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絕世(1 / 1)
從古至今,人們對於這個世界的探索,從未停止。鯤鵬化鳥,扶搖直上九萬里,背負青天,振翅圖南。潛龍在淵,遨遊海底任寰宇,擊水三千,吐霧化蜃。
而對於腳下踩著的大地,人們也堅信,在深層的地下,是荒涼的九幽世界,那是比黃泉更深的地方。
神使的身軀分裂後,大部分的神力都被聚集在三顆頭顱當中,撞在青崖的胸膛上,青崖還來不及感到疼痛,便已經昏死了過去。
如果一直往地底墜落,究竟會去往什麼樣的世界?青冥呢,我怎麼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我又把它弄丟了嗎?青兒和池雨,還有其它人怎麼樣了?
被封印在水網之中的花青兒看不見外邊發生了什麼,但她的心卻像是墜入了無盡的黑洞一般。身體也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量,花青兒無力地跪坐在地上,胸腔中傳來的壓迫讓她的呼吸也變得困難了起來,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即將和自己永別。
「青崖青崖」
花青兒不斷地念叨著青崖的名字,祈求他能聽到自己的呼喚,不要離自己而去。
而她的手中,雙生蓮深深的刺進了水網之中,可任憑烈焰燃燒,寒霜凍結,由神使的殘軀所化的水網卻始終不見絲毫的損傷。
兵刃刺不穿,花青兒就用自己的雙手去扯開水網,承載在水網上的電極不斷爬上她的手臂,朵朵火花在她身上綻放,直到她被全身的電流所麻痹,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依舊不願放開雙手。
不知過了多久,青崖悠悠轉醒,出現在眼前的,是神使那一顆凶神惡煞的頭顱,只不過此時它已經失去了生命的色彩,只是憑藉著剩餘的力量繼續推著青崖往更深處墜落。
青崖轉過頭來向右手看去,原來自己的臂彎處的經脈已經被另外兩個頭顱的巨口所咬斷,怪不得自己感覺不到任何觸覺的存在。
可儘管自己已經失去了對雙手的操控,青冥依舊緊緊的貼在自己的掌心,只是現在的它和自己一樣,也失去了神韻的光彩,重新變回了漆黑的鐵劍模樣。
周身的靈力正在自己體內瘋狂流轉,身體的創傷也在一點一滴的修復,只要有著充足的時間,這些肉體上的傷痕遲早會痊癒。
可那又如何呢?
自己似乎已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了,青崖似乎能聽到下方有瀑布飛流直下撞擊在地面上的聲音,耳畔似乎還有微風吹拂的痕跡,可當青崖艱難地側過身向下望其的時候,依舊看不見任何事物。
人們常說死亡並不可怕,等待死亡來臨的時間才是最折磨的,任由這般下落的話,自己的結局恐怕也不會好到到哪裡去。可是這等待的時間似乎也太久了,久到青崖的手指已經能夠活動,久到他再次將青冥握緊的時候,自己依舊在往下掉。
在沒有任何參照物的環境裡,青崖一度以為自己已是懸浮在深淵中,保持靜止的狀態。
和下方的寂靜不同,深坑地步已經是巨石滾落,暗流涌動,雖然地層的傾塌無法對困在水網中的幾人造成有效的傷害,但用不了多久,他們便會長埋於此。等到千百年後,他們也會化為塵土,回歸這個世界的本源。
花青兒依舊安靜地陷在昏睡當中,這樣也好,就當是一場永遠都不會醒來的夢吧,至少在夢裡,心中的少年未曾離自己而去。
秋池雨卸下了全身的火光,找了處乾淨的地方席地而坐,靜靜地等待命運的降臨。仔細數數,自己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完成,海上瀛洲的故鄉,天隕山巔的恩情,不曾屬於自己的情愛,還有成天圍在自己身邊的少年和少女
僧人吟誦著連接極樂世界的經文,刀客用自己的衣袖將刀刃再次擦亮,兩位道人重新譜寫起他們未完成的書頁,在最後的時分,一切都很平靜。
明月升起,在這片輝煌的廢墟里鍍上了一層銀光,長樂公主在疏散了人群之後,獨自跪倒在含元殿的遺址之外,為遠去的魂靈送行,也接受著未來的加冕。
星月之下,自東向西划過一道飛馳的流星,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銀色的光華,就像是月光順著天梯灑下一律降落在人間。
深坑底下,秋池雨的嘴裡正在碎碎的念叨著什麼,聽起來似乎是與青崖和花青兒黃泉相逢後,自己該向他們說些什麼,終究是自己沒有保護好他們吧。
欸?
