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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清宮除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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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屋裡的時候,飯菜已經涼了。謝轍最先進來,聆鵷緊隨其後。寒觴手中多了個防塵布罩住的什麼東西。不用說,那定然是一把阮。

    窗外的雨仍是嘩嘩地下個不停。他們已經盤算好了,直接在宅中找到通往地窖的入口,讓阮緗辨識路徑,逃出生天。這樣一來,應該就能夠繞開那些黑衣霂衛的眼睛。但首先,他們還得填飽肚子。寒觴有些渴,他將包好的阮輕輕放下,剛端起一碗涼了的湯湊到嘴邊,忽然神情嚴肅,同時厲聲對拿起筷子的聆鵷大呵:

    「放下!」

    聆鵷手一抖,筷子差點沒掉到地上。

    「幹什麼呀」

    她剛好不容易夾起一枚豆子呢。

    「飯里有毒?」

    謝轍反應倒是很快,寒觴點了點頭。幸虧他和聆鵷都沒咽進肚子裡。寒觴只是嗅了嗅,就聞出了不屬於這碗湯的味道來。

    「應該是下了蒙汗藥。能讓我聞出來,還放了不少,湯里菜里恐怕都有。這娘們可真夠歹毒,怕是想把我們都撂倒,再拿走葉姑娘的塤。雖然沒打算把我們給毒死,但迷藥吃多了也會變傻。嘖嘖,可真夠狠的。」

    聆鵷「啪嗒」一下將筷子撂了出去,面前比前兩頓更豐盛的飯菜更讓人沒有胃口。沒法兒了,餓著肚子吧,不然還能怎樣呢?可就在這個時候,偏偏有人來收碗筷。他們在三樓的時間花了太久,按理來說,這會兒他們都該吃完飯菜,快要被蒙汗藥迷暈才是。也就是說,這來的人不是為了收餐的,而是檢查他們的情況。

    這位黑衣霂衛剛走進門,便看到幾份微絲未動的食物。他微微傾頭,還看到了那被布遮住的阮。雖不知他是不是能猜出什麼,但他立刻後退一步,準備離開房間。他們豈能讓這傢伙去通風報信?謝轍早有準備。他一抬手,留在門上的符咒就令大門轟然緊閉,黑衣霂衛便被困在了這裡。雖然這被處理過的稻草不一定是怕火的,但那斗篷看起來只是普通的布。不等他做出反應,寒觴打了一個響指,他的衣角便燃起了火苗。他迎面衝來,並不是為了攻擊他們,而是為了破窗而出。與謝轍擦肩而過的時候,他一把抓住了黑衣霂衛蓬鬆的兜帽,連著破斗篷一併扯下來。那一瞬間他們驚訝地發現,這人果然是沒有臉的,整個面部就像是田間的稻草人一樣,是一排豎著綁在一起的黑色草杆。

    它的速度很快。就在它即將推開窗戶的時候,聆鵷一下子撲上去拽住它的後腿,狠狠按在地上,幾乎壓上了自己全部的體重。有一股黑煙「騰」地一聲炸開,又很快消散。聆鵷發現自己按住的那人已經不見了,只有一隻手下按住了巴掌大的小娃娃。

    稻草小娃娃。

    聆鵷像被燙到似的忽然彈起來,謝轍走上前撿起它。他和寒觴反覆看了看,確定它只是一捆無害的稻草了。而之前謝轍抓下來的斗篷,也變成了一片小小的破布。稻草人沒什麼特別的,寒觴拿過來聞了聞,也說不出泡的是哪種藥,畢竟他也不懂。不過這些稻草在浸泡了藥水之前,應該也只是普通的枯黃色稻杆吧。有幾根細細的藍線將它的五股勒出手腳與頭,其中作為頭的一邊用小刀橫著劃開小小的口子,作為嘴巴。

    「快走吧。再耽擱下去,人多起來就難對付了。」

    謝轍說著便開始收拾行李,其他人也忙活起來。聆鵷思索再三,還是將塤貼身放著。他們收拾好東西後,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準備朝樓下走去。可就在他們走到樓梯邊上,寒觴懷中的阮忽然「說話」了。

    「在霂的房間,有第二個人。」

    「是她的式神?」

    「是一位男性,妖怪中的男性。」

    霂知縣果真與妖怪有往來。謝轍想要悄悄打探一下,但聆鵷和寒觴都傾向於趁早離開。於是他們問阮緗的意見,她卻也並沒有主意。對於霂知縣的事,她其實了解的也不多,只是讓其他人做決斷。謝轍對二人說:

    「霂知縣,在這裡算得上隻手遮天。阮姑娘已經告訴我們,這裡的一切和平都不過是一種假象,百姓們有意無意地受到壓迫與剝削——而這一切只是為了滿足此人囊中私慾。若僅是如此,我尚能勸告自己,我們不可能顧得來全天下的事但你們也聽到了,阮姑娘說,那是一個妖怪。倘若霂知縣與妖怪有所往來,恐怕會傷到普通人的性命。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們怎麼能坐視不管,只顧自己逃之夭夭?」

