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寬甸(1 / 1)
大隊騎兵呼嘯著從護城河邊上繞城而過,這是正在練兵的騎兵聯隊第三大隊的官兵們。
即便是在這個缺少食物的饑荒年代,作為登萊開拓隊乃至整個遠東三藩手頭最精銳的突擊力量,騎兵聯隊六千官兵、小兩萬馬匹(一人一匹騎乘用馬、一匹馱馬、一匹戰馬)的伙食卻從來沒有間斷過,人有小麥、鹹魚、醃肉、罐頭、果蔬食用,馬有糠麩、豆粕、苜蓿等飼料(這些在清廷統治區就是人都未必能吃著)嚼裹,很多從西府來的災民乍見之下看了都眼紅。不過他們卻不敢靠近這些身著黃衣、鎧甲,凶神惡煞般的「黃衣賊兵「,畢竟清廷統治區多年的妖魔化宣傳可不是白來的,再加上那些不比他們身高矮的高頭大馬的威懾,因此一個個都饒著他們走,生怕被捕了去挖了心肝吃了。
或許有人會問,多年前登萊開拓隊轄下就已經有了三個大隊建制的騎兵了,怎麼這許多年過去了,規模仍然不見擴大,還是這六千人呢?關於這個問題,常年給騎兵聯隊官兵發餉、補給物資的煙臺要塞的後勤參謀們一定會哭喪著臉告訴你,不是不想擴大,是實在難以為繼、力不從心!
要知道,東岸人養的騎兵與清廷的一般騎兵可不同,無論是裝具、馬匹、兵器等硬體裝備,還是經年訓練磨鍊出來的戰技,都要比清廷的為高,更別提他們還奢侈地給一人配備了三匹馬——一般來說,一匹朝鮮矮馬作為馱馬(載運裝具、補給品和武器)、一匹蒙古馬作為騎乘用馬(日常行軍代步用)、一匹混血黑水大馬作為戰馬(沖陣、搏殺時使用),這種配備在各處都相當罕見的,也就當年蒙古人大殺四方時勉強做到過。
試問,這樣的條件,花費怎麼可能不大呢?
另外,大家也都知道,戰鬥力除了士氣這個關鍵的因素之外,就屬戰鬥經驗、紀律、戰技了。士氣不用說,騎兵聯隊的官兵雖然高不到哪去(這和他們複雜的來源有關),但也絕不會很低就是了,畢竟他們現在的生活漸漸穩定了下來,待遇也超出當地人一大截,煙臺方面更是竭力供應補給,即便是在災荒年代也不曾斷過;至於說戰鬥經驗和紀律,那他們也相當不錯,尤其是那些來自波蘭、奧斯曼的騎兵,真真是打老了仗的,一生中參與過的騎兵搏殺不知道有多少場了,對於如何在服從命令、上馬廝殺那可是相當精通,很多蒙古騎兵都不一定能比得過他們。
剩下的就是戰技了,這個東西沒什麼別的捷徑,只能靠平日裡不斷磨鍊,也就是說要充足的訓練。關於這一點,東岸人真的一點沒有落下,可謂是非常重視,這從騎兵聯隊每個月都要退下一匹練廢了的馬就能看得出來(當然也難免有官兵受傷),這訓練的強度真的是非常之大,而這無疑也使得騎兵聯隊六千官兵的身體素質、戰鬥技能常年維持在了一個較高的水平之上,且一旦有事,能夠迅速動員,作為一支快速反應部隊第一時間出擊,執行東岸人的意志——當年山東新軍有人拉隊伍叛逃到清軍那頭,就被一個大隊的騎兵晝夜兼程,半途將其擊潰,狠狠地震懾了一大幫心懷不軌之徒,僕從軍的軍紀頓時也為之肅然。
而當去年(1666年)梁向儉將騎兵聯隊第三大隊兩千官兵從山東浮海運到丹東縣之後,東北的韃子可就是倒了血霉了。那些在順治入關後仍留在關外苦熬的人,除少許拱衛瀋陽、遼陽等大城重鎮的精銳之外,其餘的本就是不怎麼成樣的傢伙,要不然也就不會被人丟在東北這個苦寒之地漁獵、種地了。
他們都這副德性了,他們的子孫是什麼模樣,大家也就心裡有數了。因此雖然韃子在關外的這些年閒暇時光也在打熬筋骨、磨鍊戰技,但終究不是職業士兵,平日裡也是有很多農活要乾的,比不得東岸騎兵聯隊那幫整天琢磨怎麼更有效率殺人的傢伙。因此在東北的騎兵襲擾戰中漸漸敗下陣來,也就不怎麼令人感到奇怪了,因為這本來就是可以預見的事情,一分錢一分貨,我用在一個兵身上多少資源,你才多少,能比麼?
