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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遠大前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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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驚堂木硬生生截住橫眉殺著之際,從接近地面的兩側低空,猛然躥起大小兩團人影。

    左紅。

    右灰。

    兩道身影近乎同時趕到,將寵渡穩穩接住。

    雙目微眸,橫眉老祖一眼便認出其一正是淨妖宗的護山陣靈,不由切齒惱道:「這孽畜果然趁機脫困。」而對另一人,有感其氣機,忖了片刻即有猜測,煞有介事嘆曰:「不意昔日妖寨里的那隻狼狗,今也人模狗樣矣。」

    ——那獨眼的灰袍道者,自然就是白靈寨的老狼了!

    想當初,一則念奴兒心血來潮,冥冥之中有感寵渡遭難;一則兩大妖王率部圍困白靈寨,以致消息不暢。故狼伯奉胡離與姥姥之命隻身突圍,躲在暗處俟機行事,直至此刻飛身托住寵渡。

    便這會兒工夫,驚堂寶木已然收縮,復作齊肩高的一塊木板,沒有絲毫隱遁的跡象,反而懸空飄在周圍,似守護一般。

    狼伯警惕地盯著對面僅尺來高的血紅老者,試探著道:「敢問前輩何方神聖?」龍佬反剪雙手,清了清嗓子,好一副高深莫測,手指寵渡答曰:「這娃娃尊咱家一聲『龍佬』,爾不妨同樣稱喚。」

    「龍老此來有何貴幹?」狼伯猶自警醒,準備時刻機變,所以未行大禮,只拱了拱手聊表敬意。

    「與爾一般,為他而來。」

    「前輩何以認得我這小友?」

    「略有前緣。」龍佬目露讚許地笑了笑,「你不必如此忐忑。咱家今不過殘存魂念,諸多手段尚需附著外物方能施展,於爾不成威脅。」

    老狼正欲再說,冷不防自在老人天音迴蕩,「多年不見,道友之嫉妖如仇一似既往。」話音甫落應聲瞬閃,抬手穩住驚堂木,嘴角掛笑,與橫眉遙相對望。

    一人仙。

    倆妖怪。

    一非妖非人的怪物。

    本該彼此仇視、不死不休的三類生靈,眼下湊在一堆,竟透出莫名的融融之意。

    直教橫眉忍無可忍,勃然斥曰:「若論離經叛道,還屬你常自在。當年為庇護你那逆徒與狐妖的孽緣,竟不惜與山門為敵;今又與外道沆瀣一氣,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彼此彼此。」自在老人不以為意地笑道,「你不也不問青紅皂白,統統一棍子打死麼?」

    「那可是妖化!」

    「又如何?」

    「凡為道門計,至親亦可殺。」

    「淨妖老祖果然大義。」

    「好歹強過你胳膊肘往外拐。」

    「以那群人的能耐,也犯不著老夫往裡拐啊。」

    「你有法門拔除妖性?」

    「總要試試。」

    「此子有何殊異,令你執意袒護?」

    「無他。」自在老人明顯意有所指,「只不忍見他淪為第二個柯昊然罷了。」

    橫眉聞言微怔,塵封的記憶之門訇然洞開,只腦海里閃過某段不堪回首的過往,眼前隨之浮現出某張封存已久的面容,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反倒是旁邊的黑風老妖心念電轉,聞言憶起當初破印出山時,確有一人族男子以手帕仙寶暫時抵住了自己的火意,暗忖道:「橫眉所謂『逆徒』,想來就是白靈寨那騷狐狸的相好了。

    「只沒料到橫眉老小子與這常自在早就相識,且干係匪淺的樣子。箇中淵源,據『山門』『那群人』等字眼來看,庶幾與前不久來招納我的天命宗有關。

    「極可能……

    「他二人本就同歸天命?!」

    「……好在二人彼此不對付;否則聯手之下,我縱然神刀在手,怕也不便易與。」

    老妖正自慶幸,忽聞一聲咄喝。原是橫眉強自掐斷思緒,望自在老人放言道:「休要亂吾道心。待此間事了再與你計較。屆時本尊倒想看看,爾之能耐是不是與這副臭脾性同樣長進。」

    常自在毫無所懼,「有本事只管放馬過來,老夫隨時恭候。」

    橫眉冷哼一聲,招呼也不打,暴起發難轉攻老妖。想是為免戰時被常自在突施暗手,故此力求速戰速決,雙方交鋒自此愈發激烈。

    殊不知自在老人根本無心干預,拂袖輕揮,用大挪移術將身後二妖一人瞬間甩至神照峰,頓令峰頂玄眾如避瘟疫般競相退散,留出當中偌大一塊空地來。

    緊接著,自在老人的話毫無避諱地貫入在場數萬隻耳朵里,「妖性受創虛弱至極,正是拔救良機。有老夫在,你兩個毋須理會身外事,儘快將那娃娃喚醒即可。」

    堂堂人仙親自護法,擺明了力挺寵渡!

    哪路人馬敢造次?

