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全方面的統治力(1 / 1)
方重勇端坐於桌案前,就好像三清殿內的神像一般。嗯,對於李偵來說,對方就是一尊可以許願的神像。
只不過不保必中,很可能許願了也白許。
「大帥,只要有您支持,太子什麼的,只是一句話的事情呀。」
李偵伏跪在地上,壓抑著內心的興奮說道。
確實,方重勇只要鼎力支持哪個皇子,哪個皇子就能名正言順成為太子,沒有任何疑問。
只不過,代價是什麼呢?
方重勇看起來如同一座許願的神像,可他並不是神像,而是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人,就有七情六慾。
更何況就連神像都要香火供奉,李偵又如何能夠什麼都不拿出來呢,就企盼對方保舉他為太子呢?
「殿下,干擾立儲,並非是臣子該做的事情。本帥在這件事上,沒有多少可以做的。」
方重勇一臉正色說道,這已經是在明確拒絕李偵了。
他現在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大帥,只要您保舉我為太子,將來,將來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呀!」
李偵有些急了,慌不擇言道。俯跪在地不肯起來。
今夜李偵是悄悄來這裡的,如果讓李璘知道這件事,他不死也要脫層皮。
可是正因為李偵知道他根本競爭不過兩位兄長,所以才來此「求神拜佛」的。不開大根本打不過,那麼拉外援顯然是合適的做法。
畢竟,李璘的那些子嗣之中,只有李偵是作為「監軍」,呆在汴州的。
近水樓台先得月,李偵在得知今日朝會的內容以後,便馬不停蹄的來到府衙,向方重勇懇求。
「殿下,有些話要慎言啊。你說將來什麼都可以給本帥。那若是本帥到時候要你屁股下面坐的皇位,你也肯給嗎?」
方重勇冷聲質問道。
李偵無言以對,方重勇若是討要皇位,那就是逼迫自己禪讓。
這怎麼能行呢?
若是真有那麼一天,那還不如不當這個傀儡皇帝呢!
「是在下失言了,請大帥勿怪。這便告辭,告辭了。」
李偵一臉尷尬的退出汴州府衙書房,模樣十分狼狽。
待他走後,方重勇這才露出悠閒的姿態,翹起二郎腿。剛才的怒氣滿面早已消失不見。
大貞慧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看著方重勇滿不在乎的模樣,疑惑問道:「李偵為什麼會覺得阿郎會扶持他為太子呢?」
連她這個婦道人家,都知道利益交換的基本原則。
李偵為什麼就敢「空手套白狼」呢?
還是說,壓根就只是來碰碰運氣?
「他們還不懂一個道理。」
方重勇讓大貞慧坐在自己大腿上。
「這些帝王貴胄啊,總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他們總是認為,別人捧他們是應該的,因為他們有所謂的大義在手。
可以荒唐的畫大餅,許諾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壓根不去管這些東西有沒有實現的可能。」
聽到這話,大貞慧俏臉微紅,以為方重勇在說她。
畢竟,她也是渤海國的貴族。
「李偵等人就是不明白。殺了他,那些東西我自取便是,何必需要過問他的意見?」
聽到這話,大貞慧便感覺到一股霸氣迎面撲來,讓人心尖微微顫動。
強權與強人,亂世就是他們的舞台。這是一個粉碎舊規則,樹立新權威的時代。
而這種男人,往往可以為女人撐出一片天。
「阿郎,明日有沒有空?陪妾身去看看開封縣郊外的大紡織作坊,裡面出現了一種以前沒見過的紡織機。」
現在二人親密的坐姿,幾乎就是摟抱這一起。
大貞慧實在是有些害怕,方重勇會順勢把手伸進自己衣服裡面撫摸,連忙岔開話題說道。
「紡織機?什麼樣的紡織機?」
方重勇頓時來了興趣,也顧不上對大貞慧使出鹹豬手了。
「就是那種啊,長得很高很高,要人爬上去操作的。
一般就是孩童在上面弄,母親在下面忙活。」
大貞慧站起身,踮起腳尖,舉起手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
「高?」
在方重勇印象里,好像沒見過那種很高的紡織器械,不過看看倒也無妨。
大貞慧鬆了口氣,連忙服侍他喝茶,喝完茶又連忙收拾茶具離開了書房。生怕被方重勇逮到,一親起來就沒完沒了,讓人站都站不穩。
待大貞惠離開後,方重勇的眉頭這才緊鎖起來,想起來一件糟心事。
李璘等人的那些事,不過是個笑話而已。一笑而過也就罷了。
真正艱難的,反而是事關民生的「小事」。
從初唐到盛唐,以長安、洛陽、揚州、成都四地為主的絲綢紡織業,發展極快!
