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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德不配位,必遭其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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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州城城頭,「劍聖」裴旻手扶女牆,眺望永濟渠的方向。當然了,夜空中能見度很低,更別提視野盡頭根本看不到永濟渠。

    遠望是假,心急才是真,心急到夜不能寐。

    火把照耀下,裴旻的眉頭皺成了「川」字,很久之後,緊皺的眉頭鬆開,化為了一聲長嘆。

    「裴公為何嘆息?」

    李筌上前詢問道。

    「達觀子(李筌道號)啊,你說他會不會」

    裴旻有些猶疑的詢問道。

    他顯然是擔心方重勇不按李筌之計行事。

    有點患得患失。

    「方清若是不信李某,則是不可託付大事之人。

    李某之計,成敗也就無從談起了。

    他若是信李某,則李某之計必成矣,一切皆是命數。

    裴公又何必擔憂呢?」

    李筌面色平靜解釋道,看上去自信滿滿。

    裴旻微微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想將李筌推薦給方重勇,以成大事。畢竟自己這輩子已經這樣了,李筌跟著他實屬浪費才華。

    但李筌卻表示需要「觀察」一下。因為對於李筌來說,離開裴旻,並不意味著就要跟隨方重勇。

    這就是主擇臣,臣亦選主的道理。

    李筌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白了:方重勇若是信任他,依計行事,絕對可以輕輕鬆鬆拿下高邈。

    倘若不信,只能說對方沒這個命,也就不配讓他效力。

    這很公平。

    所以李筌初見方重勇的時候,也並未將裴旻那封「推薦信」拿出來,至始至終都在暗中觀察,反覆權衡。

    「達觀子啊,這個」

    沒過多久,裴旻抬起手又是想說什麼,一看李筌那張淡定的臉,頓時又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裴公請放心,就算沒有方清。裴公要脫身,李某也多的是辦法。」

    李筌不以為意的說道。

    裴旻微微點頭,李筌說可以脫身,那便一定可以脫身。只不過想帶部曲脫身就難了。

    和王忠嗣不同,裴旻不是基哥的死忠。

    他是河東裴氏的嫡系,裴氏第三十一代孫。

    裴氏想幹的事情,是在亂世「待價而沽」,而不是跟著某一個皇帝一路走到黑。

    亂世開啟,集中所有可以集中的力量辦大事,才有可能將大事辦成。

    所以裴旻第一個就想到了方重勇。李筌的考驗,其實也是裴旻的考驗。事關身家性命,誰也不敢將賭注下在一個關鍵時刻不靠譜的人身上。

    「去小酌一杯吧。」

    裴旻對李筌說道,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夜估計是沒法睡覺了。

    二人來到城樓籤押房,三杯酒下肚後,裴旻看著李筌疑惑問道:「劉客奴守長蘆縣,他會不會不守約定,反而去援助高邈呢?」

    這次高邈排兵布陣,裴旻負責守滄州城,劉客奴負責守長蘆縣,而高邈本人則守河堤,並負責伏擊銀槍孝節軍。

    在這個節骨眼,劉客奴的選擇就很重要了。這人未必能成事,但敗事的本領還是妥妥的。

    雖然劉客奴私下裡與裴旻歃血為盟,互相守望。但這年頭,親兒子都不是一定靠得住,更何況只是盟友呢?

    裴旻的心其實一直都是懸著的。

    李筌擺擺手道:

    「劉客奴昔日為薛楚玉部將,資格極老,屢立戰功。

    皇甫惟明不重用他,反而扶持高邈為主將。就算劉客奴心胸再寬廣,不出兵害高邈已經是仁至義盡,又怎麼可能幫他呢?

    再說了,劉客奴既然已經與裴公約定好了,事後又可以吞高邈部曲回遼東自立。

    於公於私,都沒有幫高邈的道理。」

    李筌擺了擺手,他早就把這些套路算計得明明白白啦。

    薛楚玉是張守珪之前的幽州節度使,因為虛報戰功,把某次敗仗說成勝仗,然後被人舉報而被基哥免職。

    但薛楚玉當初在幽州當地提拔的很多邊將,如今也都成長起來了,劉客奴便是其中之一。

    這都一二十年過去了,劉客奴早該出頭卻因為皇甫惟明起兵,反而失去了原本的官職,形同降職。

    他心裡沒火氣才是見鬼。

    而皇甫惟明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劉客奴呢?

