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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今天是個好日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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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河下游與河心島的距離不算近,戚寶本就是個大胖子,一路走來氣喘吁吁,正手拄膝蓋埋頭歇氣,見叫門不應,舉起漂流棍再敲。

    無巧不成書,棍子落在門板上的那一刻,門開了。戚寶一棍落空,身子順著慣力頓時失衡,不由的一個趔趄往前撲去。

    ——撲通。

    戚寶……直接跪了下去。

    跪得果斷。

    跪得乾脆。

    慌不擇物之下,戚寶撈著什麼抓什麼,險些將寵渡褲子給扒下來,等雙膝觸地,很自然地抬起頭來,與寵渡小眼瞪大眼。

    事發突然,兩邊都有些懵。

    嘎嘎嘎……

    門外的山林中,響起幾聲烏鴉叫。

    「好孩子快起來,」寵渡實在憋不住了,一陣爆笑,「離年節還有倆月,你——哈哈哈哈——不用趕著拜我。」

    「大膽奴才,」戚寶嚯地站起身,「也不扶朕一把?」

    「有扒我褲子這勁兒,會起不來?」

    「受胖爺一跪,一般人兒可是要折壽的。」

    「小爺可不一般。」

    「也是……」

    「這地如何,夠硬麼?」

    「再硬也硬不過你腿上那二兩肉。」

    「你倒有自知之明,」寵渡仍舊憋不住笑意,「跟你比起來,涼城內外任何一個人身上的肉也就二兩。」

    「去,少拿這事兒噁心胖爺。」

    誰也沒料到,二人再次相見,竟是以如此戲劇性的方式開場。一陣插科打諢過去,兩邊還是有模有樣地彼此見過一禮。

    「你小子太壞了,」戚寶舞了舞手中的漂流棍,「你這是拿胖爺當魚在釣哩?」

    「願者上鉤。」

    「你要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戚寶抽了抽鼻子,「可別怪胖爺發飆。」

    言下之意,自然是說那瘦身的法子。

    寵渡會意,將血蝠王兩具分身吸食心血的事簡言敘過,煞有介事地問:「眼一閉一睜,一圈肉就沒了。要不要小爺捆了你,送過去試試?」

    「呃……」戚寶臉色微滯,「法子倒是好法子。」

    「看樣子少不了一個『但是』?」

    「這不廢話嘛。」戚寶打個哈哈揭過,「胖爺命就一條,去你個鬼。」

    正說著,突然覺得後腰被什麼東西蹭了一下,戚寶側身瞟時,晃見一條象鼻嗅來嗅去,頓時一個激靈,從床沿上蹦起來。

    ——看起來,像是借屁股上堆砌的肥肉彈起來的一般,令人簡直不敢想像,一個大胖子居然能那麼跳,還蹦得那麼高。

    「什麼東西?!」

    「您給掌掌眼?」

    戚寶聞言細看,正見唔嘛幽幽飄起。

    回想初遇寵渡與念奴兒時,唔嘛也曾盯著二人看,彼時歡天喜地,自己投懷送抱,但如今的反應卻截然不同。

    那夯貨照例繞著戚寶打量,片刻後便似失了興趣,鼻哼一聲,頭也不回飛落窗格,自顧自地舔著梅花爪。

    「你養的?」

    「不然哩?」

    「這是個什麼品種,怎從來沒見過?」

    「我也愁這事兒。」

    「挺好玩的樣子。」戚寶臉上綻光,似發現了一樁趣事,抵近窗口,伸手想去摸摸,卻被那夯貨齜牙咧嘴頂了回來,「哎喲喲,脾氣可不小。」

    「你空著手過去,能得好臉色才怪了。」

    「那這傢伙都吃些啥?」

    「嘴挑,」寵渡眼中儘是壞意,「一般的東西就算了,須得是奇花異草、靈丹妙藥啊什麼的,你有的話不妨試試。」

    「你小子擱這兒唬我哩?」戚寶狐疑地望著寵渡,「這些東西,胖爺自己都不夠用。」

    「那沒辦法,你只能看看咯。」