    「你可真夠好心的!」寒觴壓低聲音罵了一句。

    「我也沒說讓你們幫我。你帶著葉姑娘,和阮姑娘先行離開便是。」

    說罷,謝轍便朝著霂知縣房間的方向走去了。葉聆鵷著急地問:「你怎麼辦?」

    「我自有辦法。」


    謝轍沒有回頭,在走廊上擺了擺手便離開了。寒觴翻了翻白眼,嘴裡說著「他有個屁的辦法」,腳下卻也追了上去。葉聆鵷一來覺得謝轍所言有理,二來也沒了辦法,自然也跟了上來。三個人貓著腰,悄無聲息地接近了門邊。

    裡面傳出女人尖銳的聲音。

    「你啊,來得正好。」霂知縣的指尖夾著一封信,「既然如此,就由您替我將這封信轉交給閣主大人吧。不想帶就算了,捎個口信也成。這樣一來,我也就省得臨時弄一個仿品偷梁換柱,再騙他們替我送信了。」

    「您可真是一點也不肯吃虧。」

    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是個青年,只是看不清模樣。寒觴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按在門上的一個紙糊的格子間。紙格子慢慢擴散出一個小洞,它被燒穿了。他和謝轍擠著頭,想要看清那來路不明的妖怪的模樣。

    視線再怎麼說都是有限的。他們只能看到青年穿著的黃褐與橄欖綠相間的長衣。等他說完坐到椅子上,才看清他的臉。他總保持著微笑,眼睛眯在一起,這讓笑容顯得很刻意。

    「吃虧的事兒,傻子才幹。只要進了我口袋裡的東西,一根毛也別想拽出來。除非,有更好的東西來換。」

    「替您捎信兒,是不是也值點兒什麼?想清楚,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了。」

    青年說罷便伸出手,手肘架在椅子左邊的小桌上。桌的再左邊,便貼著另一個椅子的右面了,霂知縣就坐在上面。霂知縣皺著眉,從手上摘下一枚翠玉扳指,連著信一併扣在青年的手心。她雖然還是帶著笑的,卻刻意表達出一絲不滿來。那青年倒是美滋滋地將扳指和信一併收下了。

    「您這般精明,想必您的錢莊是賺得盆滿缽滿了。」

    「哪兒能呢。拿多少錢,辦多少事。」青年眼角的弧度更深了,「不過我話說在前頭,琥珀究竟還在不在歿影閣,我可是不清楚的,畢竟我常年守在金砂莊裡。至於信到了皋月大人手裡,她樂不樂意和你談條件,也不關我的事。」

    「知道知道,就你話多。」

    相比於之前他們見到「男版」的霂知縣時,屋內的女人簡直像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說她真是霂知縣那愛慕虛榮的夫人倒更有說服力。不過她的衣著和之前沒什麼不同,只是頸上多戴了條項鍊,吊墜是個指甲蓋那麼大的紅色珠寶,周圍繞著一圈精緻的鏤空紋飾。那究竟是什麼樣的礦物,他們就看不清了,只是覺得不如寶石那麼通透,但也不像蜜蠟那樣渾濁。

    小桌上有個針線盒,地上散落了些黑色的稻草。名為霂的女人正捏著稻草,熟練地將它們綑紮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一旁還有些破破爛爛的碎布。在纏好一個稻草娃娃後,她抓來一張黑色破布纏在上面,戴帽子似的扣住稻草人的腦袋,然後用最後一根藍色的線將它們纏在一起。她手上的速度很快,用力一拉,那力道像是要把人勒死一樣。

    「手速不錯啊。」青年感慨了一句。

    「哪兒有你數錢的手快呀。是不是?狩恭閣下。」

    被稱為「狩恭閣下」的青年用鼻腔笑出一聲氣音,並不計較。他隨後說道:

    「藥方我可就留下了,您最好已經把最後一筆錢準備好了。」

    「你若是從礦道上來的,應當已經看見那車碎銀了。」

    「唉喲,您可真會刁難人,也不曉得把它們熔到一起。」

    「少廢話,走靈脈也累不著你。」霂瞪了他一眼,「若要讓人發現,我這知縣可就別當了。就這點錢要從那幫窮鬼身上榨出來也夠勞神的。現在的人真是越來越精了,想讓誰再掏點錢,真是比登天還難。罷了等傀儡夠多以後,我也不用蜷縮在這小小的蘭陵縣了。」

    青年抿起嘴,思索了一陣。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問題要說。

    「說起來,雖然我不知您是哪兒得知琥珀的事,但您為什麼想得到它?是看中它可傾聽世間萬物之語,突破了種族的限制,還是看中它無限修復肉體的神力?關於那些個法器的效用,至今也沒什麼確切的定言,說不準還有許多特別的力量。」

    「說那些七七八八,我都不感興趣。我只知道它好看。」霂伸出手,抻平蔥段似的手指在光下細細地看,「我想可以做點扳指、吊墜、耳環什麼的,正好配那件定做的天蠶絲的裙子」

    狩恭鐸摸摸下巴,問道:「嗯您不會覺得可惜嗎?」

    「可惜?為什麼?」她眨著眼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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