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不要,那就毀了它!(1 / 1)
自楊懷仁離開汴京前往渭州那一刻,經由兵部、樞密院、殿前司等共同商議的既定戰略早已傳達下去。
如今在這宣政殿中大談邊疆戰事,不過是要進一步掌控全局。
但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前方形勢究竟如何發展,誰也不敢確定。
「衛將軍的想法固然很好,可西夏不是傻子,西夏軍更不是酒囊飯袋,他們豈會一步步落入你的圈套?」
韓章在年輕時常與西夏交手,所以對於西夏軍的實力,有個比較清晰地認知。
衛淵道:「韓相說的是,可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打出怎樣的一個戰果,只要持續能對西夏造成消耗、滋擾,對我軍來說,已然是功成。」
西夏近幾年都在受災,若不是李元昊年輕時積攢下來一些家底,只怕早就出現大亂子了。
三國間,此刻最不願發動戰爭的,就是西夏。
衛淵想用滋擾戰術,迫使西夏不堪重負,遣使來求和,這是此次大周用兵西夏的最高戰略意圖。
可大周想要拖垮西夏,西夏又豈能讓大周白白如願?
「怕就怕在,渭州、慶州一帶,會有較大戰役發生。」
「眼下,就看楊懷仁等人,該如何臨機決斷了。」
文彥博喃喃至此。
稍後,以中書門下的名義,命鳳翔、秦州各地駐軍集結在渭州一帶,隨時應對西夏軍的突襲。
「先讓楊懷仁他們打打看,實在不行,就邊打邊談,只要能起到讓西夏外憂內患的目的,我大周自可立於不敗之地。」
衛淵話音剛落。
一直裝沉默的趙禎忽然睜開雙眼,輕聲道:
「就按照衛卿的法子做吧。」
「若是西夏想要大打,我軍也不必與他們展開決戰。」
避免雙方主力發生衝突,只用小股軍力不時騷擾,待到西夏軍糧草耗盡,難以耕種養殖畜牧時,這場戰爭自然也就結束了。
離開宣政殿時,張輔忍不住誇讚衛淵,
「淵兒,你比以前更懂得如何掌握全局。」
「為將者,只記一時、一局之得失。」
「但為帥者,就要如你這般,戰事剛起,就已對全局瞭然於心。」
衛淵連忙拱手道:「老師謬讚,學生之所以能夠總觀全局,也要看是用的哪位將領,楊懷仁乃名門之後,學生放心。」
縱然與張桂芬成婚,他稱呼張輔,還是習慣以『老師』來尊稱。
張輔撫須道:「你請旨出兵西夏,為師還擔心,你是想親自掛帥。」
「如今桂芬剛有身孕,離不開你,不到萬不得已,莫要離開京城。」
張桂芬是他唯一的親生女兒。
站在父親的角度上考慮,自是不願衛淵又上戰場。
「請老師放心,學生明白。」頓了頓,衛淵想起一事,道:
「前不久郭顥來信,說是東南沿海一帶又發現些許倭寇蹤跡。」
「如今正值用人之際,睿弟對於水軍頗為關注,不如讓他前往東南參軍如何?」
此前,張睿就有表明過這個念頭。
衛淵出於對『郭顥』的考慮,也同意了此事,只是一直未來得及向張輔言說。
「睿兒想去東南?」
張輔略微思慮片刻,道:「滿朝文武都知你在東南經略半載,東南水師統領郭顥又代州邊軍出身.」
「如今你再讓睿兒去,怕是不妥。」
衛淵苦心積慮的勸說道:「恩師此言差矣,我等勛貴子弟,若是有機會能為國效忠,何須在意他人看法?」
「再說,學生只是想讓睿兒去了東南從都頭做起,難道學生安排一個都頭,也要被人說是任人唯親?」
張輔笑道:「伱小子,儘是一些歪理。真若是想讓睿兒為國效忠,為何不願讓他去渭州?」
「您捨得?」衛淵挑了下眉頭,笑道:「所謂人盡其才,物盡其用,睿弟對水事頗有鑽研,待去了東南,才能更好地一展拳腳。」
張輔認真看了他一眼,隨後扭過頭去,冷哼道:
「別以為我不知你這個臭小子打得什麼主意。」
