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這仗有點硬啊(1 / 1)
「嗬哈哈哈!外面熱火朝天,你卻在這裡躲清靜。」老妖大笑著邁入屋內,於連續對面落座,端杯呷過一口,抿唇贊道:「好茶。」
「前輩如此心安理得,」連續笑問,「就不怕茶中有毒?」
「此計不上檯面,非是小子格局。」
「前輩與我相熟?」
「我曉得你。你叫連續。」
「看來有人找過你了。」
「聰明。」
「那前輩此來……」
「殺你。」
「此非前輩格局。」連續自顧自地吹了吹茶沫,端杯的手不見絲毫顫頓。
「小子很自信。」
「實力罷了。」
「當真大宗風範,見慣了世面,區區假丹境界,與我對談竟也這般氣定神閒。」老妖正自感慨,卻聽連續接著問道:「你不隨黑白二使而去,倒令連某意外。」
「哦?」老妖笑問,「很可惜?」
「天命之下皆為螻蟻。」
「依爾之見,淨妖宗命數如何?」
「你還滅不得,就像殺不了我一樣。」
「滅了又怎樣?」
「自古以來逆天而行者都難得善終。」連續見老妖笑而不語,忖了忖,另起話頭,「其實我更好奇,你將我那妖化的小師弟甩到哪裡去了?」
「按說也該到了呀。」老妖沉吟著,望窗外引頸遠眺,蹙眉的樣子似也疑惑不解,「莫非在哪兒耽——咦,那不是嘛?」
「寵渡」在峰頂亂戰開始不久後便跟丟了黑風老妖,余怒難消,自要另找門路宣洩。
好死不死穆清與豬妖正在附近惡鬥,氣機波動異常劇烈。「寵渡」循著氣息覓去,恰見穆清一著不慎落了下風,當即一口黑焱迫退豬妖。
見「寵渡」出手解圍,穆清竊喜不已,脫口就問:「好小子。你醒過來了?」沒承想那「寵渡」回頭就是一拳打來。千鈞一髮間穆清忙將手中兵器罩住面門。
護體罡氣消去一半拳勁。
——當!
扶風劍又卸去小半。
然而殘留的拳勁仍自霸道,穆清被迫飛退數十丈,腳底磨擦著氣流劃出兩條由淺到深的灰白煙痕,背後冷汗涔涔,暗裡慶幸道:「好在動作快,不然非死即殘。」
豬妖見狀,笑得前仰後合,險些岔了氣,一邊哼哼一邊戲謔地說:「枉、枉你以為能與它聯手斗我,可惜這怪物還是六親不認。」
笑得正歡時,同樣被「寵渡」咆哮著近身一拳,豬妖不敢硬碰,拔腳就走。「寵渡」咬在後面追了會兒,許是自覺無趣——更可能被突然爆起的其他氣機所吸引,兀自撇下穆清與豬妖,搖頭晃腦地去了。
如此一路過來,「寵渡」每每半路殺出,逮誰薅誰,才不管你是妖是人,跟攪屎棍似的。
這邊橫插一竿。
那邊豎插一槓。
當中斜插一腳。
沿途老怪也好妖王也罷,想是熟知妖化稟性,僅在「寵渡」摻合之初與它過交手,隨後全都乘隙遠遁,莫敢多作糾纏。
就這麼兜兜轉轉,不多時已抵臨神照峰上空,這才教「寵渡」如願碰上了幾截硬茬。
卻說妖族以二十四路妖王對戰玄門十九老怪,嬰級戰力本就不相當,而今捉對廝殺,自然還剩五位妖王閒在一邊無所事事,分別是那:
穿山甲;
金雕大王;
七竅玲瓏兔,今日頂著兩隻毛茸茸立耳頭飾;
自號「無腸公子」的山螃蟹;
紅尾綠鯉魚,生就一張驢臉,被各妖族友喚作「占魁娘娘」!
五王見雲霄之上斗得如火如荼,心頭痒痒幾如貓抓,怎耐得這等寂寞!也想舒展筋骨,於是湊一塊兒七嘴八舌,商量出幾件耍事來。
遙想炎窟山一役,那穿山甲、金雕王與兔女郎曾大力解救黑風,算得「有功之臣」,自然比事後才歸附的無腸公子與占魁娘娘地位高,資歷老,所以有啥肥水或美差總能先撈一瓢。
再者,各妖天賦不同,——比如穿山甲與兔妖善於刨土掘地,故而五王分工不同,各司其職。
穿山甲與兔女郎前去搜刮淨妖宗暗藏的寶貝。
金雕王往各處助戰,伺機偷襲。
山蟹與紅鯉魚則在此壓陣。
說時遲那時快,五王正待分頭行事,卻被突如其來一陣風吹得後頸拔涼拔涼的,不禁紛紛納罕道:「哪裡來此一股怪異氣機?」「噝!……」「本王才是妖啊,何故心頭髮毛?」
循息顧望,隱有一縷紺紅獸影從遠方悠然飄近。
山螃蟹一眼便認出是「寵渡」,驚呼道:「噫!險忘了有此異類。我與紅娘娘閒來無事,正可拿它練手。」紅鯉魚接過話頭,「此怪交由我與無腸道友即可,爾等且去便了。」
穿山甲卻覺不妥,「遇強則強本非兒戲,又能與黑風周旋,可見此怪不俗。你兩個若是輕敵,指不定陰溝裡翻船。」兔女郎凌空跳腳,「此言極是。」
「妹妹謬讚。」
「那咋辦?」
「左右不急此一時,莫若合力剿殺之。以我等能耐,自是不費吹灰。」金雕王眼珠骨碌碌一轉,「眾友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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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合我意。」
「妖化難遇亦難求,大可試試深淺。」
「也免得夜長夢多。」
「它要突破到人仙境界尚有桎梏,咱們大可放手搏之,不必畏首畏尾。」
「容妹妹先去會會它,好替幾位兄姐探個虛實來。」兔女郎言罷欺上近前,與「寵渡」兩照面,將身子翻了幾轉,順勢一記鞭腿當頭劈落。
卻說兔類慣能縱躍,故此修得人身後極善飛踢,出腿剎那好似火山噴涌,能爆發出極為恐怖的蠻力;又逢兔女郎全盛之姿,不難想見這一腿會是何等威力!
