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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滿嘴跑火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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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唐輓歌國雖大,好戰必亡第123章滿嘴跑火車方重勇給豆盧軍發的軍餉,其實是挪用了自沙州府衙實施「和糴法」所需的準備金。伏魔府 m.fumofu.com

    這個模式運作起來很靈活,但準備金乃是基礎中的基礎,所以方衙內這一波玩法,實在是把自己的後路給徹底堵死了。

    沙州地區的「和糴法」,更多的是一種超越時代的金融體系,是本地因地制宜的產物,並非牛仙客所發明,也跟現在關中實施的和糴完全不一樣。

    敦煌這邊的和糴法,和關中本地的和糴法,有個最大的區別就是:敦煌本地絲綢產量極小!

    原因很簡單,沒有原料,敦煌這邊的氣候長不好桑樹,更養不好蠶寶寶。

    敦煌本地的紡織業並不算弱,但產出占絕大多數的是麻布。以及和麻相關的一系列副產品,比如:食用油、燈油等等。

    而非絲綢。

    絲織品,基本上都是關中那邊輸入。

    關中的絲綢則來自大唐全國各地,以蜀地和揚州府的為主。敦煌是河西走廊離西域最近的地方,不管是什麼來歷的絲綢產品,在這裡的暢銷度都是排在第一位,沒有任何手工業產品可以與之相媲美!

    這樣就使得絲綢成為了當地最緊俏的貨幣,良幣中的良幣!

    關中的絲綢只是絲綢而已,敦煌的絲綢,卻堪比黃金。本地普通人家根本不拿來消費,都是當貨幣在使用!

    沙州府衙維持本地軍政民政的核心,便是和糴系統。所有政策,都是圍繞著和糴展開的。

    長安來的絲綢都是「輕貨」,價值高,運費相對低。沙州府衙通過「放貸款」的形式,與胡商和本地商人交易糧食,以彌補本地府庫存糧的不足。

    商人先拿一定價值的其他物品做抵押,這些東西常常是糧食,油料,麻布,甚至是郊外砍伐來燒火的白刺與檉柳。拿到絲綢後去販賣,沙州府衙不管銷售渠道,哪怕賣給吐蕃人他們也不管。

    然後在約定時間之後,借款人就必須用糧食核銷欠條,拿回抵押物。

    必須是糧食,或者是可以食用可以長期保存的東西,而不是寶石、黃金這種易於攜帶的物品。

    而普通百姓,也喜歡用糧食換絲綢。

    先小額借貸,再把拿到手的絲綢賣給西域商人賺差價,最後用田地里產出的糧食,交給沙州府衙以核銷借條。這樣在客觀上減小了經濟負擔。

    和糴系統,擔負著本地絲綢與糧食之間的「價格調節器」,杜絕了西域商人囤積居奇的可能。

    當然了,這些「小額貸款」,在方重勇眼中都是地地道道的「高利貸」。

    方重勇把本該用來和糴,也就是本該拿來做「高利貸」的本金,用掉了一大部分給豆盧軍補了軍費的窟窿,不得不說,這真是藝高人膽大!

    或者叫無知者無畏。

    如果長安那邊的絹帛不能按時供給給沙州。那麼悄悄帶著阿娜耶跑路,去西域隱姓埋名的生活,依靠自己後世的見識當個商人,貌似也不錯!

    如果到時候還留在沙州的話,估計死都不知道會怎麼死。和糴不成,豆盧軍就會在今年冬天斷糧,到時候那些丘八們不譁變才怪!

    就不談其他惡劣後果了。

    沙州本地收的租庸調,是沒辦法養活七千五百豆盧軍的。

    這些稅負,連豆盧軍的日常口糧都沒法保證。

    不過,方重勇也不是沒有希望。因為豆盧軍的冬衣和春衣那筆款子,朝廷那邊終究還是要補上的,不可能一直拖欠著。只要那邊的錢到位了,方重勇也就自然解套了。

    大規模和糴的時間,在今年秋收前後,現在願意和糴的人很少,府庫里剩下的絹帛也還可以應付。

    也就是說,方重勇飲鴆止渴,唱空城計為自己爭取了半年時間。要是沒有長安那邊的支持,今年敦煌秋收之日,就是他帶妹亡命天涯之時。

    當然了,深知基哥不當人作風的方重勇,自然不會把希望寄托在日漸腐敗的朝廷身上,他正在想辦法積極自救。

    ……

    「使君,此事非同小可啊!這是謊報軍情,按律當斬的!」

    藥泉旁邊某個寺廟的禪房內,嚴莊壓低聲音驚呼道。

    方重勇將要做的事情不能說非常大膽,只能說連命都不想要了。

    方重勇這個人就是這樣,平時慫得不得了,一到關鍵時刻,該果斷處置的時候,就可以把朝廷法度看做無物。

    既然做都做了,那再過分一點也沒關係吧?殺頭殺一次跟殺十次又有什麼區別呢?