不僅紡織機越來越多,而且各種先進器械層出不窮,並且社會化大分工也開始迅速細化。
起碼細分出了五六道工序,甚至每一道工序裡面還細分了更小的子工序。
絲織業整體的單位時間生產率,那都是呈現幾十倍的增長。
所以當時間來到開元末期天寶初期的時候,就已經出現絲綢價格下降,蠶繭價格上升,紡織業利潤率暴跌的現象。更別提因為租庸調的存在,還有很多蠶絲需要自家織布,進一步加大了原料的消耗。
只不過因為絲綢之路的存在,絲綢外銷使得絲綢不愁賣,一定程度上緩和了這種趨勢。
但如今的情況,跟天寶時期又不一樣了。
紡織業在慢慢恢復元氣,而蠶繭的數量,卻沒有對應的增長。蠶繭跟桑樹的面積,是成比例增加的。桑樹越多,蠶繭就越多。
現在桑樹因為耕地的限制,沒法再大量增加了,而紡織業卻依舊在不斷的提高織布效率,這就導致原料供應遠小於需求,進而利潤倒掛。
社會層面依舊可以提供更多的勞動力去織布,卻沒有那麼多原料供給他們了!這樣反過來導致紡織業的規模萎縮。
這個問題短期內不會出什麼大事,行業內部畢竟有一定自我調節能力。
但長此以往,阻礙國家經濟發展,還會引起各種社會矛盾。
不能丟著不管。
在古代,紡織品,就是最大也是最多的手工業產品。紡織業發展不起來,國家就不可能富強。
「是時候大面積種植棉花,大規模推廣棉紡了。」
方重勇陷入沉思之中,心中揣摩著要不要放一個大招。
貞觀時期的宰相魏徵,曾在《河南府志》中記載:「今海內布采末盡制棉呢者,多從隊月邑侯(今印度)賣來。」
曾經棉花與棉紡業,在唐初的中原地區就是有過推廣的。只不過後面因為各種原因,比如說當時的棉紡業利潤率遠不如絲織業。紡織技術,又不如麻布的成熟,所以就沒有大面積推廣開來。
但棉花的成布率,卻是要遠遠強於桑蠶!
優勢大到什麼程度呢?
如果不考慮桑樹也產出桑葚可以食用的話,那麼同樣面積的高昌棉與桑樹,最後生成的棉布與絲綢,重量相差十倍都不止!
數量級的碾壓!
如果僅僅從原料與成品規模這個角度看,種棉花對於民生的推動,比種桑樹要強太多了,只要是水土適宜的話,種棉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一畝桑田產出的桑葉,餵養蠶生成蠶絲,最後經過一系列加工變成的絲綢,交易價值絕對高於棉花織成的棉布。
但絲綢只能服務於富人,窮人是穿不起的。
棉布卻可以在民間推廣,進一步造福更廣大的人群。
「種棉花的技術有,但是棉紡織比起絲織業,還是太粗糙了些,這也是棉布不受歡迎的主要原因之一。
是不是應該從南方引進一些棉紡技術呢?」
方重勇用食指敲擊著桌面,想起另外一件事來。
以嶺南地區為核心,流行著一種稱為「木棉紡織」的紡織技術,如果可以派人將其引進到中原來,然後在此基礎上改進推廣,使其適應高昌草棉。
那就可以推廣了,至少比絲織業改棉紡業要簡單得多!
「看來是得讓車光倩派人去廣州那邊詢問一下。」
方重勇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
百姓關注的,無非是衣食住行嘛,衣還排第一位呢!
糧食方面,引渠灌溉,興修水利,擴大耕地面積。
服裝方面,推廣草棉,改進棉紡織技術。同時也不放鬆絲織業。
方重勇心中暗暗揣摩,有衣服有糧食了還不夠,手裡還得有刀!
「存量武庫遲早要消耗乾淨的,必須興修一個國家級的大工坊。
一個製作除了火藥火油以外,囊括箭矢到盔甲的大型工坊。」
「家裡屯著糧,身上披著衣,手裡握著刀。
如此一來,我便誰也不怕了。」
方重勇喃喃自語道,眼中寒光一閃。
大唐已經沒救了,所以它固有的經濟模式,也不必留著。好用就用,不好用就拆,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過去大唐太過於依賴絲織品作為流通的貨幣,無形中削弱了國家的經濟實力。現在大業初創,正好撥亂反正,把這一塊掰過來。
至於李璘這幫蟲豸還在想著爭權奪利那點事,方重勇都不知道該怎麼去評價他們。
不參與政務,不參與軍務,不參與任何與之相關的建設過程。
又怎麼可能掌控得住權力呢?
