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安排(1 / 1)
炎熱的氣息在傍晚稍退了點,庭院間的樹上還有陣陣蟬鳴響起。微弱的風拂過廊檐下的燈籠,搖搖晃晃間,侍女從下方穿梭過去,拐過站有侍衛的檐角時,迎面有數人過來,她們連忙退到邊上,福了一禮。
「.…這樣的消息,委實讓人措手不及,恐怕曹操也未曾想到溫侯和徐榮回這般大膽跨過并州突襲河東、河內兩郡,直接威脅兗州。」
走過幾名躬身垂首的侍女,李儒的聲音在低聲說著,行走的數人身影拐過這邊,前方書房有侍衛將房門打開,此時蹇碩在門口候著,招呼打掃的僕人趕緊出來,隨後躬身低頭,公孫止領著李儒、田豫、高升、華雄走了進去,宦官上前將房門輕輕闔上。
公孫止大馬金刀的坐下來,伸手按了按。
「這事來是有些急,不過確認過消息屬實嗎?」
「傳遞消息的是黑山軍於毒的部下,溫侯與曹操展開對峙的第一時間,他就帶兵馬入駐天井關護衛西涼軍左翼,情報上該是屬實。」
眾人落座後,李儒一身青色裾袍,拱手時大袖輕微搖擺,「徐將軍乃軍中宿將,這些年鎮守雁門郡心裡大抵也是有些憋悶,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征討的差事,想必是要盡全功的,算上又有溫侯在旁協助,主公便該清楚,二人一正一奇,一步一騎,區區高幹哪能抵擋的住攻勢.…不過這樣也好,閃擊河東,兵逼河內,縱然曹操回防遮掩兗州門戶,終究與上黨郡形成了犄角,徐將軍用兵老道,目光自然也不會太差,先不說河東也算富庶,單就地勢就可切斷長安與關東的聯繫,到時再讓馬騰取長安,兵發宛城或兗州,主公自領一路自幽州而下,取冀州,兩路兵馬足以威脅曹操根本。」
文士向來在外人面前以謀士身份施展計謀,但如今身處鎮南將軍府長史,對於戰事的分析也顯得精明、思維清晰。
「.…不過眼下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既然曹操在河內,軍隊又在攻略冀州,身邊所帶兵馬應該不多,主公不妨帶騎兵悄然殺至!到時中原無主,徐州、豫州,還有三袁必然反覆,渾水一起,誰還能擋住主公鐵蹄南下?」
「主公不可冒險」
李儒話音剛落,擔任鎮南將軍府司馬的田豫起身拱手,隨後被公孫止揮手讓他坐下說話,「啟稟主公,曹操非常人,麾下謀士不少,他又深知主公脾性,縱然有萬一的成功,也是太過冒險,更何況收幽、並才是首要之事,就算李長史計劃成功,對於主公而言,並沒有直接的利益,反而使汝南劉備、江東孫策甚至盤踞荊州的劉表坐大…….主公!取天下者當不可有僥倖之心。」
外面天色黑了下來,有人過來點上燈火,公孫止的表情在搖曳的火光里明明滅滅的閃爍,盯著席位上的田豫一陣,晃在扶手上的指尖,抬起點了點對方:「此言在理,悄然偷襲曹操固然有成功的機會,但他不是袁紹、袁術這樣的人,否則也走不到今天,不過南面這件事,我還必須親自過去一趟,徐榮穩重、溫侯勇猛,但少了主心談話之人,會不會被曹操擺一道都難說。」
兩位謀士都說了自己的想法,公孫止卻是看的出,他們所處的立場不同,李儒站在西涼一系上面,自然會為徐榮、呂布說上一些好話,若是偷襲曹操成功,那就天大的好處,就算往後什麼不干,將來也是封妻蔭子的大功。而稍年輕的田豫出身幽州,早年也是白馬將軍麾下一位縣令,立場自然也在幽州系那邊,或許言語勸諫當中有為公孫止安危考慮,但也不乏有阻止西涼立功的意思。
人行於世,哪能獨身世外的可能,除非退去這樣的環境,如管寧那樣專心在草原教化胡人。公孫止對於倆人的表現,心裡也是有想法的,所以言語上各占一邊,既不冒險,但還是要過去一趟,主持大局。
「這次過去。高升留守上谷郡,讓曹昂、武安國協助你。華雄領弓騎隨我走太行,先回合於毒再走一趟野王。」
「是!」
就在兩人雙雙從席間起身拱手應下差事時,李儒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也跟著起身:「主公要出遠門,那牢中二人已關了許久,要不要放出來了?」