    這就是方衙內的思維。

    但是在外人看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嚴莊覺得方重勇自從挪用和糴本金後,就已經陷入了暴走模式,這個人做事已經不講後果了。只要是不會立刻暴亡的事情,方重勇都不介意去試試,只要能有效果就可以搞。

    「請問,大唐是本官的麼?」

    方重勇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嚴莊反問道。

    嚴莊頓時語塞,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哀嘆一聲道:「大唐是聖人的,當然不是使君的。」

    「所以,我就算搞出來大事,讓沙州局勢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不是還有聖人扛著麼,這樣的話,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方重勇理直氣壯的說道。

    這踏馬是個怪物啊,他將來不會造反吧?

    嚴莊心中感嘆,方重勇剛剛要他做的事情,那真是一言難盡。把流官那種不負責任,草菅人命,肆意妄為的風格發揚到了極致。

    「這件事你悄悄的做,找幾個口風緊的人來辦。我給你一百絹的活動經費,要在敦煌這裡大力宣傳,就說吐蕃人下一步就要強攻沙州,將這裡掃蕩一番,人畜不留,搶來的東西作為軍費。

    嗯,誇張點,就說吐蕃人有四十萬兵馬吧。」

    方重勇沉吟片刻說道。

    聽到這話嚴莊頓時無語了。

    吐蕃才多少人,你滿嘴跑火車說吐蕃四十萬人攻沙州,把其他人都當傻子麼?

    「使君,吐蕃與我大唐在大非川決戰時,傾國之力也不過出動了四十萬人,而且具體有多少人參戰也不好說。

    現在就算在敦煌宣稱吐蕃人四十萬攻沙州,也沒人願意信啊!吐蕃大軍都在河湟一帶跟唐軍對峙呢。」

    嚴莊哀嘆詢道:「使君還是想點別的辦法吧。」

    「不不不,伱就這麼宣傳,沒問題的。本官要的是聲勢啊,吐蕃怎麼可能打沙州,用屁股去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方重勇嗤笑了一聲,擺了擺手說道。

    別人信不信不重要,關鍵是要讓整個沙州境內都流傳著這樣的「小道消息」,以造成人心惶惶的局面,就達到目的了。

    吐蕃人會不會打沙州?

    那肯定不可能啊。

    但是在造聲勢的時候,可以一個勁的疊buff,說得越危險越好,怎麼誇張怎麼說。

    比如說有人質疑說吐蕃人習慣秋冬入侵,現在春天不太可能出動,沙州還是很安全的。

    那就可以回答說:難道吐蕃人就不會打破常規麼?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兵法沒聽過?

    比如又有人質疑說吐蕃軍主力都在河湟一線跟唐軍對峙,根本沒有餘力攻打沙州。

    那就可以回答說:難道吐蕃人就不懂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道理麼?

    方重勇到時候還可以吹噓一番:我作為大唐雙花紅棍方有德方節帥之子,一歲開始就在學兵法,難道沒你懂得多?

    把這些爭議炒作起來以後,方重勇便可以直接跟沙州本地大戶們說:諸位土豪們,你們也不想吐蕃人來沙州抄你們的家吧?

    大唐最多拿走你們十分之一的財富,吐蕃那是……方重勇記得張義潮起義的時候,河西本地的吐蕃人都造吐蕃的反了。

    這得有多遭人恨,才能把自己人逼到造反的那邊啊。反正吐蕃的農奴制政策不當人根本不需要懷疑,在沙州本地有普遍共識,就連吐蕃自己人都忍不下去的鬼玩意,在西域可謂是臭名遠揚。

    所以不管大唐有多壞多爛,吐蕃都是更壞的那個。只要有這個原則在,方衙內的戲就可以一直唱下去。

    「如此,那屬下便去張羅了。」

    嚴莊微微點頭說道。

    「嗯,去吧。明天我有個飯局,你跟我一起去,見一見本地的大戶。」

    方重勇漫不經心的說道,心裡盤算著將來跑路的時候,走哪條路比較好,似乎西域也不安全啊,難道真要去嶺南?