據不完全統計,從去年秋天雙方于丹東、九連城、鳳凰城、寬甸一帶展開大規模的騎兵襲擾戰開始,清軍已在這片區域內扔下了超過八百具屍體,受傷的則兩倍於此。這兩千多人的傷亡,對關外韃子本就不太富餘的兵力(關外韃子兵力在一兩萬人之間,但需要防守的地方太多)來說,真的是蠻肉痛的,更何況其中相當數量的人還是好手了,卻都在這日復一日的「互相傷害「之中死在了鴨綠江一帶的白山黑水之中。
而作為他們的對手,東岸人也在這種襲擾中、遭遇戰、伏擊戰、反伏擊戰、偵察戰中損失了不少培養多年的騎兵,但究其數量卻遠少於清軍,不過區區數百人罷了,由此可見其強悍的戰鬥力。可以這麼說,韃子若是不從關內調遣滿蒙八旗精銳——尤其是那些常年在湖廣、南直隸一線廝殺,尚未墮落的官兵,如已因殺敵眾多而連升三級的崇年——來東北助戰的話,就憑關外八旗這些歪瓜裂棗,恐怕是擋不住東岸人的大批馬隊襲擾的,如今之所以顯得還算太平,只不過是東岸人沒空理他們,在埋頭打理內政、穩固根基罷了。
是的,沒錯,他們如今就是在打理內政、穩固根基,因為最近在廖逍遙的建議下,已在鴨綠江右岸出海口附近初步站穩腳跟的東岸人,又頗為「作死」地向上延伸了一步,即將自己的勢力觸角延伸到了後世寬甸縣一帶,並在那裡建立了一個小型的軍事哨所,目前歸九連城一帶的廖得功中尉兼管。
當然了,他目前也只是名義上兼管,因為真正在當地駐防的,是一支朝鮮軍隊,人數大約在三千人上下。這支來自御營廳的人馬在東岸人催促許久(甚至開動兩艘戰艦到江華島附近「催促「)之後,終於不情不願地從平壤一帶拔營北上,然後渡過了鴨綠江,進入到了清國境內。
這支人馬總數在五千,兩千人被安排在九連城一帶協防,三千人則被要求向北占領了寬甸一帶,這對朝鮮人來說沒有難度,因為當地的清軍本就不多,且這大半年的廝殺下來,更是損耗了泰半。故這回朝鮮人難得揚眉吐氣了一次,三千大軍正面擊潰了百餘名韃子殘兵,占領了寬甸。
雖然是三千人欺負一百多人,但平心而論,放在三十年前,八旗一百多人還真可以攆著棒子三千人滿地跑呢。現在之所以如此,大概一是因為韃子戰鬥力下降了一些,二則是這支朝鮮部隊中的絕大多數人出自於御營廳(御營廳算是朝鮮王國的常備軍,目前規模在四萬人以上,其中騎兵五千),戰鬥力不似普通朝鮮軍士那麼稀爛,因此能夠小小地表現一把。畢竟當年黃台吉攻朝鮮時,朝鮮御營廳中就有勇將率軍夜襲清軍大營並斬首而歸的事跡,戰鬥力還是有那麼一點的。
不過東岸人也沒打算對這些朝鮮軍隊抱多大期望。在梁向儉等人看來,這些朝鮮人的任務,大概也就是在後方守守城、轉運一下物資罷了,派不上什麼太大的用場——當然這沒什麼太大的關係,因為對東岸人來說最主要的,這支五千人的朝鮮軍隊是「自帶乾糧「前來打仗的啊!即他們所需一應糧草、器械全由朝鮮王國自己承擔,完全不需要東岸人出一毛錢,這簡直就是幫了大忙了,那麼還奢求別的什麼呢,知足吧!