「歸根結底,你是擔心郭顥自立門戶,睿兒去了,可以助你牽制郭顥。」
「你這小子,先是讓鼎兒去了代州,如今還要將睿兒趕到東南,再過一些時日,是不是還想將瞻兒送到延邊?」
衛淵心中一喜,下意識脫口道:「瞻弟想去延邊?學生怎麼沒聽他說過?」
張輔猛地瞪眼,狠狠踹了衛淵一腳,怒氣沖沖道:
「你小子,將我那幾個寶貝兒子當成什麼了?給你白白務工?」
衛淵笑道:「岳丈大人,您這是哪裡話,我也是您半個兒啊,怎會那般待自家兄弟。」
張輔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其實但凡身邊有可用之人,衛淵也不想讓張家三子過早入局。
武將不像是文臣。
文臣只要養望養到一種程度,有的是可造之材會拜在他們的門下當門生。
但武將呢?想要培植自己的勢力,在朝中掌握一定的話語權,就只能任人唯親。
這也是為何軍中將領比較重視袍澤兄弟的原因。
大都是一人有了前程,拉著兄弟們一同去建功立業。
一旦犯了事,那些與犯事武將過於親密的軍中將領都會遭到連坐。
離開宮裡以後,衛淵就去了皇城司見了燕達,
「無事不登三寶殿,方才宣政殿中議事,官家的意思是,將皇城司重點放在延邊。」
「顧千帆是個不錯的人選,將他派到延邊去吧。」
燕達一愣,好奇道:「為何是他?」
衛淵道:「東南時,他查了幾件大案要案,是個有能力的,如今延邊戰事焦灼,他去,我比較放心。」
所有人在內,都不知在『兩王案』時,衛淵與燕達就已經走在了一起。
這姑且算是軍方與皇城司之間的一次秘密聯盟。
燕達想在衛淵身上下注,倒也無可厚非,畢竟誰都知道,衛淵是趙禎留給太子的班底。
「好,可還有什麼要叮囑的?」
衛淵道:「最好是能讓大批皇城司幹吏前往西夏腹地打探情報,在第一時間告知楊懷仁、種諤,不要怕死人。」
深入西夏腹地?
燕達搖頭苦笑道:「這何止是要死一些人?西夏的諜報不亞於我皇城司。」
衛淵道:「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戰爭,哪有不死人的?」
「皇城司多死幾個人,延邊軍隊就能少死數千人,孰輕孰重,無需我再多言了吧?」
燕達點了點頭,「好,我即刻讓顧千帆啟程。」
「突然對西夏用兵這事,官家為何答應的如此痛快?」
聞言,衛淵想了想,笑道:「官家對西夏一向深惡痛絕,如今有個名正言順的機會可以討伐,有何不妥?」
燕達搖了搖頭,「最近韓相與文相爭得厲害,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少州府政策朝令夕改,官家這是想讓朝野上下,莫要過多關注黨爭。」
衛淵道:「黨爭形勢再嚴峻,與你我又無關係,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做好咱們分內的事。」
燕達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說道:「官家身體欠恙,兩相之爭勢如水火,今朝不是這個官吏被免職,明兒個就是那個官吏犯了事,搞得我皇城司也不得安寧。」
「官家這麼做,是不是想借文相公的手將韓黨連根拔除?」
衛淵笑道:「朝廷的事,哪有那麼多陰謀詭計,近日被革職的那些官吏我也有所耳聞,平日裡就是占著茅坑不拉屎,不革他們革誰?經此一鬧,朝廷的風氣也能好不少。」
燕達笑了笑,「你倒是看的看。」
——
衛淵返回侯府以後,與張桂芬溫存了片刻,聽她說道:
「前幾日,明蘭對我說,是時候該給咱們孩子取個名字了,你可想過?」
衛淵正色道:「想過了,叫靜姝如何?」
靜姝?
衛靜姝?
