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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夾道相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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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夾道相迎

    「來有多久了?」寵渡眉梢微挑。

    「早到啦。畢竟此去淨妖山並不遠。」

    「卻不知來的是哪一位。」

    「強者而已,是否長老我就不熟了。」

    「懇乞前輩……」

    「放心。」老狼拂袖道,「且不說恁久並未插手,老夫念他也是個識趣的,自不會為難;就算動手也殺不得,不然你那邊會很麻煩。」

    林通卻不這麼以為。

    自知之明他有,看不透那獨眼瘦漢的深淺,自不會貿然行事;之所以不怕觸怒對方甘冒其險躲在遠處窺視,除了自信有力保命之外,最主要的倚仗還在於「大樹底下好乘涼」。

    這兒,畢竟是淨妖宗的地盤。

    落雲子對此間異動已有所察,一直盯著哩。除卻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仙或上妖,但凡有點腦子,誰會在老怪眼皮子底下下殺手?縱有不開眼的,即便跑到天涯海角也難逃老怪掌心。

    更何況林通不認為自己時運不濟,偏就碰上化神級。

    不過話雖如此,一俟那黑膚少女一步三回頭地跟著獨眼漢漸行漸遠,林通還是長舒了一口氣,又見獻寶魔徒也動身出谷,自覺毋需多待,悄然隱沒回神照峰復命去也。

    與林通及時抽身不同,薛燦燦維持著秘術還跟了好一會兒;直至老狼祭起碎月牙御風遠遁,這才撤回神念,將窺聽所得詳細稟明。

    「本紀?」連續微愣,「好大口氣。」

    「依老奴愚見,也就『二三事』罷了。」薛燦燦冷哼道,「大道子以下誰敢稱王?他無此福運更沒這命。」

    「還有神秘覺醒……看來閒時確有必要找她講經了。」

    「老奴但憑差遣。」

    「造化命盤又是怎回事?」

    「其餘諸般皆是口說,唯此條借神念傳音。據其所言,此盤或為天譴根由。」

    「若如此,他為何不認?」連續靈光乍閃,驀地想起不器院對戰時寵渡的怪異舉止,——似察覺自己影子有貓膩一般,「莫非他曉得你的存在,怕被竊聽?……沒道理啊。」

    「此子的確非同凡——」薛燦燦驚覺失言,忙將最後的「響」字咽回肚裡,「老奴信口。乞大殿下恕罪。」

    「他強是事實。本道子沒那般小器。」

    「謝殿下。」

    「若不知你,則無關勞什子造化命盤,天譴另有起因。」連續兀自喃喃,「若知你,則屬有意藏拙,他必身懷異寶。」

    「大道子雄才。」

    「究竟如何,全看他怎麼圓了。」

    圓謊的說辭寵渡其實早已斟酌妥當,保管打消眾人疑慮;眼下縈繞於心的,反是另外一個情況。

    造化命盤哪兒去了?

    自打遁出浮山勝境,寵渡明里暗裡找了已不知多少回,卻無命盤絲毫影跡,「此寶既為血煉之器,以其神異必隨我而行,斷不至於落在異界沒出來。」

    思來想去,便剩下唯一的可能。

    ——盤踞體內。

    以佛家的道理來論,這一路磕磕絆絆稀里糊塗,造化命盤好歹算是「開光」了,既為天地難容,自需藏拙不宜輕示,以免再次驚動冥冥之中的那股恐怖意志。

    一如玄丹之後法寶環聚丹田,寵渡這副肉身無疑是命盤的絕佳容器。具體納于丹田還是隱於泥丸宮,只能留待事後驗看,當務之急是將天譴之事揭過去。

    而此前被寵渡扮鬼嚇退的弟子,早將消息各處散布,「老魔回魂」之說一時沸沸揚揚;哪怕宗文閱等人上山後極力聲明也不得消停,反而攪起更為狂暴的風浪。

    「操蛋玩意兒。這都沒死?!」

    「那可是天譴啊!天譴!不是過家家,鐵打的都遭不住,他、他焉能苟活?」

    「據童師兄他們的說法,非但活著、還安然無恙哩,只麵皮有些狼狽罷了。」

    「就魔幻得很。」

    「要不怎叫『老魔』呢?」

    「哥兒幾個一道啵?去聽聽他怎個說法。」

    「還消你說!現如今神照峰都快擠不下了,從傳送陣至峰頂的路上到處是人;議事殿外更是人山人海,難覓立錐之地。」

    「聽!何處突起喧譁?」

    「看!那道光柱……」

    「吾輩弟子准許動用的、距議事殿最近的傳送陣?」

    「魔黨終於回來了?」

    在山腰某處平整石台上,傳送的炫光勾勒出高低錯落一片剪影,令人目不能視。待陣光消斂,十三道筆挺身姿赫然映入眼帘。

    卻見:寵渡獨占首排;次排穆婉茹居中,葉紅燭與甘十三妹分立兩旁;其後四人從左至右依次為戚寶、穆多海、趙洪友、金克木;隊末則由阿狽、貪狼等剩餘五人壓陣。

    ——獻寶黨首次完整集結!

    或平視或睥睨或望天。

    或正立或側身。

    或抄手籠袖或反剪背後。

    或持兵械或赤手空拳。

    ……

    千姿百態不一而足,個個蹙眉縮目面賽秋霜,眸光堅毅如刀似劍,仿佛此行並非一次再尋常不過的例行訊問,而是兩軍對壘臨陣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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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寒若水滔滔不絕,寵渡宛如中流砥柱,照自身鬥志就那麼可勁兒一搓,擰成一條引火繩兒,——點燃嘍,將眾人久積心底的戰意瞬間引爆。

    天,很冷。

    血,卻滾燙。

    明明不見火,四下里卻口乾舌焦渾身燥熱,恍似隆冬酷寒里有團熾焰猛地竄起,裹住了在場每一個人,熊熊燃燒漫捲不熄。

    霎時氣血上沖直掀顱蓋,在場弟子震駭莫名:僅憑獻寶魔黨這副陣勢,何至於斯?!

