笑,低聲自語道:「龐天?……他一定很餓,他這個肌肉量,一天要消耗很多能量,牢裡的雜糧滿足不了他。但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何喜歡喝人血呢?」

    聶仲由居然回答了,道:「因為他是被野蠻人撫養長大的,『茹毛飲血』聽說過嗎?」

    「怪不得,他昨天說不想替你這個宋人做事。」

    「你為何殺了他?」

    「是啊,我殺了他。」李瑕道:「趁著他在吸呂丙雄的血,我一刀刺進他的胸口。我還告訴這些獄卒,不要動這個現場、去把你找來。這樣他們才能撇清關係,不然你要用的人死了,他們要擔責。至於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李瑕說到這裡,抬起頭,盯著聶仲由的眼睛,很誠懇地,又說了一句。

    「我直說了吧,給我一個活命的機會,你要找龐天?做的事,我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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