    「哪個曉得你還養了這麼一隻寵獸,這回是沒它的份兒了。」戚寶話鋒一轉,「不過嘛,倒是給你帶了點好東西。」

    「哦?!」寵渡頓時來了興致,卻見戚寶一邊說著,先後掏出了三樣物件兒。

    一壇酒。

    兩塊令牌。

    值得特意準備的酒,當然不會差;但令人更好奇的,顯然是那兩個相同的令牌。等戚寶在桌上碼好,寵渡乍看之下,不由雙目微縮。

    令牌以青銅製成,看著普通,卻透出極為古樸的氣息,歷經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洗禮;而令牌的兩面,都篆刻有字。

    同一個字。

    ——「神」。

    「這是……」

    縱然經過山中的磨礪,今時今日的心境已然靜如平湖,寵渡很難再因外物出現大的情緒波動,但當下卻掩飾不住臉上的驚喜。

    不只因為這塊銅牌,更為其背後的勢力。

    「神仙會」。

    通俗點說,神仙會類似於錢莊;但天下人都知道,它遠不止是錢莊那麼簡單。

    僅從一點,便可窺其不凡。

    古老。

    古老,首先意味著神秘。

    就像無人知曉數百萬年前「先靈」一族的源起,當世之人同樣不知神仙會的來路。

    幾時創立?

    誰人所有?

    意欲為何?

    ……

    凡此種種,江湖上雖有不少傳言,但有心人探究起來,卻如霧裡看花、醉中逐月,往往查無半分實據,更因此顯出神仙會的神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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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其最為世人所熟知的,僅限於手上的買賣。

    據說,神仙會不單經營著玄門的各種生意,更暗裡插足方內世界,且能量頗巨,甚而影響著世俗皇權的興衰,乃至決定其更迭。

    自打記事開始,寵渡就已知曉神仙會的存在,十六年來隨老頭子一路西遊,印象中幾乎每至一地,都能見到其分號。

    便如眼下,涼城中就有一家。

    因地制宜,神仙會的分店遍布各地,規模不盡相同,生意也各有側重,彼此呼應間,仿佛無形之中編織成一張彌天大網,籠罩著方內方外兩個世界。

    見過不止一家分店,聽過不止一種傳聞,寵渡當然心生嚮往,憧憬著能在神仙會裡開一個屬於自己的戶頭。

    奈何其過高的門檻,加上師徒倆的日常開銷,這些年並沒有攢夠家底,連最基本的要求都未能達到,唯有望洋興嘆了。

    誰承想,本還遙遙無期的事情,竟在此刻莫名其妙地實現了,寵渡望著牌面上刻下的那個大篆,笑問:「『神牌』?」

    神仙會出具的憑證,僅有三種。

    神牌。

    「仙令」。

    「會符」。

    這三類牌符,分別以銅、銀、金所鑄,各書「神」「仙」「會」仨字兒,藉此彰示持有者不同的身份、地位及待遇。

    越往後權益越大,以金色會符為最。

    眼下被戚寶放在桌上的,乃是銅牌,與仙令、會符相比,屬於最初級的那種,除了作為存入的憑證,並無特別權益。

    「三萬銅板,四千九靈晶。」

    「還是兩塊銅牌,」寵渡一邊說著,掀開懸垂的布簾,從木架里取出酒碗與一早備好的果脯、肉乾,「敢問胖爺在何處發財呀,可以的話拉兄弟一把唄。」

    「不猜猜?」

    「誰家這麼倒霉遭了你的竊?」

    「喔唷,說『竊』這麼難聽?」戚寶提起酒罈斟了兩碗,「這可是胖爺憑本事掙的,光明正大,不會髒了你小子的手。」

    思前想後,寵渡吐出了四個字。

    叩賞之夜。

    戚寶並沒有否認。

    話說當晚,戚寶去而復返,悄咪咪尾隨在後,不出手、不傷人,只坐山觀虎鬥,等人死了,便將那些個無主之物一併收下。

    其行事,完美詮釋了一句老話。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原來是搶的……跟那妖怪徒弟倒是有得一拼。」寵渡聽戚寶說完,暗笑他偷搶拐騙就占了兩樣,意味深長地問:「就只有錢?」