    縱是落雲子惱得臉紅筋漲,但懾於人仙神威,到底不敢發作,只能攥緊了拳頭,咬碎銀牙和血吞,眼睜睜任由二妖施救。

    老狼也沒料到寵渡竟受人仙庇護如斯,不禁疑道:「他與胡先生固然有些交情,卻不至如此;這娃兒身上必然還有其他值得人仙關注的隱秘,前程遠大啊。」

    但無論怎樣,終於能放鬆緊繃的心弦了;叵奈不明妖化內情,一時無從下手,老狼望對面道:「小友體內妖性凶劣,僅憑神念恐難壓制;但若以原靈入宮,又恐招來先天真靈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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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因此有所差池,必然傷及泥丸宮,使其淪為痴傻之人,反為不美。

    「前輩較我老到,可有萬全之策?」

    「意即你怕奪了他的舍?」龍佬哈哈大笑。

    「前輩何出此言?」

    「此子泥丸宮另有乾坤,一般嬰靈進去,不反被他吞掉已屬萬幸;遑論奪舍。」

    「此話怎講?」老狼蹙眉暗驚。

    「良機難得稍縱即逝,不容你我在此絮叨。待爾親眼見過,自明吾意。」龍佬神秘兮兮地叮囑道,「先由咱家打頭陣,將妖性暫且拖住;你再俟機出竅入宮,喚醒其心志。」

    話音甫落,龍佬身形陡沉,埋頭遁入寵渡眉心,徑往泥丸宮去了。徒留老狼在外,一邊準備著原靈出竅,一邊又好奇地琢磨著龍佬剛才的話,「能吞嬰靈?……那宮中到底有何玄機?」

    不知不覺間,老狼藉由眼角餘光,見得寵渡全身抖如篩糠,又泛起詭異光焱來,分明妖化前兆。

    圍觀道眾不自覺再往後撤,最外圈人馬甚而抵近殘峰邊緣;唯有戚寶等魔徒帶著若干散修不退反進,邁著堅定的步子走上前去,紛紛躬身作揖。

    「爾等意欲何為?」老狼其實已有臆測,穩妥起見卻並未先入為主。

    「我等不才,願為前輩護法。」

    「俺老弟可不能有啥閃失。」

    「略盡綿薄之力。」

    「縱有突變,多少也能撐些時候。」

    「雖死無悔。」

    「妄乞前輩成全。」

    見眾人爭相回話,都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樣,狼伯只略微頷首,道:「爾等隨意便了。」看似無所謂,實則心頭早樂開了花,「噫!我這小友這般年紀便能有此一幫信徒,夫復何求?真是羨煞老夫。」

    百十親魔黨人喜滋滋散開來,各據方位,或坐或站,或三五成群或孤身一人,總不外里三層外三層將老狼與寵渡圍在垓心。

    在此期間,寵渡身上的妖焱雖未平息,卻也漸趨穩定,顯見時機已至。老狼喝道:「爾等量力而行即可,切忌強求。我也去。」

    言罷身子輕顫,自眉心處遁出一頭幽藍狼影,——正是老狼原靈。

    大抵修為尚未邁入飛升境,故此僅有身子化成了人樣,但魂魄仍自維持原形。此乃題外閒話,不說也罷。卻道狼魂原靈四蹄生風,倏忽沒入寵渡泥丸宮中。

    但見雲霧翻湧,水汽迷濛,雖則一片昏暗模糊,卻無絲毫混沌該有的無序景象。狼靈臉上頓時露出人一般不可思議的駭然神色,顯然有所猜測,「噝!莫非……」

    冷不丁天地劇顫,某種驚心動魄的威壓隨風颳面,撥雲攪霧,老狼悄咪咪溯源摸索,沒多久便已穿透雲海,定睛看時,雙目驟縮。

    誠如自在老人所言,寵渡體內妖性魔意,在一連承受了四次化神級手段的全部衝擊後,確實萎靡難振,不再像之前那樣氣焰洶洶。

    本該淹沒整個地面的汪洋大海也隨之銳減,覆蓋範圍縮至原來的一半,顯露出一望無垠的廣漠灘涂。

    饒是如此,仍令老狼如遭雷擊。

    這是……識海?!

    換言之,寵渡已然歸聚意念?

    難怪那蜥龍老兒諱莫如深,弄得跟防賊似的。

    轉念又想起初遇當日,曾偶然撞見牟臨川以獵妖散客活祭血靈鼎。為保萬全,牟臨川離去之前,曾散出神念探查四周。

    彼時寵渡之所以能及時示警,老狼一直以來都歸因於他從狼族繼承而來、並烙印在骨子裡的敏銳靈感;如今看來,分明是這娃兒早就能洞察神念特有的律動。

    可沒記錯的話,他那會兒還是一介嘍囉吧?

    鍊氣境就有了神念……

    何等逆天的造化!

    說出去誰信?

    單憑此節,這狼崽子只要能捱過眼下難關,日後必然前程似錦,不可限量;而自己能早早地與之結成忘年交,何嘗不是三生修來的運氣?

    也是寨中老小之福。

    指不定在將來,更是妖族之幸!

    老狼心潮澎湃,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忽聽斜刺里接連幾聲獸吼,——依稀如雲中悶雷;循聲顧望,卻見海面震盪波紋疊疊,轉眼間風起浪涌。

    下一刻,兩尊龐然大物破水而出。

    一為遠古蜥龍。

    一為妖魔飛龍。

    自是龍佬與寵渡體內妖性爭鬥,非止一時,之前隱在水下,故此未見端倪。如今浮出海面,各自張牙舞爪,悍然衝鋒,瞬間對撞在一起。

    砰!

    滔天巨浪朝四下里擴散開去,攪弄風雲,正是目不視物、妖魔孽龍無暇旁顧的時候,老狼趁機按落雲頭,抱定堅心——

    此去就算豁出這條老命,也勢必喚醒小友,助他博一個遠大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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