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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回:無遺餘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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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幾乎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百姓們算是「全軍覆沒」,君亂酒的隊伍里,清醒的人也所剩無幾。而能參與戰鬥的人,早就被之前的打鬥耗得差不多了。這怪物是如此龐大,遮天蔽日,連靠近它的光都會發生扭曲。若離得太近也會被干涉精神,產生幻覺。

    柳聲寒以血為墨,在眼前甩出一道長長的結界,暫時迷惑湧來的人。隨後,她立刻抓住了祈煥的衣袖,祈煥嚇了一跳。

    聲寒忽然問他:

    「你會彈琴嗎?」

    「略、略懂?」

    「那就是會了。」

    「呃呃?」

    祈煥還沒明白這個問題和當前的狀況有什麼因果關係,柳聲寒忽然將他拉到一邊,隨後將之前傲顏交給她的琴塞到祈煥懷裡。他還不清楚這是什麼,只覺得沉甸甸的。揭開破爛的布一看,祈煥愣了一下。

    「嚯,這琴不錯。」

    「彈一段,隨便什麼。」

    「啊?」祈煥摸了摸琴身,略微皺起眉,「這琴陰氣也太重了,彈了不會折壽吧?」

    柳聲寒一揮筆,為逐漸褪色的結界補了顏色,隨口回了一句:「不知道。」

    「哇我剛回來你們就害我?」

    「這是能對付他們唯一的辦法。除此之外,我們沒得選。之後我會告訴你它從何而來,可至於它為何是妖神們的弱點,誰也不得而知。」

    「啊,的確。」祈煥托著琴,若有所思地上下審視,「這把琴有一種很特別的力量。不過說實話,我真的覺得這玩意會吸人壽命啊。而且這琴只有五根弦,我見過的都是七根弦,不一定彈得來啊算了,我來看看。」

    說罷,他抱著琴一個後跳,一下躍到高牆的牆頭去了。他看了看與音樂天周旋的白涯,還有拼死抵抗的將軍與傲顏以及他們殘留的隊伍——兩隻手數得過來。沒辦法,既然聲寒說有用那就研究看看吧。他摸了摸琴弦,感覺這琴弦其實並不像蠶絲,而是頭髮。

    於是他用指尖勾起一根琴弦。「嘣——」的一聲,與普通的琴弦果然不太一樣。

    可就是這微弱的、小小的一聲,竟然引來了音樂天的注意。姑且這算是幫了白涯一把,若不是他在這時吸引了它,白涯差點被一陣怪異的尖叫給震吐了。

    它忽然直奔祈煥而來。

    「看來是有效的!」

    傲顏望向祈煥,他瞬間緊張起來。誰知道這麼一試,就引火上身了呢?他有些慌,知道自己雖然什麼都懂一點兒,卻什麼都研究不深。彈琴的話,彈什麼?而且誰會在戰場上怡然自得地彈琴啊,他心裡抱怨。

    他試著將宮商角徵羽依次彈下來。單是這幾個音,音樂天就表現出了強烈的反應。有的聲音令它感到暴躁無比,有的令它踟躕不前,似是恐懼。恐怕這把琴的琴聲能令它的身體與情感都有相當程度的不適。但只是這種程度,並不能阻止它的腳步。它的速度太快,下端幾乎要離開地面,帶起一陣狂風。

    不管了,保命要緊。

    祈煥屏息靜心,將靈力運轉到指尖。他手背上的紋路再次泛起光,看上去有些灼熱。他一排輪指下來,刮出一道音刃朝著音樂天打了過去。這不是什麼好聽的聲音,畢竟沒什麼技法上的講究,可即便如此,它還是對那怪物造成了很嚴重的傷害。看它的反應,可比被白涯干捅一刀要痛多了。

    它發出一陣哀鳴,這令白涯也有些驚異。他大多數時候無法靠近這怪物,即使近了,刀在接近它的時候會發生視覺上的變形。但當抽回刀的時候,一切又會恢復,這就讓他無法判斷該朝什麼地方砍。就算閉眼盲砍,刀好像也會發生奇怪的偏轉,讓人無所適從。可是,從五弦琴里發出的音樂能實實在在地傷害到它嗎還是說,只是靈力使然?

    祈煥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沉思片刻。接著,他試著以雙手彈奏了一陣極快的旋律,許多音刃凝聚在一起,在空中形成了一種有色的氣流,狠狠擊打在音樂天身上,撕裂了它的一層表皮。這顯然激怒了它。它甩起頭,又猛然砸下來,在人群中無序地破壞起來。許多人受了傷,恐怕也有不少人喪命於此。因為當音樂天抬起頭來時,它的大角已經變得血淋淋的。一些固體粘附在上面是肉塊嗎?