朝鮮軍隊屯駐到了寬甸一帶之後,梁向儉也已經下令,在當地設立寬甸縣,並遷移了大批山東西四府災民前去屯墾,其總數大概在兩萬人的樣子。自然,其一應開銷同樣由朝鮮官府就地轉運供給,朝鮮人自然是叫苦連天,但梁向儉心意已決,不容討價還價,並命令「加的斯岩石「號始終釘在江華島附近,最終換得了朝鮮人的讓步屈服。
當然了,東岸人是文明人,如同野蠻人那般一味的壓榨是不可能的,那樣也不現實,會激起朝鮮人強烈的反抗情緒。因此,在思忖再三之後,他將一批從招遠金礦挖出來的黃金送到了朝鮮,其總數大概有五百千克的樣子。這些黃金若是在東岸本土,大概還能值個25萬元的樣子,不過在金銀幣較低的遠東地區,其價值大概要削減一半以上,因此充其量也就十萬兩明國庫平銀的規模,在這饑荒四起的年代,能買的糧食真的相當有限,可能也就兩萬多石的樣子。與朝鮮人這兩年的付出相比,真的是九牛一毛而已。
至於說東岸人另外送的一些抵充糧食價款的精巧玩物、海外奇珍,如大型鐘錶、龍涎香、檀香木、水晶雕飾、珊瑚、珍珠項鍊、鑽石等物事,朝鮮君臣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了。最後,沒奈何之下,滿朝文武一人拿一件回家,然後將牲畜、糧食、藥品、工具等送交到北方的平安、咸鏡兩道,讓當地的道府官員轉運到鴨綠江對岸。權且就當敗家一回吧,誰讓東朝上國這麼「熱情「呢,如此局勢之下,大家自然要共體時艱,為君王分憂了!
不過,考慮到朝鮮人被東岸勒索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回頭錢,這朝鮮君臣的感覺卻也真的是酸爽到不行啊!因此,東岸上國賜下來的錢和物,還是趕緊收著吧,省得人家的戰艦繼續在江華島那兒晃悠個不停,那些黑洞洞的炮窗朝鮮君臣是一刻也不想再看到了。
而寬甸縣設立後,基本上就意味著東岸人在東北大地上的擴張更進了一步,滿清的勢力又被清理了一處。這種此消彼長的勢頭,自然被朝鮮君臣看在了眼裡,相信今後其使清代表團在九連城被東岸人捉住的尷尬事,應當不會再發生了。況且其通往清國的最便捷陸上通道也已被截斷,遼海(即朝鮮的西海)海面上又滿是東岸人的船隻,這朝鮮王國今後還是一心一意侍奉大東岸吧,別再搞那些三心二意的玩意了。
「寬甸縣設立也已有數月之久了,而附近的韃子軍隊竟然絲毫沒有反應,就如同那死人一般,看看其真真是疲累已極,不堪再戰了。如此,寬甸縣的安全就有了保障,丹東縣那邊自然會更加消停,今歲的秋糧應該能順利收穫了,除非韃子在我們秋收時大舉出動來襲擾,不過有騎兵聯隊第三大隊千餘官兵在,料想也是無憂的。只不過第三大隊征戰日久,兵員缺額甚大,希望上頭能儘快補上的,不然總不是個事,其實我看那些山丹人就是蠻好的補充兵……」廖得功上尉站在已整修一新的九連城二號堡壘城頭,看著遠方無邊的原野,朝自己身邊的參謀們輕聲說道。
「不過滿清如此懦弱,也正合我等心意啊。第七混成營已經撤走了,留在丹東、寬甸一線的能戰的我軍部伍不多,以至於那幾千朝鮮御營廳大軍都成了一支舉足輕重的武裝力量。因此,採取守勢熬過今明兩年乃至更久是最合適不過的戰略了。畢竟,我們現在的戰線拉得有些太長了,兵力有些不敷支用,而有些所謂的盟友也太不安分了,必須給他們敲打一下提點醒,免得他們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為所欲為,破壞了我大東岸在遠東的大局。「說到這裡,廖得功中尉的語氣已經明顯有些不快了,顯是內心之中對那些人是相當不滿的。
至於他說的「盟友「是誰,一干屬下參謀們其實也很容易猜到——還能是誰啊,自然是趁著清廷無力難顧大搞摩擦,黑了南明重鎮贛州府的大順朝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