張桂芬眉頭一皺,「這是個女孩名?男子呢?」
衛淵毫不在意道:「隨便吧,阿貓阿狗都行。」
張桂芬:
「官人的心思還真是讓人琢磨不定。」
「只聽說重男輕女的人家,卻從未聽說重女輕男.」
張桂芬搖頭笑著。
衛淵道:「俗話說窮養男富養女,若你肚子裡的孩子是個男丁,取個賤名反而容易養活。」
「若是個女孩,那得從小就寵著,只有這樣,將來待她長大成人,才不至於被某些男子的花言巧語就給忽悠了。」
張桂芬笑道:「官人倒是從未對我說過什麼花言巧語。」
衛淵將她摟在懷裡,笑問道:「你想聽什麼?我說與你聽?」
張桂芬纏著他的脖子,順勢坐在他的雙腿上,笑道:「才不要讓你說那些羞人的話。」
她本就喜歡衛淵,嫁給衛淵更是得償所願。
在這種情況下,衛淵要是還說什麼花言巧語,只怕她連東南西北都找不到了。
她對自己的心思拎得很清。
頓了頓,張桂芬又道:「無論男子女子,你這個當父親的,都應想個名字。」
「而且咱們衛家是將門勛貴,衛靜姝.太文雅了些,哪裡符合什麼將門虎女的稱謂?」
衛淵皺眉道:「誰說生在咱們衛家就一定要是將門虎女?做個江南溫婉女子,我覺得也挺好。」
「至於男子之名.要不你得空想一想,叫什麼無所謂。」
張桂芬徹底無語了。
誠然,家族繼承需要男丁,但這絲毫不妨礙衛淵想要個閨女。
如果說,張桂芬真得生出一個女子,那此女就是忠勇侯府的嫡長女,只怕將來求親的人都要將侯府的門檻給踏破了。
隨後,衛淵說出讓張睿去東南的事情。
張桂芬聽了,先是沉默片刻,而後正色道:
「我那三位兄長,兩位都被你安排到了別處,與爹娘也不常居。」
「三哥與我年紀相仿,你別讓他再離開汴京了。」
「如今我又有了身孕,爹娘身邊,總要有個人照顧著才是。」
她是用著一種哀求的語氣說出這番話。
因為她不知道衛淵到底有著怎樣的心思,也不敢打破砂鍋問到底。
衛淵點點頭,道:「好,我答應你,讓你三哥陪著你爹娘,絕不讓他離開汴京。」
說實話,他也是有些於心不忍了。
為了暗中積攢勢力,將張家三兄弟都給拆散,也不太妥當。
張輔的白髮越來越多,這段時日,張夫人也患了風寒。
確實不宜將張瞻再調出去了,儘管,他有想讓張瞻去延邊的心思。
——
第二天,衛淵聽說一件事,昨日王安石特意邀請盛長柏去他府上。
二人以師生相稱,相談甚歡。
衛淵總覺得王安石別有深意,不過當前,他也沒有太多精力關注這事。
如今為了延邊戰事,殿前司這邊也不消停,每日都有戰報傳來,需要衛淵統籌大局。
就比如衛淵剛到殿前司,就聽道一則軍報,說是楊懷仁已經跨過長城,進入西夏腹地。
由於古長城與西夏和大周接壤,所以雙方都未在那裡駐軍,如今更像是一個三不管地帶,屬於一個戰略緩衝區。
誰跨過長城,誰就是在侵略。
從渭州一路北上,周軍跨過的長城,不過是一些散碎城關而已,早就沒了長城的原貌。
而種諤軍要經過的從長城,還保留著較為完善的設施。
「楊懷仁這是想從兜嶺進軍.」
「割踏寨首戰就要打響了。」
衛淵對楊懷仁很是了解,所以能輕而易舉的看透他的軍略意圖。
割踏寨是大周通往西夏腹地的必經之路,那裡如今已被西夏經營成一座軍事要塞。
根據皇城司探子來報,如今割踏寨中有帶甲精兵五千。
「割踏寨的地形就是個葫蘆口,易守難攻,楊懷仁能拿下嗎?」
這時,與衛淵一同分析當前戰事的兵部尚書曹耀衡深感憂慮。
衛淵道:「盡人事聽天命,楊懷仁性格穩重,從不做無把握之事。」
事實上,很多人都沒想到,楊懷仁第一陣,竟是要打割踏寨。
此時此刻。
楊懷仁早已兵圍割踏寨兩日,並未著急進攻,而是選擇每日叫陣,消磨西夏軍士氣。
一處山坳前。
楊懷仁將大軍駐紮於此,距離割踏寨僅有數百步之遙。
顧廷燁領命叫陣,靠著一桿顧家槍,倒是殺了幾名夏將,使得大周將士軍心大振。
但楊懷仁始終不急於發動總攻。
這可急壞了一眾將領,
「楊將軍,再不打,等西夏周圍州縣兵力合圍,咱們可就成了案板上的魚肉了!」
「如今李寧令哥率領的西夏精銳不知蹤跡,咱們只能一鼓作氣,搶在李寧令哥有所行動之前,拿下割踏寨!」
「.」
就連顧廷燁也是積極請戰。
大帳內,楊懷仁看向眾人,緩緩開口道:
「這幾日,我一直在想,若是衛帥在此,此戰,該怎麼打。」
「衛帥一向用奇,思來想去,本將軍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盪虜軍中有位將領,想必各位都聽說過,他叫陳遠之。」
「陳將軍一向喜歡打硬仗,啃硬骨頭,若是他來打割踏寨,該怎麼打?」
「今日,我想明白了,即使拿下割踏寨,我們也守不住,若是一昧強攻,反而易損兵折將。」
「所以,割踏寨,我們不要,也不能讓西夏再擁有,乾脆毀了它!」
毀了它?怎麼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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