    「當然不止。」

    事實上,戚寶所獲頗豐。

    單說靈材器物諸般就不少,戚寶留下自家能用的,將其餘的按市價抑或折價,悉數換作錢幣靈晶,最後存入神仙會。

    至於其中各家錢莊出具的戶頭憑證,也有歪路子可走,只不過多費一番工夫罷了。

    恰如世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道門中也沒有兩個人的靈力完全一樣,這正是各類憑引能將人區別開來的關鍵所在。

    具體到玄門裡的交易,不乏持證人與當初辦證者靈力不匹配的情況。每當此時,店家也明白正主多半已遭不測。

    面對此類「死戶」,兩邊心照不宣,只要能談好分成比例,自然將這筆「意外之財」瓜分了。

    所以戚寶此番經手的,零零總總加起來,很是可觀。

    而且,為免引起懷疑遭人覬覦,戚寶先後將涼城裡相關的大小鋪子跑了個遍,分批次處理,以求穩妥,實可謂「老奸巨猾」。

    對此間的道道,寵渡也是門兒清,當下聽戚寶說過,拍桌贊道:「小胖不錯嘛,頗有幾分小爺的風采。」

    「滾,又占胖爺便宜。」

    「不過說真的,先前是在逗你。」寵渡正色道,「其他的東西,你留著自用便好。」

    「嘿嘿,不出所料,機智如你胖爺。」戚寶一副雞賊模樣,「以你的手段,這些東西當然是雞肋了。」

    「這等好事,你不獨占,反二一添作五勻我一半,我已極為感激的。」

    「你出工我出力嘛,你應得的。」

    「那晚何其慘烈,小爺苦撐的時候,卻不見你這死胖子半個鬼影。」寵渡笑罵,「這麼算起來,工和力都是小爺出的吧?」

    「生分了、生分了。」戚寶心頭狂跳,老臉卻不紅,「這叫默契懂不?我見你第一面,就覺得咱們是同道中人。」

    「見第一面?」寵渡一臉戲謔,「是在東門城頭上,還是……金烏山谷里?」

    「什麼金烏山谷?胖爺可沒去過。」戚寶笑著,手指了指酒碗岔開話題,「聽說味兒很正,要不走一個?」

    「那就多謝胖爺咯?」


    「好說,好說。」戚寶豪氣地端起酒碗,「你我兄弟,輩子兄弟。」

    「請。」

    「請……」戚寶放碗砸了砸嘴,「東西都存進去了,你只需抽時候去城中的神仙會一趟,用靈力做個存印就行。」

    「費心了。」

    「怎麼樣,胖爺夠意思吧?」

    「都在酒里。」寵渡先替戚寶斟了滿滿一碗,正裝自家酒碗時,又聽一陣敲門聲,不由劍眉微挑,「喲,今兒還真是個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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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弟在麼?」穆多海道聲音在外響起。

