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 武皇的一幅畫(1 / 1)
含元殿門前,
離得老遠距離,
張瑾瑜帶著三位皇子,悄悄走了過來,瞧見沈中新,和那個言官的對話,張瑾瑜不禁好笑,又有些頭疼,這些言官,真是會懟,上綱上線不說,那義正言辭的模樣,都讓別人感到愧疚,
「侯爺,此人是京南靖南侯府蘇元奎的親族,靖南侯不就是長公主姑姑的那位駙馬嗎。」
此時的三位皇子,越聽越感覺熟悉,回想一下,好像還跟他們三人有著關係,但是那位言官,所言有理,要是人人都這樣,目無法紀,自顧自的安排,那恩科的規矩,豈不是沒了,
張瑾瑜走在最前面,腦殼子疼,僅僅一上午的時間,么蛾子都蹦出來了,什麼蘇元奎的親族,他怎麼不知道,要真的事,那長公主殿下,不得早就招攬過去了,
依照北山的勢力,恐怕長公主殿下,早把靖南侯府的勢力吃完了,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龐大的財力物力,更多的還是人手,畢竟永誠公主,好像也是一樣,她又是誰支持的。
再看院中的人,一臉的虔誠,「悽慘!」
此時再蹦出一個不知真假的內侄,真是亂,
「嗯,關係理清的不錯,長公主可是和靖南侯府拜過堂的,在民間百姓里的話,就是進了門了,也怪蘇元奎沒有福氣,就此撒手人寰了,留些那麼多一大家子,不過此人說是蘇元奎的內侄,誰能證明啊?走,過去看看。」
洛雲侯自顧自的說著,帶著人就走了過去,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眼神有些莫名,靖南侯府的事,洛雲侯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此中的隱秘之事,他們仨人可是聽母后說過,無非是父皇那時候奪位的事,這些萬不可胡言,那此人,又是抱著何種目的來的。
帶著諸多疑問,跟著洛雲侯走到了殿門前,看看洛雲侯又當如何處理。
此時,
殿門前,
沈中新和曹廣正依舊在爭論著,互不相讓,不少言官,也就是巡考官,竟然也不插言,不過那樣子,多半是贊同曹廣正的言論,尤其是在沈中新身後的路安,忍不住拜道;
「沈大人,恩科為大,不能以一人之行為,擾亂宮中秩序,再說,陳年舊事,又有多少人記得,下官就不清楚那些事,所謂是不知者無罪,既然多數人不知,那為何還要提起,此人就算不是心懷撥測,定然有其深意,所以下官認為,曹大人說的是。」
「是啊,沈大人,此人自稱是靖南侯府蘇元奎親族,早年間,蘇家被太上皇定為叛亂,雖有陛下寬恕,可是族中子弟,皆不可參與恩科,這又是何種解釋。」
路安身邊的齊良,更是毫不客氣的指出不妥之處,他是京城人氏,自然知道這些謠傳的事,所以也站在曹大人身邊,
一時間,沈中新臉色難看至極,
只有剛到的張瑾瑜,看了前面幾人一眼,好傢夥,都刺刀見紅了,言官真是,那張嘴算是絕了,
「嗯,你們三人說的都對,也是句句屬實,靖南侯府的族人子弟,是不可參與恩科的,既然想知道此人的身份,那就查查,來人啊,把那人帶過來,驗明正身,」
「是,侯也,」
身後的親兵,就跑過去,直接把人抬了過來,到了台階處,愣是不站起來,張瑾瑜揮了揮手,想跪就跪著吧,
「齊大人,你去查驗他的考簽,看看是不是真的。」
「是,侯爺,下官這就去查驗。」
齊良一抱拳,走到蘇文良身邊,伸了手,