    聽到這話,嚴莊心中一緊,壓低聲音說道:「本地大戶,很多家族延續比大唐存在的時間還久,這些人不好打交道的。」

    「豆盧軍中都有他們的人,所以不用說這些。相信相關消息,那些人已經知道了。」

    方重勇擺擺手,覺得嚴莊這個人是大驚小怪了。

    實際上,沙州是本地人的沙州,大唐來了,他們才與大唐合作。河西走廊,本身就是在大唐建國之初那些人商議好了投靠過來的,並未經歷大的戰亂。

    所以說,這裡的地方勢力,有著相當大的自主性。府衙各處都有他們的人。

    使用「無中生有」的套路給他們壓力是一方面,真金白銀的甜棗則是另外一方面。

    今夜,便是試探他們這些人的時候。

    可以說,這是方重勇第一次獨立面對如此複雜的大場面。

    不過因為他已經是擺爛的心態,在做跑路的準備,實際上倒也不怎麼緊張。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嘛。

    「去吧,晚上記得一定要去,跟那些人混個臉熟,以後有什麼事情,就直接你跟他們聯絡了。你處理不了的,再來跟我說。」

    方重勇耐心囑咐了一句。

    ……

    小城,當地人約定俗成的稱呼,與魚龍混雜的羅城相對。這座城一開始起的名字已經無人知曉,但在敦煌屹立了數百年,自漢代開始便存在於此,乃是鐵一般的事實。

    換言之,羅城不過是因為商貿的繁榮而興起的一座「自由港」,小城才是敦煌的政治中心!本地大戶皆聚居於此,世代通婚,勢力盤根錯節。除了吐蕃這樣「不講武德」的勢力以外,誰統治敦煌,他們就跟誰合作。

    大唐每一任沙州刺史,都免不掉要跟這些人打交道,方重勇也不例外。他被授予臨時沙州刺史的時候,根本沒人搭理,而「轉正」後沒幾天,那邊便派出閻朝來試探,嗅覺不可謂不靈敏。

    這天剛剛入夜,方重勇便帶著方來鵲和嚴莊,阿段等人,來到小城內張氏的大宅內。

    張氏乃敦煌大姓中首屈一指的一家,當年張氏在西涼政治中地位就比較重要。

    張寶曾在西涼政權中任太傅、丞相、中書監等要職,是西涼政治中的核心人物。西涼被大唐兵不血刃接管,這個過程中張氏與盤踞在涼州的安氏一樣,也是出了大力氣的。

    事後論功行賞,張氏子弟在河西走廊各州為官者比比皆是,其勢力並不是一個小小的沙州刺史可以拿捏的。

    當然了,刺史背後是大唐朝廷。所以敦煌本地大姓,也沒想著拿捏方重勇。

    只不過是因為這位方衙內太過於年輕,其父方有德又太有名望,而且還是敦煌本地人,便想與方重勇結交一番。

    最少雙方能混個臉熟。

    花花轎子人抬人嘛,這些都是官場老規矩了。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張氏張羅了頗有西域風格的盛宴,席間各家與方刺史互相吹捧,友好氣氛到爆炸,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一代張氏的家主叫張悛,已經年過五旬。他看到方重勇在宴席上一直不吃不喝,只顧著跟他們熱絡寒暄,於是好奇的問道:

    「可是這些飯食不合方使君的口味?那便將宴席撤掉,換方使君喜歡的吧。方使君以為如何呢?」

    聽到這話,方重勇長嘆一聲道:「非也非也,珍饈佳肴世間難得,只可惜,某心憂國事,食不下咽,唉……」

    他又是搖頭嘆息,眾人頓時都將目光聚集過來,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等待著他的回答。