似乎是有一絲寒意落在了自己臉上,秋池雨睜開眼,看見一道淡淡的月光不知從何處照來,灑在了自己身上。
真好啊,在自己即將走進黃泉的時候,還能再看一眼人間的月色,此生此年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但在這月色的清輝當中,秋池雨似乎還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那是她永生都不會忘卻的記憶。
「是你來了嗎?」
秋池雨的話音還未落下,只看見眼前的景象一片扭曲,束縛著自己的水網被璀璨的隧道之壁所粉碎,當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是皓月當空。
在自己的身邊,空釋、謝霖嵐、袁李二人皆毫髮無傷地端著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態打量著周圍,而花青兒,正安靜地躺在自己的腳下。
「諸位,我們得救了。」
秋池雨蹲下身來,抱起沉睡中的花青兒,看著她梨花帶雨的臉龐和鮮血淋漓的十指,秋池雨不由得將她抱得更緊了,這丫頭,昏迷前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絕望。
現在,所有人都回到了地面上,只有青崖依舊在地下越陷越深。
難道上天是認為我天生怕黑嗎?一次兩次都將我送進無盡的黑暗當中,最終也將用黑暗來將我埋葬。
的確,我從來都不喜歡黑夜。
我喜歡那個黑夜中打在我面前昏暗的光,它將人間最善良的姑娘送到我的面前;我喜歡風,喜歡風吹動漫山的竹海,身著翠綠衣裙的精靈舞姿翩躚;我喜歡雪,不論是寒冷清艷還是消融還暖,都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我還喜歡月光,它帶著寒意的溫柔,讓自己流連忘返。
久違的一絲光亮照進了黑暗的世界,也在少年黑色的眼裡,刻下了一生的記憶。
那是一縷月光,從東海之濱跨越千山萬水來到長安,又無懼千岩萬壑,向著自己奔來。
青崖終於看清楚了這道月光,她白衣若雪,廣袖飄然,有畫難描雅態,無花可比芳容,千秋無絕色,唯有眼前人。
「師尊」
青崖喃喃地念叨著她,少年也曾頂天立地,面對妖魔無所懼,可有些時候,他也會將心中的柔弱,展現在最值得依靠的人面前。
憑什麼,自己永遠都在和修為高於我的人打;憑什麼,皇帝要對我這個素未謀面的人痛下殺手,這些話,我只能告訴你。
月光很快便追上了青崖,柳白鹿揮了揮手,神使頭顱便化作飛灰消散,她向青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青崖也顫顫巍巍地將自己的左手遞了過去。
冰肌藏玉骨,膚弱凝霜雪,當青崖再一次觸碰到柳白鹿的手心,他才最終得以安心,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臨死前的須臾一夢,師尊真的在我身邊。
柳白鹿輕輕的拂過青崖的雙臂,被撕咬斷裂的經脈立刻恢復如初,她將手掌扣在自己的胸前,被撞斷的骨骼也重新連結。
「師尊」
青崖又重複著呼喊著她,半年多的時間未曾見到她的容顏,青崖似乎心底似乎泛起了當年流雲廣場上初見時的悸動。
柳白鹿摟過青崖的雙臂,將他護在自己身前,自己的徒弟好像又長高了一些,似乎已經超過自己了。
「怎麼,下山大半年,話也不會說了?你怎麼變重了,我都快拎不動你了,是不是只顧著吃喝玩樂,荒廢修行了,怎麼才築基七階呀。」
儘管這裡是地下萬丈,柳白鹿仍舊像是在天隕的竹屋中一樣,細細地數落著久未歸家的遊子。
「師尊」
青崖再次呼喊著她,從她的臂彎中轉過身,將自己緊緊地藏在自己師尊的懷中。
地表之上,眾人經過反覆的確認之後,最終接受了自己已經得救的實時。
「炎龍牧大人,你似乎知道是何人出手相救,對嗎?」
劫後餘生,空釋的心境依舊有些忐忑。
「這股力量我永遠都不會記錯,是那小子的師尊來了,有她在,那小子也一定不會有事的。」
秋池雨的回答十分堅定。
所有人都知道她口中所說的那人是誰,儘管過去的歲月難以追回,但總有人驚艷了無數人的光陰。
雙天魔女,也是現在的搖光神女。
可是,即便是她再如何天縱之子,她所表現出來的境界,似乎也有些匪夷所思了。
就連袁天罡和李淳風都無法解開的水網,竟在她的覆手之下灰飛煙滅,那她現在是何等境界?
「阿彌陀佛,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空釋也曾聽聞搖光神女的絕世風采,今日得見一斑,更甚傳言。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