「把你的考簽拿出來,本官查驗一番,」
「是,大人,」
蘇文良跪在地上,把考簽遞了上去,
齊良拿在手裡,驗了真偽,而後看去,寫著蘇文良,京南林山郡人氏,白鹿書院學子,現居住金陵城月落坊
根本就沒有提靖南侯府的事啊,冷哼一聲,
「好膽子,竟然敢糊弄本官,糊弄各位大人,你這上面分明寫著江南金陵城,白鹿書院的考簽,如何是靖南侯府的人。」
「回大人,學生自幼生活在江南,家父早亡,只剩母親一人,在老家豢養自己,靖南侯府一直接濟家母,才能度過那麼些時日,所以學生,怎麼能如此不孝,只能跪地而入,三叩九拜。」
「你!」
齊良怒不可恕,狡辯罷了。
就算是張瑾瑜也聽明白了,所有牽扯,可是分過家了,不算是一家人,有些事情有可原,
「齊大人不必動怒,既然查驗不是靖南侯府的人,也符合規矩,就讓他進去吧,畢竟也沒規定不准跪著進殿,只算考生考試,不能牽扯其他的,再有亂傳言者,趕出去,」
「侯爺,此事下官不認同,此人算的上是目無朝廷,既然口口聲聲的說是靖南侯府的人,按照朝廷律令,犯官族中子弟,不得參與恩科,他既然說是靖南侯府的人,必然要嚴加審查,」
曹廣正也不知是不是打了雞血,這個勁頭絲毫不退讓,讓張瑾瑜愣神,好傢夥,對著本侯來了,娘的,都說言官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真的是不假,
「曹大人,嚴重了,能進含元殿的考生,必須持有紅簽,這是本侯立下的規矩,至於他跪著進來,情有可原,雖然他口口聲聲說是靖南侯府族人,但是分宗之後,那就是毫無關係,另外,世人都可走過此地,唯獨他不可以,」
「下官請教侯爺,為何不能,蘇元奎乃是朝廷定下的叛逆,其族人有如此猖狂之徒入宮內,難道,天下學子都死絕了不成,侯爺如此徇私,究竟是何居心,更何況,此地是不是蘇元奎血撒之地,還帶兩說呢,」
曹廣正義正言辭,引得周圍考官不斷地點頭,就是張瑾瑜他自己,都被說服了,但是,臉還要不要了,
「嗯,曹大人說得好,說得對,但是,曹大人,所有人皆可從此地踏過,唯獨他不成,因為蘇元奎是他叔,又曾接濟他們母子二人,有恩於他,作為子侄,身為晚輩,不管蘇元奎的血有沒有灑落此地,但是那時候,必然在宮裡受的傷,如果從先人的墳上,踐踏而過,那他還是人嗎,畜生都不如,」
張瑾瑜忽然回身,看著周圍的官員,又道;
「讀書人,應當知道忠孝結義,人倫綱常,朝廷是把靖南侯府的蘇元奎定為叛逆,可是爾等要知道,長公主可是進了靖南侯府的大門的,而且長公主並未和離,天家威嚴,做臣子的是不是要時刻謹記在心,按照曹大人所說,靖南侯府都是叛逆,那長公主作為侯府正妻,是不是也是叛逆之人?」
「這,侯爺,下官絕無此意,」
曹廣正臉色一白,急忙跪在地上否認,
「既然不是此意,也好,三位王爺皆在,那就看看三位王爺的意思?」
張瑾瑜一指身後三位皇子,讓他們來決定,萬一有什麼麻煩,這不是有了擋箭牌嗎,
三位皇子也是一愣,這怎麼辦,三人相互瞪了眼,同時又看向大皇子周鼎,
「咳,既然是侯爺所問,孤也就說一些建議,恩科規定,持紅色考簽入內,並未規定如何入內,而且此事,是陳年舊事,又無依據,朝廷恩科,為的就是招攬人才,天下取仕,不光看學問如何,更要看聖人之道,學了幾成,此人可進,」
「行了,都起來吧,此事就了了,」
張瑾瑜擺了擺手,腳下一動,回身又返回東邊窗戶那,
只是洛雲侯他們不知道的是,含元殿側門的拐角處,有一人影,一閃而逝.