    祈煥慌了,其他人也慌了。以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攻擊它不夠妥帖。若是空地還罷了,這裡有著密集的建築,還有無數人朝著城內湧來。他回過頭,看到「民」臨城下,僅靠相互推搡就早已破開了城門。畢竟也沒有人會攔住他們。

    「想想別的辦法!」白涯沖他喊。

    「我在想!」祈煥用力拍著大腿,頭痛不已。

    傲顏轉頭問柳聲寒:「幻術有用嗎?」

    「面對如此龐然大物,即使是幻術也過於有限了。」聲寒憂心忡忡,「幻術即欺騙,但首先要判斷出對方五感最為敏銳的那一個我的幻術在這種東西面前只是街頭把戲而已。」

    將軍下了狠手,以槍桿擊暈了自己的一員重將。趁著喘息的間隙,君傲顏哀嘆道: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有,但需要時間,而且我無法擔保。」


    聽到柳聲寒這樣說,幾人都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別管要付出什麼代價,只要還有辦法,那它就是最好的辦法。

    「操。」白涯又在罵人了。

    「說便是了!」傲顏催促她。

    「你們還能拖多久?」

    「只要你說的辦法有用就能一直拖下去。」

    白涯不知是哪兒來的自信,但這話大概是帶了情緒。他深吸一口氣,等著柳聲寒說她那「無法擔保」的辦法。

    「請外援。」

    「可誰會來幫我們?」

    「六道無常。」

    她抬起頭,皺眉看了一眼牆上的祈煥,又看了看他的手,似乎對他的琴法不抱希望了。她對祈煥解釋道:

    「但現在沒有時間和條件準備陣法。我會直接搖響黃泉鈴,你只要根據我的音律彈奏就是了。其他的,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過問,更不要停下你的手。」

    祈煥有些猶豫,但現在除了信任柳聲寒別無他法。再者,她又不會騙他們。

    「好你搖便是了。」

    於是柳聲寒取出了黃泉鈴。那神奇的金屬上,鐫刻著永遠只朝著人眼的三日月,就好像它其實是刻在人的眼睛上似的。也唯獨在這種時候他們才能想起來,她其實是如月君才對。

    她也兩步登上牆頭,搖響了鈴鐺。從黃泉鈴中,傳來的不是鈴舌的碰撞,而是一陣不屬於人間的嗚咽。

    祈煥對自己的音感並不自信,他只能保證自己認得每個音怎麼彈出來而已。不過現在後悔當年沒有努力練琴也沒什麼用——誰知道遇到麻煩的時候讓你用什麼玩意兒呢?他只得屏息傾聽那陣嗚咽的旋律。它並不是像歌一樣有跡可循的,祈煥只得憑感覺辨認。數次他都覺得自己彈錯了,但柳聲寒說過,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停。他只得閉起眼睛,排除其他一切干擾,將自身的安全完全託付給其他朋友。

    沒有柳聲寒的筆法,抵禦那些傀儡,還有對音源的隔絕變得更加困難。最終剩下能打的只有三人,而他們也並不自信自己的意志有多堅不可摧。到現在還保持清晰,無非是大致知道事情的全貌,憑藉一口氣死吊著。他們節節敗退,最終完全被逼到了祈煥和聲寒所在的高牆之下。白涯倒是更擔心傲顏又變得不受控制,但似乎因為君亂酒在身邊,她十分克制。同樣,這一切也限制了她的發揮。否則幾人也不至於這麼快就敗下陣來。

    「白少俠應當也會一些法術?」將軍忽然對他說,「我記得你爹當年在擂台上,除了刀劍,對法術技藝也是嫻熟於心。我們不能再打下去,恐怕只能」

    白涯抿著嘴沒說話。他皺著眉,不知如何作答。

    他抬起頭,聽不到上面傳來的任何聲音,也不知是何時停止的。他們兩人所奏出的聲音似乎已經完全隔絕,是形成了什麼結界嗎?但現在他不該繼續關注這個。

    「我不愛使陰陽術。小時候覺得花里胡哨,沒怎麼學過,我爹也沒逼我練。」

    「你靈根穩重,靈韻豐沛,應當領悟得很快。」

    傲顏也說:「你看祈煥不也不怎麼會彈琴嗎?死馬當活馬醫吧。」

    「你這說的」

    他們又抬起頭,祈煥仍閉著眼,八成是沒聽見。

    前方是黑壓壓的人群,臉上幾乎都帶著血跡。可能屬於別人,也可能屬於他們自己。

    「陰陽術要心靜,我爹說我太浮躁。」

    「那倒確實。」

    「」

    可是即便在這樣的情境下,聲寒和祈煥不也能靜下心來嗎?想到這兒,白涯似乎也跟著平靜了些許。既然別人能做到,那他有什麼做不到的理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和殘留的刺激性氣味。他並不喜歡,但還是緩緩地、緩緩地呼出來。

    他迎著人潮向前邁了一步,探出左腿,激起淺淺一層塵浪。他又邁出右腳,步伐很輕,姿態比之前其他人見過的更「柔軟」,卻愣是踏出了一個淺坑。他將雙刀在面前摩擦,輕轉刀身,刀尖在空中留下淡淡的顏色,停滯於此。黑刃留下白色,白刃留下黑色。

    天地未開,混沌不分。

    黑白、日月、雌雄、奇偶、剛柔、玄黃、乾坤、春秋、清濁、是非、善惡

    是謂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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