「一個差點殺了我兄弟,一個陰險狡詐,沒一個是善茬。」公孫止大抵是將南下的事情定下了,一邊說著,一邊從椅上起來往書房外走去,「.…牢裡陰暗潮濕,關久了確實不好,那就放他們出來…曬曬太陽,然後繼續關著!不要指望給賈詡說情。」
李儒跟在後面,低聲:「是。」
「還有姓張那廝…」華雄憤憤跨步跟著走出房門,揮拳:「那日若非首領賜的寶甲,真著他道了,一眾抵寡算什麼本事,待這次回來,我去牢裡打不死他!」
門口,抱著狼牙棒的身影循著聲音轉過頭來,走到檐下華雄盯了一眼狼牙棒,然後呸了一口:「沒說你,別看我!」
李恪鼻中『哼』了一聲,轉過臉去。
待到眾人遠去長廊,公孫止站在一盞燈籠下,偏了偏頭,對側旁不遠的宦官,輕聲開口:「.…聽說紅昌那口七星刀不錯,你替我取來。」
宦官躬身低頭,垂下的視線之中,金繡雲紋的步履方才走了過去,等到腳步聲遠去後院那邊,他這才抬起頭,望著南院片刻,「.……真是胡來的女人,雜家還得提點你幾句。」
天色黑盡,偶爾有風吹過後院,也不見得燥熱有減下去的趨勢,夜蟲躲在角落、庭院花木間傳來啼鳴,回去後院的公孫止與蔡琰、正兒一起吃過了晚飯,在園圃間散步消失,又長了個頭的公孫正已經快到他胸口了,常待在蔡琰身邊,書卷氣自然是有的,最近一段時間公孫止常在家中的影響下,正兒也時常模仿他的言語動作,隱隱間有文武雙全的架勢。
「.…為父當年是馬賊,沒有書讀,也沒地方可學,養出一身一言不合要殺人的脾氣,眼下天下混亂倒還適合這個世道,若是放在太平盛世,為父就是被朝廷追剿的賊匪,說不定哪天就被人砍下腦袋拿去請功了…但這世道往後不會再這樣亂下去,天平盛世終究也會來臨,可能十年、二十年……所以你要用心學…治國、領兵都要學在腦子裡,不要像爹這般年紀了才開始。」
明日就要南下了,雖然不一定打仗,但在家中待了許久,再次出征就顯得有些不舍,趁著飯後的閒暇便是與兒子說說話,教誨一番。看著懵懂,又堅定點了點小腦袋的正兒,公孫止笑著撫了撫他頭,旁邊,妻子伸手過來,挽住他的手臂:「.…夫君不用擔心正兒,他心裡早就有許多想法了。」
「哦?是嗎?」公孫止笑著看向兒子,小人兒仰起臉眨了眨眼睛,有些得意的神色。
又走了片刻,高大的身形停下腳步,握住蔡琰的手,沉默了好一陣子,輕聲說道:「我走後,家中交給你了,紅昌那邊,你去管教,事情已經安排下來,有人看著她,不會亂來傷到你。」
「夫君也太小看妾身了,言語上她說不過我,雖然有些武藝在身,可夫君別忘了,妾身可是從十幾歲就跟著你走南闖北殺過來的,又豈會懼怕她。」
蔡琰靠在男人肩膀上。
笑著看去前方頑皮耍鬧的正兒,「.…夫君是狼王,妾身就當母狼……可凶了。」
同一片夜色,府邸南院,任紅昌坐在燈火下擦拭那口刀鋒,口中輕輕哼著一段不知哪兒學來的曲子,隨後將七星刀舉起來,火光照著雪白的刀身映出絕艷的臉頰。
映射在裡面的俏臉突然偏轉看向房門那邊,外面響起敲門聲。
「進來!」
清冷的聲音沉下,門扇推開的時候,笑臉也冷了下來:「蹇管事來我這裡,有何事?」
火光拖著人影移過地磚,宦官半邊身子陰在黑色里,微微躬了躬身子:「雜家過來,是為主人向二夫人取一件東西。」
任紅昌見他視線盯著手中這柄刀,細眉微蹙,起身走了過去:「公孫是要出征了?既然他要用這刀,那就拿去好了。」
她將七星刀遞給對方時,嘴角若有若無含有笑意。然而對面,蹇碩接過刀後,緩緩後退幾步,到的門邊的時候,有些嘶啞尖銳的聲音傳了過去:「二夫人,該明白主人為何要用你的刀。」
「什麼意思?」
「主人的意思,讓你卸刀,不要惹是生非。」蹇碩抬起頭看著她,目光眯了起來:「…主人基業剛有起色,後院亂不得,而且雜家也不同意,二夫人想要爭寵,該想其他辦法。」
「我做事用得著你教!」
就在任紅昌大聲呵斥的瞬間,門那邊的宦官陡然拂袖,空氣中只聽『呯』的一聲,一道勁風撲面,女子垂在耳側的青絲都被卷了起來,她回頭看了一眼,牆壁上駭然插著一把匕首。
幾乎全部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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