養心殿,
武皇周世宏立於書案之後,罕見的沒有批閱奏摺,反而讓戴權研墨,一隻手背負身後,另一隻手持毛筆在書案宣紙上輕輕勾勒一筆,緊接著,又是順筆而下,在中央畫出來一個宮門,惟妙惟肖,宛如近在咫尺一般,
戴權站在御案一側,小心的研墨,而後偷偷的用餘光,瞄了一眼陛下所畫的畫,竟然是一處宮殿大門,看情形,這不就是入含元殿的大門嗎,陛下這是,
「陛下,您還是擔心含元殿那邊?」
「是啊,朕心中還有些擔憂,畢竟是第一次在宮裡面,恩科鄉試,人數之多,不由得放心不下。」
武皇嘆息了一口氣,又在這幅畫上,把院中的那大鼎也畫了出來,更是添上一副威嚴。
「陛下不必過於擔憂,今日考生入內,洛雲侯和儲年大人,以及襄陽侯,昨夜都已經準備好了,而且還把所有考官都先召集起來,今日更是親自坐鎮含元殿,想來是沒有差錯的,」
戴權微微躬身,替陛下分憂,有著洛雲侯親自在那,就算是有事,也不過是小事,難不倒侯爺,再說了,考生雖然都是官家子弟居多,但就是因為如此,該懂得規矩,可比外面那些寒門子弟,要明白許多,洛雲侯可不是吃虧的主,
「嗯,但願吧。」
武皇呢喃一聲,忽然提筆一勾,從天而降的雨水,也隨之畫了下來,就此停筆,
「陛下果然是妙筆生輝,尤其是陛下在這幅畫最後的時候,那些點點雨水,像是在仙境之上的宮殿,又重新有了煙火之氣,想來,那些學子必然能感恩朝廷的用意,感念陛下隆恩。」
戴權嘴中生蓮,妙語連珠,也讓武皇心情大好,就此放下手中的毛筆,再看了一眼書案上的畫,滿意的點了點頭,
「嗯,就你嘴巧,這幅畫,等恩科結束以後,就送給洛雲侯,他也是辛苦一番。」
「是,陛下,想來侯爺定然會,意會陛下的一番心意,」
戴權依舊是滿臉的獻媚之色,小心地把書案上的那幅畫,輕輕捧在手裡,放在東首的桌子上晾乾,就在安置穩妥之後,回身入殿的時候,
門外候著的小雲子,則是進殿跪拜,
「啟奏陛下,門外,有內侍太監虞尚,有事稟告,」
武皇剛剛落座,還未坐穩,就聽見堂下之人稟告,虞尚,他怎麼來了,朕不是安排他監視含元殿的嗎,難道是出事了。
「快,讓他進來。」
「是,陛下。」
小雲子立刻拜服,而後起身退出御書房,把虞公公帶了進來。
虞管事剛入了御書房,小步子走到殿中央,立即叩拜,
「奴才叩見陛下,武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回話,可是含元殿出了問題?」
武皇端坐在龍椅上,皺著眉問道,只有戴權,悄無聲息的沏了一壺茶水,端著茶碗就走了過來,輕輕的把茶碗放在書案上的一角,而後復又立在原地,
跪在地上的內侍太監虞管事,略顯得有些緊張,悄悄的看了一眼老祖宗,可惜,內相卻沒有往這邊看,心中一緊,冷汗就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謝陛下。」
顫顫巍巍扣了首,站起身,彎著腰繼續說道;
「回陛下,含元殿那邊,是出了一些小事,但都被洛雲侯給解決了,」
「嗯?出事就出事,什麼叫小事,說說,是哪些事?」
武皇用手指,習慣性的敲了一下桌面,似有疑問,什麼叫小事,
「陛下恕罪,奴才該死,沒說清。」
虞公公嚇得直接雙膝一落,又跪在地上叩首,此時,戴權的目光這才看了過來,訓斥道;
「有話就老實說,陛下問的,不可隱瞞。」
「是,督公,奴才剛剛緊張了,」
虞公公用衣袖擦了擦汗,這才小心地組織言語,說了出來,
「陛下,今個外面下著大雨,侯爺就把檢查考生的事,安排在大殿裡,考生來的也多,剛開始的時候,本是好好的,誰知沒過多久,就有學子鬧事打架,被洛雲侯抓到後,吊在殿門口執行了鞭刑,還禁了幾人恩科的事。」