    論人數,他不及我零頭。

    論修為,十三人以穆多海假丹之境為最,除此而外僅金克木、趙洪友及葉紅燭三個是歸元高手;余者包括那魔頭在內,無不是鍊氣圓滿的嘍囉。

    強麼?

    強。

    然強則強矣,卻明顯不夠。


    遠沒到就此硬撼所有弟子的地步,卻偏偏令人恍惚間咀嚼出某種無敵之姿。

    「不一身血嘛,怎乾乾淨淨兒的?」

    「笨!」

    「肯定回來路上收拾的啊。」

    「還真是好日子。他十三個湊齊了。」

    「哼。露個面也恁多過場。」

    為勢所懾,眾人有心無膽不敢抗衡,非但將醞釀既久的挖苦、諷刺、調侃等一應聲討乃至咒罵之言硬生生卡在喉嚨,更爭相閃避退在路旁,生怕慢個半拍就吃上寵渡一記鐵拳。

    「都笑笑。」寵渡語調輕快,「咱不是去干架。」

    「畢竟是給兄弟你撐場面,」戚寶嘴唇不見翕動,吐字兒跟漏風也似,「自不可墮了老魔之威。」

    「心潮澎湃呀。」

    「多久不曾有過這待遇了?」

    「還得跟著老魔啊。」

    「這一趟不虧。」

    「人家都讓出道兒了,再杵著不動就過分了。」

    「走吧。」

    寵渡一馬當先。

    魔眾捉對相隨,從前往後分別是:穆家兄妹、甘十三妹與葉紅燭、戚寶與金克木、趙洪友與「狼狽」二人組……

    這一走,堂堂皇皇。

    這一走,昂首闊步。

    這一走,勢比千軍。

    走出了威風。

    走出了氣魄。

    那是山崩於前的泰然自若,是絞刑架上的視死如歸,是魚死網破的毅然決然,是頂天立地的寧折不彎,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大無畏!

    所經之處鴉雀無聲,仿似有無形之手捂住了每一張嘴,扼住了每一節喉;非要等到整支隊伍完全過去,人群方才漸復喧鬧。

    「媽耶。我腦殼都是麻的。」

    「這啥玩意兒?就走個道兒也給老子整熱血沸騰的,活該人人喊打。」

    「你那算個球。我這兒都燒乾了。」

    「比醉酒還上頭啊。」

    「可惡。」

    「那啥……我、我想跟在後面體驗一把。」不知是誰囁嚅著,「行啵?」

    「對面的師弟。英雄所見、英雄所見哪。」

    「敢?!——」

    「誰皮癢的走一個試試?」

    「休長他人志氣。」

    「趾高氣昂狗德行!唬得住你我又怎樣?好戲還在後頭。你看前面的師兄買不買他的賬。」

    奈何寵渡頭前開路,本自有鍊氣無敵甚而越境反殺的恐怖戰力打底,加之那副「鷹視狼顧」的兇相,只教眾人膽寒肝顫眼神飄忽,更別說跳出來截道了。

    除此之外,另有幾人貌似也惹不起。

    穆家兄妹同為棲霞明珠。

    甘十三妹乃柳長老門下天驕。

    趙洪友揚名已久。

    葉紅燭又是高手。

    好在還有軟柿子捏。若干鍊氣魔徒差點沒被唾沫星子給淹了!只金克木大抵脾氣火爆忍不住幫腔,往往讓人不自覺忽略了他那身實打實的歸元修為,常被指名道姓一同挨批。

    相較於金克木針尖對麥芒不假辭色,戚大胖的回應則柔和許多,總嬉皮笑臉跟彌勒佛一樣,時而揮袖示意,時而哈哈遜讓,時而拱手奉承,言簡意賅不外如是:

    「不敢當。不敢當。」

    「見笑見笑哈。」

    「承蒙抬愛。」

    「彼此彼此。」

    ……

    偏生就是這樣的溫言溫語,仿佛所有拳頭盡數打在棉花上,路旁弟子有力無處使,不由更覺窩火,只恨得牙根痒痒。

    戚寶是懂人心的。

    他與金克木一湊,正可謂軟硬兼施,剛柔並濟。

    倆活寶帶著貪狼等人舌綻蓮花,寸步不讓;甚而為此調換位置聚攏一堆與眾對罵,無形之中將整支隊伍劃作涇渭分明的兩截。

    前半段,風平浪靜。

    後半段,驚濤狂瀾。

    不過罵歸罵,卻無人敢觸寵渡霉頭。其如履薄冰的模樣,與其說是興師問罪,莫若說是萬眾矚目,恰如戚寶戲言,「有勞眾師兄夾道相迎。」

    「哈——忒!臭不要臉。」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狗東西。真真兒死豬不胖滾水燙。」

    「要不整面鑼給你敲嘁?」

    「那晚怎不遭天譴劈死。」

    「只因你幾個後山盡毀,丹藥供應都吃緊了。若就此耽誤大局,死不足惜。」

    「抗妖罪人。」

    「法外狂徒。」

    「我與魔黨不共戴天。」

    「誓死打倒老魔。」

    「爬得高跌得重。且任他小人得志。到了宗主駕前看如何交代。」

    道眾「呼聲」一路高漲,卻離峰頂越近反而漸趨式微。及至議事殿外場地開闊,當寵渡拾級而上拱破地沿邊線冒尖兒時,整個世界清靜了。

    盡頭高台上,落雲子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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