看到李偵這些人上躥下跳的表演,方重勇除了冷笑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心理波動。
跟這些蟲豸們在一起,怎麼能搞好政治呢?讓他們一邊涼快去吧!
陳留縣的天子行宮內,雖然天色已晚,李璘依舊是焦躁不安,在院子裡走來走去。
走一步,嘆三次,好像積累了什麼天大的苦楚,無處發泄一般。
「陛下,外面寒氣重,還是進書房歇息吧。」
跟在李璘身後的高尚,低聲建議道。
「朕,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李璘轉過身,有些責備的看著高尚詢問道:「那時候你怎麼不打斷方清的話?」
一聽這話,高尚當場愣在原地!
他萬萬沒想到,李璘居然幼稚到了這樣的程度。
高尚是個宦官啊,哪怕是個皇帝身邊的宦官,在朝會的時候,又怎麼能開口談政務呢?
除了東漢末年的十常侍外,還有哪個宦官在朝會的時候對政務,特別是太子廢立的事情指手畫腳的?
更別提,李璘還是個傀儡皇帝!
高尚那時候要是敢開口,方重勇就敢當著眾臣的面,將其當場斬殺!
外人還說不出什麼來。
區區一個宦官,我們這些文臣武將在商議立太子的事情,哪裡有你說話的份!
死了也是活該!
「陛下,那時候奴實在是沒辦法開口,奴只是宦官而已啊。」
高尚無奈嘆息道。
「罷了。」
李璘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方清提出立太子一事,你怎麼看?」
李璘輕嘆一聲詢問道,依舊是背對著高尚。
「回陛下,此乃陽謀無解。現在不需要問用不用立太子,只要考慮立誰為太子就行了。」
高尚小心翼翼的建議道。
不得不說,他這話說得很在理。
立太子,對於他們這個初創的政權來說,是不是必要的?
是!
是不是會得到絕大多數官僚的擁護?
也是!
現在的情況,便是李璘在與大勢對抗。哪怕滎陽鄭氏的人,也不敢幫他說話,即便這對於剛剛入後宮的鄭妃很不利!
「三日之後,真的要確定太子人選麼?」
李璘無可奈何問道。
他轉過身來看著高尚,只見這位向來足智多謀的宦官,也是沉重點頭。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今的情況來說,立太子,就是所謂的「道」。
但立太子,也就意味著方重勇手裡,憑空多了一條勒在李璘脖子上的繩索。
這件事,實在是太不妙了。
「陛下,恐怕大勢不可違。」
高尚想了很久,也沒想出該怎麼緩一緩目前的局面,他只好實話實說。
「朕之前以為,方清是打算拿侯莫陳氏立後做文章。
沒想到這只是他虛晃一槍罷了。
太子啊!朕怎麼就沒想到,他是要逼著朕立太子呢!」
李璘後悔不已,他深恨自己沒看出方清的詭計。但這個計策,又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哪怕是當年的基哥那種實權皇帝,都無力抵抗立太子的大勢,如今的李璘又怎麼擋得住呢?
「你以為,誰為太子最好?」
李璘沉聲問道,目光灼灼的盯著高尚。
既然非立太子不可,那便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選一個對自己威脅不那麼大的太子了。
「嫡長子李偒不可,他有名分大義,又年長,若是他為太子,恐怕方清稍稍攛掇一下,就能讓陛下變成太上皇。」
高尚搖頭說道。
李偒懂一些兵事,再加上又最年長,還是李璘登基以前的嫡長子。
他當太子,可謂是實至名歸。
但問題也出在這裡。
李偒若是當太子,也就意味著方重勇將其扶正,也不會造成什麼波瀾。換句話說,這樣就顯得李璘有些多餘!
正因為李偒太合適當太子,所以他反而最不合適在李璘是傀儡天子的時候,當傀儡太子!
李璘不由得感慨,如果說誰還能跟方重勇在權術鬥爭中過招的話,高尚可能是為數不多的人之一了。
「那誰為太子更好呢?」
李璘不耐煩的問道。
「次子李儹,前妻宇文氏,被方清勒令改嫁其部下。
李儹與方清仇怨很深。更兼有他不久前迎娶了滎陽鄭氏的一位寡婦。
沒人比他更合適了。」
高尚湊過來小聲建議道。
「不錯,朕也是這麼想的。」
李璘微微點頭,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