「哦,竟然讓洛雲侯都動了怒,是誰家的人膽子這麼大。」
武皇微眯著眼睛,迅速在朝中那些朝臣里,想一想,哪家的子弟,膽子這麼大,這可是在宮裡,
「回陛下,其中打架的二人,一人乃是光祿寺卿楊大人的公子楊明安,另一個是寄居在榮國府賈家的薛蟠,還有二人幫著楊公子辱罵的,乃是孫懷中和欒一清,」
虞公公想了想,照實回了話。
武皇緊皺的眉頭,反而鬆了下來,伸手端過茶碗,細細品了一口,竟然是他們二人,上一次在燕春樓,不是打過一次了,還沒有解決,
至於另外二人,有些熟悉,默念了一聲,
「欒一清,孫懷中,」
戴權見陛下猜疑,立刻小聲回道;
「回陛下,他二人,乃是太常寺卿欒公賦和鴻臚寺卿孫伯延的公子,」
一聽戴權的解釋,武皇恍然大悟,是他們三個,李首輔大人的好學生嗎,真是不成體統,丟人現眼,
「洛雲侯做得對,這樣目無法紀的,是該趕出來,禁了幾年的科舉?」
「回陛下,洛雲侯下令,為首二人禁考六年,從者禁考三年。」
虞公公依舊跪在地上,小心的回著話,
「好,那就按洛雲侯的話處罰,並且,戴權,派人去他們三人府上斥責,要嚴加懲處,給他們三人說,自家子弟要好好管管,至於薛家,罷了。」
武皇的手始終摩挲著茶碗,沒想到,三位大臣要好也就罷了,其門人子弟,竟然也是如此,李首輔教的好徒弟,另外就是,洛雲侯果真是敢作敢為,薛家的人,這種關係都能做到公平公正,當以為表率,
「是,陛下,老奴領旨。」
戴權顯然有些意外,陛下竟然會派人去斥責三位大人,而薛家竟然略過,顯然是看在洛雲侯的面子上,不過侯爺真的是大義滅親,連薛家都懲處了,禁考六年之久,是不是太狠了,
「再說說,還有什麼事。」
武皇此時也是來了興致,就這一回的功夫,能出這些事,到時少見,
「回陛下,還有一事,上午的時候,來了一位考生,從院門處開始,繫著孝帶,三拜九叩的入殿,此人自稱是京南靖南侯蘇元奎的內侄蘇文良,因為分宗寄居江南,所以來參考,只是這樣行為,被巡考官曹廣正攔下,要逐出恩科,可是沈大人不同意,發生了口角。」
虞公公一口氣說完,臉色有些難看,當年的事牽扯甚廣,宮中解釋避諱此事,不敢絲毫言語,但是含元殿鬧得這一出,必然會傳出去,所以,思慮再三,虞公公咬了咬牙,就說了出來。
此言一出,
堂內眾人臉色未變,戴權身子一頓,轉瞬間眼神就落在虞公公身上,宛如針刺一般凌厲,小雲子也是身子一抖,頭低的更低了,
只有龍椅上的武皇,面不改色,良久,才問道,
「那洛雲侯是如何說的?」
聲音聽不出喜怒,但是戴權卻知道,陛下是動怒了,
虞公公顯然是不知道此中的厲害,磕磕絆絆的磕了頭回道;
「回陛下,洛雲侯帶著三位皇子過來,先是查驗了此人的考簽,而後說,此人可進,並且說出理由,一是恩科規定,持紅簽著入內,二是分宗之人不算靖南侯府的人,而且還當眾說出,天下之人皆能走著進殿,唯獨他不可以,仁義禮智信,忠孝為先,豈能做畜生不如的人,」
虞公公忽然感覺說的不妥,但是覆水難收,緊張的擦了擦汗,
「還有,洛雲侯所言,如果靖南侯府之人,都是叛逆,那長公主殿下,作為侯府正妻,是否也是,最後還問詢了三位王爺,再做決定。」
戴權聽完,猛地一睜眼,盯著跪在堂內虞公公,暗道,好大的膽子,你倒是什麼都敢傳,
武皇依舊是面無表情,手上摩挲著茶碗,問道;
「怎說?」
第七百三十七章 武皇的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