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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無可置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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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刀直直落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白涯左手飛快抽刀,橫著斬了過去。陌刀砸在他漆黑的刀刃上,發出奇異的嗡鳴聲。聲音不大,卻令所有人都耳膜發疼。傲顏絕不是慢了,她的左手本也向那邊伸過去,奈何她扳手腕是向船的外側用力,左手得從右臂下穿過去。若想接刀,必須鬆開手。

    祈煥本想故意破壞他們這看不到結局的比賽,沒想到兩人誰也不躲,誰也沒接。

    「鬧夠了沒有!」

    監官實在繃不住了。既然這二位爺,得罪誰都不好過,乾脆一視同仁得了。

    白涯和傲顏也算給他面子,也給對手面子,同時鬆開了。那兩人再沒有過多的交流,只是各自朝著對方點了點頭,像一種無聲的談話。祈煥看不出他們到底是形成了新的敵意,還是達成了某種和解。

    之後,祈煥走上前,看了看他們扳手腕的位置。那原本架著兩人肘關節的地方,竟然留下了兩個深深的凹痕。

    晚上,白涯坐在船尾,閉著眼,靠在堆砌的木箱上。他半個身子都在船外,晃著一條腿,腦子裡不知在想什麼。沒人靠近他,他就一個人歇著。祈煥啃著一個窩窩頭朝他走來。

    「涼的,吃嗎?」

    「狗啃的不吃。」白涯眼都沒睜。

    「不啃也不問你。」

    白涯揚起手作勢抽他,他立馬後退了一步,縮頭躲開。

    天空上的星星很亮,很密,祈煥從不知海上的夜色這麼幹淨。習慣了海風的腥咸後,空氣聞起來也比到處是人的城鎮裡清新得多。

    「借我看眼你右手。」

    「滾。黑漆漆的看個屁。」

    「君姑娘那邊得上藥了,我尋思著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關你屁事。」

    「行吧,那說點別的。」祈煥吃完了窩窩頭,拍拍手,也坐在床邊,兩手扶住船保持平衡,「水無君既然安排你出來,他有沒有再跟你說點什麼南國的事?」

    「他若有的說,就不會盼著我去找人了。」

    「他讓你找誰,有告訴你麼?」

    「沒有。」

    「嘖,你也不問問。」

    「不問。」

    祈煥嘆了口氣。隨後,他幽幽地問:

    「你不問,他不說,你不知哪位走無常迷失於此這是不是意味著什麼?」

    「別賣關子。」

    白涯沒吭聲,但心裡也在琢磨。可他終歸知道的有限,猜不出個所以然。

    祈煥繼續說:

    「唉,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意思。算了,我直說吧。這『黃泉十二月』的構想,我有所耳聞。人間生機日益繁茂,是非也跟著多了起來。最初的六道無常,青陽初空,大約在五百多年前被選中。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他一人為閻羅魔在人間代言。因為他死在一月,便被稱為睦月君,往後命名都是這個規則。後來,有了柳酣梅見·如月君、桜咲桃良·鶯月君、伏松風待·水無君、紅玄青女·朽月君、辜葭潛龍·霜月君。水無君資歷最低的吧,沒幾十年。資歷第二低的是霜月君,不過,和水無君挨得很近。」

    白涯有些莫名其妙。

    「說這麼多干蛋?和我有啥關係。」

    「你這人怎麼這麼沒耐心?」祈煥叉起腰,「聽我說完。我剛向君姑娘和那個監官打聽,他們和朝廷往來多,消息多。雖說走無常順著六道靈脈活動,天南海北無所不及。但相對於一個區域文化、地勢之類的了解,他們大抵還是分區活動的。我聽說南方一帶,原本是霜月君在負責。可很多年前,這裡就換了人,由如月君和水無君各自負責一部分。想必水無君已經到了海關,等我們到呢。你不問,回頭我問問他。我主要懷疑消失的無常不止一人當時太師也說,『那些』無常,不知是不是口誤。」