其勢萬鈞,仿若大山壓頂,饒是妖化後的寵渡,猝不及防之下也沒能完全扛住,被殘餘的勁力砸向地面。
怒吼聲中,「寵渡」強止墜勢,堪堪穩住身形。不防兔女郎乘勝追擊,如影隨形,再次甩起大劈腿。「寵渡」當即鉚足了勁,叉臂相迎,果然未像之前那樣被擊落,反將飛腿生生架住。
澎湃的氣浪自腿臂相接處訇然炸起,朝周圍飛速蕩漾。
兔女郎暗駭,「擋下了?!」
扭身橫掃。
直踹。
連環腿。
續以迴旋踢。
後接凌空踩蹬。
……
一腳一腳復一腳,隨著口中呼聲愈疾,——「我踢!踢踢踢踢踢踢踢踢踢踢踢!……」兔女郎將各種腿法輪番施展,攻勢越發迅猛,驟似狂風暴雨,震得「寵渡」不住滑退。
一而再,再而三。
三而竭。
兔女郎腿力漸弱,正是攻守易勢的大好時機。便在「寵渡」作勢發難之際,一抹青綠詭影閃在它背後。
原是山蟹領教過兔妖腿功,知其厲害,以己度人篤定「寵渡」同樣接不住,所以一開始就在下方蹲守,趁其與兔女郎相持不下時,狠狠一肘抵在「寵渡」腰上。
想那無腸公子本一山蟹成精,雙鉗有力,殼又硬,攻防俱全,乃是個天生煉體的料,化人之後整條胳膊前粗後細,——小臂比上臂大了數圈,肘擊之力比兔腿兒有過之無不及,豈是等閒堪受?
便聽咔的一道脆響,堅硬的皮甲上,蛛網狀的裂紋應聲遊走,從後腰經兩側蔓延至腹部。
至於「寵渡」……當時就飛了出去。
眨眼沒影兒。
一如離弦之箭也似。
「么妹。」蟹王喜道,「我幫你來啦。」
「無腸哥哥見機得好。」兔女郎笑靨如花。
「我與妹妹素有默契。」
「卻不知那魔怪如何了。」
「管保它不死也廢,」蟹王自信地揚了揚拳頭,「暫時翻不起甚大浪來。」
話音未落轟隆一聲,「寵渡」撞擊山體的動靜這才隱隱傳來。隨後又是一響,——砰!自某座山頂上,紺紅色的獸影拔地而起,不等兔女郎與無腸公子回神,強烈的風壓撲面迫至。
一隻鐵拳緊隨其後,在二妖瞳孔中極速放大。
二妖暗呼糟糕,不自覺將罡氣護體,聊作防備。幸有金雕大王時刻警醒,搶在紅鯉娘娘前頭拂動衣袖,背後隱見羽翅忽閃,憑空一堵風牆橫亘當間,將兩頭隔絕開來。
叵奈風壁雖厚,仍被一拳震碎,坍塌。二妖借勢倒飛。「寵渡」奮起直追,早被穿山甲橫空殺出,攔住去路。彼此對碰一拳,各自退開。
「都說了馬虎不得,你倆左耳進右耳出非不聽。」穿山甲語帶怒意,卻凝眉縮目緊盯著對面,未敢將目光偏轉分毫,「現下信了啵?」
「確是大意了。」山螃蟹後怕不已,因在那彈指瞬間竟有瀕死之感,「多謝老弟仗義相救。」又朝遠處的金雕王拱了拱手。
「好險、好險。」兔女郎同樣心存餘悸地拍了拍胸脯。
「此非一般妖化。」
「妹妹來助你。」
見穿山甲被「寵渡」近身糾纏,無暇答話,二妖先後跳入戰圈,左右夾擊,與穿山甲呈「品」字形陣勢,將「寵渡」緊緊裹在垓心。
一場激鬥!
沒有所謂身法。
拳對拳。
肉撞肉。
炸響如雷貫耳,震徹天地。
激盪的氣流接連不斷,每如海浪般漾開去。
別處老怪妖王紛紛側目。
丹級對決不得不改換場地。
只可憐神照峰上正自鏖戰的兩族「池魚」,面對氣浪餘波的無情肆虐,雖不至於受傷,卻如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站都站不穩,遑論拼命,莫不連滾帶爬爭相退避。
原本膠著沸騰的戰局,竟因此漸趨平息,最後暫得緩歇!
各路人馬急尋安身保命之所,彼此提防著,一邊救助沿路或是附近的傷員,一邊將腮幫歪來扭去咀嚼滿口丹藥,一邊探頭探腦地偷眼觀瞧。
這才見得天上那幾位個個氣力非凡;且除了當中那名姑娘家家的兔女郎之外,另三個都是煉體的,單憑一具鋼鐵之軀便在同境之中難逢敵手。
不消片刻,沉寂的神照峰頂再次喧嚷開來。
兩族人馬莫不咋舌慨嘆。
好傢夥。
這一仗……有點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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