    寵渡聽聲識人,卻不答應多海,只是收好銅牌前去開門,走前還神秘兮兮地望桌對面一笑,道:「你的貴人到了。」

    「貴人?」戚寶不明所以,心知稍後即見分曉,也不急著細問,猛然想起自己「開門跪」的情景,竟有些憐惜起穆多海來,「別是『跪人』就好。」

    實際的情況,卻叫戚寶失望了。

    門開後,穆多海挺身而立。

    「可喜可賀,」寵渡察覺其身上的靈息變化,有些驚喜,「幾日不見,道兄修為又精進了。」

    「僥倖而已。」穆多海眼角餘光晃見戚寶,訝道,「咦,已經有客了?」

    「之前跟你提過的,」寵渡五指緊閉伸向桌邊,「我兄弟戚寶。」

    穆多海隨入屋內,將帶來的食盒放在桌上,便見戚寶起身問:「這位是……」寵渡應道:「棲霞峰穆清與蘇雪兩位長老之子,多海,與我有舊。」

    「幸會幸會。」

    「久仰久仰。」

    初次相見,兩相禮畢。

    戚寶也是真性情,並不避諱什麼,表情極為誇張,喜道:「有這層關係,你怎不早說,漂流棍上是寫不下了麼?」

    「早說又如何?」

    「早說早來,胖爺就住你這兒了。」

    「小爺床窄,可容不下你這尊彌勒佛。」

    「好辦,我下你上唄。」

    「滾,小爺就不寫,噁心死你。」

    「寶兄弟倒是爽快人,」穆多海聞言大笑,從食盒中取出幾樣小菜,「我可作保,寵老弟可是一直在等你啊。」

    「嘁,」戚寶撇了撇嘴,「這小子壞得很,不就惦記胖爺這身肉麼?你可別被他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兒給騙了。」

    「呸,小爺可沒這癖好。」

    個中緣由,寵渡又與多海講一遍,趁著酒興連番妙語,引二人同桌大樂,末了問:「怎不見令妹同來,一切可好?」

    「這也是我此行目的之一。」穆多海道,「說起來,還得謝謝你。」

    「又謝我?」

    「婉茹這不受了刺激嘛。」

    「刺激?」戚寶見穆多海嚼菜不語,趁機插話,一臉鄙夷地看向另一邊,「你做了啥事兒,禍禍人家姑娘?」

    「滾,就你有那齷齪心思。」寵渡沒好氣,轉而問多海,「此話怎講?」

    「還不是有感老弟手段非凡,自上回別後,這丫頭便開始收了耍心,埋頭苦修去了,著實叫爹娘高興。」穆多海放下筷子,「你說該不該謝?」

    「這是好事呀。」

    「另外,」穆多笑著點頭,「如你所見,我已在圓滿境界,今日回山後也要閉關,衝擊玄丹。怕是有些時日,不能再來探望你二人了。」

    「如此說來,」寵渡眉頭輕蹙,「形勢不容樂觀?」

    「嗯……山中太過平靜了。」穆多海沉吟著,「但越是如此,越令人不安,誰也不知道黑風族與玄陰宗下一步的行動。」

    「黑風什麼宗?」戚寶這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又有人作妖?」

    見寵渡投來詢問的目光,穆多海想了想,道:「說吧,沒事兒。既然是內伙子,想來寶兄弟也沉得住氣,不至於引發恐慌,也能早做籌謀。」

    「趕緊的,」戚寶道,「別吊胖爺胃口。」

    「原本多海不來,我也要與你說的……」

    萬妖山中醞釀已久的密謀,被寵渡簡言道破。

    「嘖嘖……」戚寶聽完,眨巴著雙眼一時無言,等回過神來才喃喃感嘆,「妖人聯手,這可了不得。」

    「所以你兩個勿要荒廢了修行。」穆多海叮囑道,「大戰將起,實力才是我等安身立命之本。」

    戚寶眉頭緊蹙,「穆兄所言極是。」寵渡卻笑起來,引左右二人爭相發問,應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誰打誰。」

    「哈哈哈哈,還是老弟活得通透。」

    「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戚寶意有所指,「天塌下來,自有個兒高的頂著。我等雖則本事低微,卻不妨略盡綿薄,在下面給他撐住嘍。」

    「好。」穆多海端起碗來,「就沖兩位這份豪氣,當浮一大白。」

    「該如是,該如是。」

    「干。」

    三人異口同聲,各飲一碗。

    氣氛不再壓抑,話匣子就此打開,三人愈聊愈酣暢,正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不覺間天色漸暗,寵渡起身上燈時,猛然察覺出些許異樣。

    「噓……你們聽。」

    戚寶有些飄飄然,「聽、聽什麼?」穆多海狀態稍好,側頭豎耳,猛然眼皮一抬,與寵渡對望片刻,都從彼此的眼神里讀出一抹驚疑。

    風聲。

    「嗚嗚」的疾風,似鬼哭狼嚎。

    寵渡全無醉意,開門一個箭步跨了出去。穆多海緊隨其後,剛出房來便聽寵渡道:「當真壞事不可言,說什麼來什麼。」

    「壞、壞什麼壞?喝酒可是美事兒。」戚寶扶牆而行最後出來,頭倚門框靠著,「哎喲」一聲,「兄弟,當真壞了。好黑,我是眼瞎了麼?趕緊扶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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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誠如戚寶所言,此時的屋外,狂風大作,夾雜著紛紛細雨,仿佛天地化作一方硯台,被人拿著墨條研開了。

