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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回:無成體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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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姊——」

    跌跌撞撞跑來的男人留下一路的血。

    紅色的線條曲折延綿,在冰涼僵硬的地板上擴散。銀白色的神力從血中爭先恐後地鑽出來,隨後消逝在空氣中,留下滿地漆黑的痕跡。

    「阿姊,救咳、咳咳!」

    「唉呀呀,義弟怎會如此狼狽落魄?」

    比男人看上去小得多的女性,分明連頭也沒轉過來。她四周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樂器,它們漂浮著,演奏著,即使沒有任何可見的人撥撩琴弦,敲響鼓面,吹奏羌笛。但那些東西究竟是當今已知的樂器嗎?至少一部分是罷。

    女性拈起手,重新撩動一旁停下的琴弦。只是輕輕一動,它便繼續自顧自地演奏起來。隨後她的手上接著忙自己的事。一旁有下人雙膝跪地,雙臂卻高高捧起,托著的盤子中放著幾本冊子。他的頭埋得很低,幾乎要貼到自己的大腿,但也不知這動作保持了多久,他的身子一點也不顫,就仿佛天生長這個樣子一般。

    「出事了」

    青年模樣的男人抓住她的衣擺,終於慢慢直起身來,他身上不知哪些地方受傷了。少女的衣物上沾染了血色的污漬,但她沒有在意,也沒有回頭。等她的「義弟」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時,她才不屑地聳了聳肩,反手懶懶地拍了拍男人的頭。

    「慌什麼,都會沒事的,不過是些不足掛齒的小角色罷了你方子帶了嗎?」

    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竟然沒一個人攔著他們。要知道,這三位可是才逃獄沒多久的朝廷要犯呢。可說來也怪,哪怕是那些捕頭捕快打扮的人,也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他們都捧著那銀色的手爐——香陰教發放給信徒的那些,視如重寶,小心地把鼻子湊上去聞。大街小巷的人無不是這副模樣,滿面陶醉,仿佛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說起來,還讓人覺得有些噁心。

    「這群人怎麼回事?」傲顏不解,「都像喝醉了一樣。」

    路過一些館子,即使裡面傳出一股糊味,明顯讓人知道廚子把菜做壞了,卻也沒人說。客人們吃著或夾生或發黑的飯菜,時而嗅一嗅手爐,拿來下飯似的,一點沒覺得不對。街上很安靜,他們從未覺得有這麼多人卻這麼靜的時候。除了最低限度的、必要的交流外,什麼也沒有。有些人,甚至連這些也省了,誤會就誤會了,錯了就錯了,無所謂。

    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我想,那個手爐應該有問題。」柳聲寒思索起來,「還記得我們見他們手中當時拿著的小荷包麼?裡面可能裝了某種燃料,或是香膏,散發的氣味有成癮性。」

    「的確是個妥帖的解釋。這樣一來,混入皇城就更容易了。」

    白涯這麼說,是因為他們已經決定好去做什麼了。不論是追擊逃跑的香神乾闥婆,還是繼續尋找老白下落不明的

    爹,他們都覺得,應當先見國母一面。他們該把路上發生的一些事還有這來龍去脈,都給她說清楚。再怎麼說,她也是真心實意地幫過他們,又是那樣在意國君的安危。現在,香神既然已經跑路了,得趕緊告訴她才是。

    皇宮的戒備不再那麼嚴格,連人都變少了,不知是不是錯覺。不過再怎麼說也是皇宮,倒是沒什麼人手攥著手爐猛吸的情況。他們從別的地方翻進去,光天化日,也沒人發現。要是擱本朝皇城,剛走到牆根下抬頭看兩眼,都能被巡邏的守衛逮住押走。

    他們運氣可真好,一眼看到了松川陽在道上溜達。傲顏立刻朝他招手,他嚇了一跳。

    「哎,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翻進來的咯。」她毫不見外地打著招呼,「你們近來都過得怎麼樣?國母呢?國母還好嗎?」

    松川陽環顧四下,忽然扯著白涯的袖子,將幾個人拉到角落去了。白涯不明所以,有些生氣地望向這小子。但他很快愣了一下——分明沒離別多久,松川陽的神態已經顯得十分老成了。在這種老成之中,更多的是疲憊與愁苦。他眼睛還有些腫,一看就是沒睡好。

    「不怎麼樣!」松川陽掃了他們一眼,抱怨著,但立刻愣了一下,「咦?你們是不是少個人?我記得有個手上纏著紗條的沒禮貌的臭小子。」

    「他沒來。」

    別人正苦於如何解釋,白涯就這麼簡短地來了一句。


    「哦,難怪這麼安靜。」

    「你精神挺差。」白涯直言不諱,「最近日子不好過吧?」

    松川陽皺著眉:「甭提了。近來忽然就變了天了國君不上朝,天天躲在寢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原本十分穩重,這你們也知道——忽然就變了個人,兇惡暴戾,連我姑母都打,根本沒人敢勸。」

    三人一聽,都覺得事情嚴重了起來。聽國母說,他們雖然年齡差距很大,夫妻關係卻十分和睦,國君待她也很好,怎麼如今忽然變了臉?