    實際上也只是因為,皇甫惟明身邊有太多親信要安置,一個蘿蔔一個坑。劉客奴既然是薛楚玉的嫡系,那就是沒人疼的孩子,而非是皇甫惟明故意要整他。

    世道常常就是這麼現實。

    「高邈不算惡人,但德不配位,必遭其咎,可惜了。」

    裴旻給李筌到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倘若太子坐鎮關中,平定河北之亂,這天下尚且能維持一個表面上的平和。

    倘若皇甫惟明入主長安,那就大戰無休無止了。」

    李筌嘆了口氣,他聰明過人,學富五車,然而面對這樣的事情,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確實,李琬得位不正,倘若登基,諸位皇子必定要起兵群起而攻。

    到時候,戰亂又豈是一兩年可以平息的。」

    裴旻微微點頭說道,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連他都在布局,要聯合方重勇的力量,在接下來的亂局中站穩腳跟。

    自己都如此了,更何況別人?

    這天下能安定得下來嘛!

    裴旻與李筌二人一邊在滄州城的城頭籤押房內,說著天下大勢,一邊等著永濟渠那邊的消息,誰都不敢在這關鍵時刻睡覺。

    就這麼熬啊熬啊,一直熬到天空吐出魚肚白的時候,忽然有一隊騎兵,舉著火把,朝著滄州城的方向疾馳而來!

    「一定是高邈來了!」

    李筌指了指城頭下面若隱若現,逐漸靠近的馬隊說道。

    「來人啊,換旗!」

    裴旻當機立斷下令換旗,身邊幾個傳令兵匆匆忙忙將城頭上的軍旗拔掉,換上了寫著「銀槍孝節軍」的旗幟。

    不一會,就聽到有人在城下高喊道:「裴將軍,快開門啊!後面有追兵!」

    聽到這話,李筌對著裴旻搖了搖頭,示意他什麼都不必去說。

    事有不密則事敗,給自己留條後路沒害處的。

    裴旻不吭聲,城樓上的偏將與親兵等人也是不吭聲,只當自己沒聽到。

    「裴將軍,某是高邈啊!快開麼!

    你不吭聲是何意!快開城門!耽擱不得了!

    我們後面有追兵!」

    城樓下的聲音似乎是高邈本人,只是這聲音此刻顯得十分慌亂和急促。

    裴旻不為所動,壓根就不露頭。

    「裴公,現在就放箭!將高邈驅趕走!」

    一旁的李筌小聲建議道。

    於是裴旻找來傳令兵,命令城頭弓箭手直接向正在喊話的高邈射箭。

    咻咻咻!

    咻咻咻!


    一時間城頭亂箭齊發,城下正在喊話的高邈不得不策馬回退了好多步,一直退到了射程以外才停了下來。

    這些箭矢沒什麼準頭,騎在馬上的高邈毫髮無損。

    「裴旻!算你狠!你跟劉客奴,都投了那方清!我定會稟告皇甫大帥,摘你的腦袋!

    撤!」

    高邈氣急敗壞的痛罵了幾句,最後還是不得不帶著身後的親兵朝南面而去。

    很顯然,劉客奴果然如事先約定那般,不開城門不冒頭也不回話,就是換旗裝死。

    高邈這次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人心險惡。

    等他帶著為數不多的騎兵離開後,裴旻與李筌這才走出城樓,望著高邈離去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多少有些勝之不武了。」

    裴旻嘆了口氣,他多少還是要點臉的。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他們做得確實很不光彩。

    李筌卻是一臉正色對他說道:「裴公應該慶幸,今日我等不是高邈。今日裴公同情高邈,他日我等淪為高邈時,誰又來同情我們呢?戰陣廝殺並不是比拼劍術,只要能贏就行了!」

    戰場之上,只有勝負而已。贏了就是贏了,講個屁的公平道義啊!

    裴旻面露苦笑,除了心中吐槽幾句之外,竟然無法反駁。

    啪!啪!

    一隊騎兵從北面而來,領頭之人,正在拼命用馬鞭抽打馬屁股!

    正在這時,道路西邊樹林裡出現了兩百弩手,對著路上奔馳的隊伍就是一陣猛射!

    頃刻間,數十騎手墜馬,急速奔馳的隊伍瞬間大亂。

    這隊弩手實行的是兩段射,第一輪第二輪各一百支箭射完,換完箭矢的第一隊就已經衝出樹林進行補射了。

    騎手們連忙翻身下馬,拿起圓盾結陣自保。弩手們卻是步步緊逼,將這些人壓縮在田埂邊的一個魚塘附近。

    纏鬥之間,後面追兵趕到。

    以力破巧,騎兵直接撞開了那個半圓形的陣型,有十多個人第一時間被撞到魚塘裡面吃泥巴了!