    天,黑了。

    黑得很不正經。

    乒!!!——

    一聲驚雷炸過,餘音隆隆。

    「發生何事,」戚寶酒醒大半,「怎這麼黑?!」

    「那邊。」

    戚寶聞言,循著寵渡的指向,借第二撥雷光,見得在天地相接的遠方、萬妖山深處,出現了一片螺旋狀的厚重積雲。

    這般動靜,驚擾的又豈止他三人?

    此刻,不論遠近不問族類,但凡是個能動的活物,放下碗筷,擱置墨筆,給小妾裹好衣服,從入定中醒來,顫抖著從洞穴中探出獸頭……都觀望著,猜測著。

    「剛還好好的,何來風雷?」

    「這老天爺是不是爺們兒?翻臉比女人還快。」

    「當心吶,打雷咯,下雨收衣服啊。」

    「耿護院、耿護院,明兒個新店開張,庫房裡的布料沾不得水,我要隨檀兒小姐去鋪里再看看。小姐交待了,晚膳不用等她。等姑爺回來,你千萬記得跟姑爺說一聲。」

    「這天兒也不熱呀,怎麼卻悶得心慌,跟堵上了似的?」

    「你們也這樣?還以為就我一人起了雞皮疙瘩。」

    「快看那邊的雲,莫不是又有啥妖怪現世?!」

    「可別這麼說,你個烏鴉嘴。」

    「怕什麼,就算有怪物,不還有淨妖宗麼?」

    「孩子別怕,娘在這兒的。」

    「上蒼保佑……」

    困惑、驚慌、彷徨,戲謔背後的憂慮,故作無畏掩蓋起來的恐懼,相依為命的悽苦,生活所迫的堅強,無助催生的祈禱……

    凡人百態,正在涼城每個角落裡上演著。

    猛然間,風愈發大了。

    勁風肆虐,颳得人臉生疼。

    隨風而至的,是一股異樣。

    那種令人窒息的心悸與壓抑更重了幾分,關於個中究竟,凡塵俗世無法確定;但在方外玄門看來,卻明明白白毋庸贅言。

    「妖氣?!」

    「怎麼有些飄忽?」

    「不對……」

    「哪兒沒對?」

    「這妖氣,你們就不覺得奇怪?」

    「對了,莫非是……」

    咔——啦啦!

    電光,照亮了一張張陰晴不定的臉。

    山上的弟子,山下的雜役,城中的散修,——尤其經歷過叩賞之夜活下來的那撥獵妖客,無不神思凝重,腦海里同時蹦出一個念頭。

    渡劫?!

    「難怪這妖氣時強時弱的……」

    「就算最弱的時候,也是大爺生平僅見,給人的感覺,比上面那些個長老還要可怖。」

    「嘖嘖,這回渡劫的妖物不簡單吶。」

    「看方位,會不會是那個地方?」

    「未必,畢竟山上還沒有動靜。」

    山下眾人驚疑陣陣,但要說感受最真切的,非寵渡莫屬。

    想當初入山尋師,寵渡先後見識過牟臨川、胡離與血蝠王三個元嬰級別的老怪,對其靈壓的恐怖程度記憶猶新,簡直刻進了骨子裡,難以磨滅。

    而當下,靈壓更甚。

    寵渡據此有了判斷。

    這,絕非破境羽化。

    而是……飛升!!!

    「大麻煩,大麻煩。」

    「老弟似乎想到什麼?」

    「您就別賣胖爺關子了,趕緊說吧。」

    「黑風老妖……」寵渡喉頭滾動,情不自禁咽下一口唾沫,「要飛升了。」

    「什麼,飛升?!」戚寶聞言肉顫,猛而想起寵渡之前說過的那句話,不由自主地喃喃念了出來。

    同樣的話,前後的含義卻完全相反。

    「今兒……還真是個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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