    「方使君有話不妨直言,我等在沙州本地多年,有些事還是能說得上幾句話的。」

    看到方重勇不說話,張悛很是露骨的暗示道,就差沒直接開口說讓本地大戶籌集糧草,填補官府虧空了。

    這裡所有人看方重勇的目光,可謂是百感交集。

    有尊敬,有惋惜,有欽佩,唯獨沒有蔑視與輕視。

    能一次性給豆盧軍補齊冬衣和春衣的刺史,哪怕是個半大孩子,也是不可小覷的。

    這等魄力,非常人可及,更別提只是個當四年便換人的州刺史了。

    如果不是這樣,他們今日也不可能如此盛情的款待。

    「不瞞諸位,本官食不下咽,實在是有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又不知道該不該說,畢竟事關機密啊。」

    方重勇輕輕的敲打著面前的桌案,一旁的嚴莊連忙拉住他的袖口,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

    「使君所慮之事,便是和糴的本金,被挪用到豆盧軍軍餉一事吧?

    其實此事不難處理,我等在沙州本地還有些餘糧,可以借給府衙,不收利息。待朝廷的絹帛送到沙州後,將借條核銷即可,到時候便等於完成和糴。所以使君不必憂慮,吃菜,吃菜!」

    張悛哈哈大笑說道。

    借給官府的糧食,其實等同於提前和糴了。

    朝廷不可能不給豆盧軍發軍餉,這筆錢鐵板釘釘能拿回來。

    所以為什麼不拿這個賣本地刺史一個人情呢?

    糧食堆府庫里,除了餵老鼠和可能的霉變外,還有什麼別的好處麼?晚一點拿到在敦煌完全不愁銷路的中原絲綢,他們一點都不虧!

    這些人算盤打得很精,人情賣了,好人做了,以後有什麼事情,本地刺史還不好意思與他們為難了。

    「不是這件事啊,這只是一件小事,需要諸位幫忙的話,本官肯定會開口的。只是目前來說完全不需要。

    本官所慮者,乃是另外一件大事,非得告知諸位不可。

    事關朝廷軍機,不告訴各位是軍法所限,但不說好像又對不起各位。這件事真是讓謀寢食難安啊。」

    「方使君但講無妨,我等皆是口風嚴謹之人,斷然不會胡言亂語的。」

    張悛信誓旦旦的打包票道。

    「既然如此,那某便說了。

    其實,是邊軍內部的絕密消息,吐蕃人要攻沙州,就在今年春季。只怕離現在已經不剩下多少日子了!」

    方重勇壓低聲音,危言聳聽一般放了個超大衛星。

    一向長袖善舞,能言善辯的張悛,聽到這番話竟然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偌大的堂屋內,本地各家大戶,如張氏、索氏、宋氏、令狐氏、氾氏、陰氏、閻氏的代表,也同樣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不是因為這個消息太過驚人,而是……太踏馬扯淡了!

    沒錯,吐蕃在開元年間確實攻下過挨著沙州的瓜州,也確實打算攻沙州。但因為後續一系列戰略失誤,沒有成行。

    現在方重勇言之鑿鑿說吐蕃要攻沙州……這話誰信啊!

    「方使君,我等在沙州也算人脈廣泛。吐蕃欲攻沙州之事,沒有半點風聲,又怎麼可能是真的呢?」

    張悛面色猶疑的說道。

    這位毛沒長齊的半大孩子,真是信口開河,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啊!

    張悛在心中暗罵,礙於方重勇身上的刺史官職,才沒有發作。

    「哼,朝廷的軍機,某冒著生命危險透露給你們。

    豎子不足與謀!」

    方重勇拍案而起,轉身便走!

    張悛嚇得連忙起身將方重勇拉住,好生安撫。

    正在這時,之前有過一面之緣,此番作為隨從入席的閻朝,對著方重勇說道:「使君,吐蕃人現在不占天時地利也沒有人和,他們憑什麼選在這個時候攻沙州呢?」

    聽到這話,方重勇心中大喜過望,面上卻是依舊不動聲色。

    他坐回自己的主座,唉聲嘆氣道:

    「我父方節帥,便是敦煌本地人,一直以吐蕃人為心腹大患。實不相瞞,父親在某小時候,便讓某學習吐蕃人的作戰之法,以求克敵制勝之道。

    就連我身邊這隨從,都對吐蕃軍法倒背如流。」

    方重勇拍了拍身邊方來鵲的肩膀道:「給在場諸位背一段吐蕃軍軍法。」

    「好好好。」

    一直在這裡胡吃海喝的方來鵲頓時來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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