    「發生了什麼?」

    「香燭香燭用完了!」

    柳聲寒追問:「是那些安神的香燭?成分有什麼不算了,也許你不太懂。」

    「我知道什麼啊?我什麼都不知道,也沒誰跟我說!」松川陽鬧脾氣似的罵罵咧咧。

    「我們能親自去看麼?」她又問,「近來有沒有發生過什麼需要讓我們知道的事。先勞煩您告訴我們,我們才好與國母會面。耽誤了國母的時間做不必要的解釋,就太失禮了。」

    松川陽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他便一五一十將這幾天的事說了出來。陛下的香燭用完有一段時間了,香神卻遲遲不賞賜新的來。覲見了幾次,都說,香陰教忙於另一種香料的研製。這種香料,能讓人擺脫世俗的煩惱,忘記一切憂愁,並用快樂來填滿空虛,用喜悅來治癒痛苦。為了打發他走,還給國君了一些試驗中的香料應應急,有什麼

    好的不好的身體反應,都記得給教主匯報一聲。雖然這聽上去似乎是拿國君當試藥的,但還是把他打發走了。

    但實驗中的藥自然有諸多不足。沒多久,國君似乎有些失智了,總是嚷嚷著自己是在做夢,自己還沒有醒來。若自己再不醒,是會讓他真正的家人擔心的。那些不知所云的話,國母聽在耳里痛在心裡,卻不能真正地安慰到他。原本國君昨日又要去見教主,教主卻說,那是平民百姓造訪香苑的時候。在香陰教,眾生平等,他若要見,就老老實實排隊。國君的性情近來本就不穩定,他一下就生氣了,索性賭氣不去。可這樣一來,苦的還是他。

    聽罷,三人意識到,恐怕除了他們,還沒有任何人知道香神跑路的事。

    事不宜遲,他們立刻被松川陽領去見了國母。國母似乎搬了住處,而且門口沒有什麼守衛了。松川陽進去通知了一聲,便出來放他們直接進了門。幾人正準備行禮,卻聽到國母熟悉的聲音說,直接坐在桌前便是。

    這語氣有氣無力的。

    三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目光在屋內搜尋起來。半晌,他們才注意到國母躺在榻上,並沒有下床。帘子已經拉上了,而周圍一個宮女也沒有。

    「您生病了嗎?」

    「我沒事。」國母輕聲說,「你們完成了兩個任務,還能活到現在來見我我很高興。說實話,我真怕你們也和以前的人一樣,一去不回。」

    「我們好像回來晚了。」白涯看著髒兮兮的床幔,「您現在狀態很差。」

    國母沉默了一會。桌子到床邊的距離不遠,因為整個房間都不大。國母終於緩緩坐了起來,雙腳落到地上,慢慢掀開帘子。她的視線原本落在地面上,隨著床簾被掀開,這才慢慢地、慢慢地抬起視線。

    白涯與傲顏同時站了起來。

    「怎麼回事?!您、您這些傷」

    國母似乎也老了,老了不止十歲、二十歲。她分明應該是少女的臉龐,現在卻比任何人都要蒼老、淒涼。她的眉角、鼻骨、眼眶、顴骨、臉頰、唇邊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有大大小小、輕重不一的淤青與傷痕,或青、或紅、或紫。這是讓人看了便知道,沒有任何妝容能掩蓋它們的傷。國母那種成熟的韻味猶存,卻令人看了心生可憐,苦澀不已。

    「是他打的?」君傲顏快尖叫出來,被聲寒示意小點聲,莫招來別人。傲顏用力捶了一下桌子,幾乎要把桌子砸裂。

    「我最他媽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傲顏低聲罵著,「這種人就該去死,就該亡國!」

    「別這麼說」國母道,「他是覺得,這裡是夢,才怎麼打我都不會受傷的。他覺得自己只要睡下去,回到他以為的現實,再醒來,我的傷就會消失,一切會回到原點。」

    「這就是藉口!懦夫!遷怒算什麼本事?打女人算什麼本事?!」傲顏怒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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