    廝殺是毫無憐憫的,一炷香的時間不到,之前那些趕路的騎兵,就只剩下幾個人還站著,其他人非死即傷。重傷還沒死的,躺在地上蠕動呻吟,慘到了極致。

    「老子就是高邈!方清你這個卑鄙小人!來啊,來取老子的項上人頭!」

    高邈直接將手裡的圓盾扔到地上,舉著橫刀,對著將他團團圍住的丘八們怒吼道。

    正在這時,人群分開一條路。方重勇在何昌期的護衛下走上前來,用一種看傻子的眼光看著高邈。

    「事到如今,說這些有意思麼?」

    方重勇平靜問道。

    「爾等要殺便殺,但有句話要說明白!不然我死不瞑目!」

    高邈梗著脖子大喊道。

    「那你快說啊。」

    方重勇身邊的何昌期忍不住懟了一句。

    「方清!若不是某麾下兩個將軍突然反叛,今日你還能贏麼?

    你還能站在這裡看高某的笑話麼?」

    高邈不甘心的說道,雙目赤紅。他那瘦高的身體氣得發抖,恨不得將方重勇痛毆一頓出氣。

    可那些事情也只能在腦子裡想想而已,他現在卻是連方重勇的衣角都碰不到。

    典型的鴨子死了嘴硬。

    「李寶臣五萬追兵在我身後,你怎麼不讓他們撤走,然後挑三千銳卒跟我正面對抗?」

    方重勇開口問道。

    高邈頓時無語,做人玩雙標就沒什麼意思了。總不能說只許你十打一,不許別人耍詐對吧?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埋伏的?是不是有人將機密告知於你了?」

    高邈接著發問道。

    聽到這話,方重勇都懶得回答他了,直接對其攤開雙手。

    「給他一匹馬,讓他離開,隨便去哪裡都好。」

    方重勇對身邊的何昌期說道。

    「節帥!這使不得啊!」

    何昌期連忙攔住方重勇。

    高邈聽到這句話也是一愣,這隨便釋放敵軍主將,不像是尋常操作啊。

    「各為其主而已,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去吧,給他一匹馬。」

    方重勇輕輕擺手,示意何昌期不要在這裡撒潑打滾。

    「得令!」

    何昌期不情不願的牽來一匹馬,隨即走上前來,將韁繩遞給高邈,虎著臉一句話都沒說。

    「不服的話,就回去重整兵馬再來打吧,打到你服。」

    方重勇指了指南面的方向。

    高邈深深看了他一眼,抱拳行了一禮,便翻身上馬,騎著馬朝南面而去,很快就失去了蹤影。

    「送他們上路。」

    方重勇指了指正在地上呻吟的敵軍傷兵。

    何昌期帶著幾個親兵走上前,一刀一個,很快就處理完了,大量鮮血流入池塘,將其然成赤紅一片。

    「去傳令,所有人到滄州城外集結。」

    方重勇讓何昌期親自帶兵去通知車光倩他們,運河那邊的戰鬥應該已經完結了。

    「節帥,放高邈離開這個事情」

    何昌期似乎對之前那一幕耿耿於懷。

    「本節帥自有主張,後面再跟你們細說。」

    方重勇指了指西面,示意何昌期快去辦差。

    一個時辰之後,銀槍孝節軍所有人,都集中於滄州城下。此刻他們已經失去了大部分漕船,失去了大部分補給。

    並不像看上去那麼從容。

    雖然殲滅了高邈麾下親信部曲,但裴旻究竟是什麼意思,滄州城內究竟是什麼情況,方重勇依舊是半猜半蒙。

    並沒有等太久,滄州城城門就已經被人打開。

    裴旻帶著李筌,親自出城迎接,可謂是給足了方重勇面子。

    「裴公,李先生,本節帥已經殲滅高邈所部兵馬。」

    方重勇走上前來,一句話概括了戰況。

    「方節帥,可否斬殺高邈其人,可否將其虜獲?」

    李筌很是關切的問道。

    「未曾虜獲,讓他單騎走脫了。」

    方重勇面色如常,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裴旻與李筌二人對視一眼,隨即裴旻看向方重勇,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請節帥入城一敘。」

    「如此甚好。」

    方重勇點點頭,裝作不認識裴旻,領著銀槍孝節軍一眾人馬徐徐入城。

    城門口氣氛很是平和,並無劍拔弩張之感。

    一行人來到府衙,大堂內已經備好了酒宴。方重勇安頓好麾下眾將入席吃酒,自己則是跟著裴旻與李筌來到府衙書房內商議大事。

    來到書房,三人落座之後,裴旻才指了指李筌說道:「這位道號達觀子,有經天緯地之才。我老了,他跟著我只會浪費才華。不如以後就跟在你身邊,幫你出謀劃策吧。」

    李筌也對方重勇叉手行禮道:「方節帥有勇有謀,氣度過人。李某願為節帥鞍前馬後效力,不辭辛勞。還請節帥不要嫌棄在下老邁。」

    「哪裡哪裡,方某得先生,如魚得水啊。」

    方重勇受寵若驚,連忙扶住李筌。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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