    「隨便。」

    這時,忽然來了一陣大浪。船猛地一搖,祈煥差點栽進海里。白涯順勢一抬腳,用腳背給他一屁股踹回船上了。

    「你——我謝謝你啊。」

    「不客氣。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喲,這麼熱鬧啊。」

    君傲顏不知為何走過來,左手拎著燈。火光照在她臉上,讓那層淡淡的笑容顯得略假。她的右手纏了一層布,陌刀大概收在別處了。


    「君姑娘早啊。」

    「不早了,星星當空照。」

    白涯還是沒說話。君傲顏直接盤起腿,坐在甲板上,將燈放在前方。她抬起手,朝白涯丟了什麼東西,被一把接住。祈煥看過去,發現是一卷布條。

    「拿藥水泡過的,止痛消腫。」

    「用不著。」白涯丟給祈煥,「那群人不會說我欺負女人吧?」

    「您什麼傷勢,我大概知道的。」傲顏笑了笑,「我們都沒有盡全力。不然,咱倆的手骨早就碎了。不都還是看在對方要提刀砍人的份上,才沒下狠手的嗎?」

    祈煥搖了搖頭,責備他:「你這人真不識抬舉!切,不用我用。」

    說著,他背過身,給自己健健康康的手上纏起來了,也不知道圖什麼。

    「你纏個什麼勁?」

    「怕我回頭揍你手疼!」

    「嘖。」

    君傲顏調整了一下坐姿,將腿抻開,支起膝蓋,手肘就架在膝上,爺們似的。她看著還在拌嘴的兩人,心裡醞釀著什麼。沒一會,她又開了口:

    「既然他們都睡了,現在這兒也沒外人,離得遠,浪聲也大。我打算說點據我了解的白爺的事,不知白少俠介意嗎?」

    「說唄。」白涯冷冷一笑,「我還能縫上你的嘴不成?」

    「您的父親,堅臂斬鐵的白爺,早年是左衽門的人。」

    「」

    祈煥手上的動作僵住了,半天沒敢轉身看他們的表情。左衽門,他是知道的。那不是個門派,是個刺客組織,裡面的人個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傳說只要給足了錢,鬼也敢招惹。而且他們的刺客都是成雙成對,死了一個,好有另一個收屍。裡面的人都壓著左衽,象徵著「殺至黃泉」的詭異宗旨。也不知是指殺人的人,還是被殺的人。

    白爺是左衽門的嗎?這他從來沒聽說過。江湖上都說此人沒少做過歹毒的事,但關於他是否隸屬於這個組織,從未聽人說過。君姑娘不敢亂說話吧白涯可是衝著他爹去的,若在這點上得罪了他,翻了臉,在船上打起來,還沒到地方自己小命就要交代了。

    見白涯沒有應答,君傲顏繼續說:

    「他早年與您母親是一對搭檔,出生入死。」

    「我沒見過我娘。」白涯淡淡地說,「她生我死了。」

    聽到這兒,祈煥還沒聽出來,他究竟清不清楚這檔子事。君傲顏吸了口氣。

    「我也是聽來的,並不確定是真是假,您隨便聽聽。大致內容,是說您父親差不多也是那會兒斷的手臂。後來,水無君替他打的新刃。知道這一步的人很多,但大多不知是水無君。剩下一部分人里,也有一小撮說,那無常鬼打造的刀刃有妖氣,他無法控制住體內的殺意。」

    「扯淡。」

    「是麼,我也這樣覺得。」君傲顏問道,「也許您是現在唯一知道實情的人。」

    「不要打聽別人的家務事。」

    白涯瞪了她一眼,傲顏面無懼色。她側著臉,接著說道:

    「您父親是想好好帶著你過日子,便不再為左衽門工作。這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若進了此門,不把命交代在這兒,怕是無法全身而退的。接下來是我個人的揣測,希望您不要介意:我推斷,他們給您父親分配了新的搭檔,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不讓他逃。某次你父親試圖離開時被發現,才少了條胳膊。那之後他還是成功將您帶走,遠走高飛了。」

    白涯翻身下來,站在燈前。火光自下而上,讓他的表情陰暗扭曲。

    「那我只能說你的推斷挺沒腦子的。」

    「呃,我也覺得不妥。」祈煥在此時插了嘴,「畢竟那時白少俠還是個嬰兒,他們直接拿小孩說事,不是一個更好的威脅方法嗎?」

    傲顏點了點頭。

    「的確,這種事,說法並非僅此一個。也可能是他為了保護您才受的傷,各種解釋都說得通。我想求證一件事:也有人說,您這身功夫是左衽門的人教的。他們以你為要挾,試圖將您也培養成一名殺手,控制您的父親。」

    「放屁。」白涯蹲下來,「老子一身武功都是跟你爺爺學的,從不知什麼左衽門。不覺得你編的故事有點耳熟?監視?還說你不是朝廷的狗!」

    祈煥有點慌:「哎哎哎,有話好說。這,呃,君姑娘不也說了,這只是猜測,你別著急啊。你跟你爹生活這麼多年,若不知道什麼左衽門,那自然是跟你爹學本事的,這說法站不住腳,不攻自破。你們可別在船上先內訌啊!」

    「我不是。」君傲顏的語氣依舊堅定,「我只想說,我們的境遇與目的是相同的。」

    「別套近乎。」

    白涯轉身走人,留下兩人吹著冷風。祈煥覺得這倆人都太楞,說話太直。干跺腳,也沒辦法。可今天終歸是沒打起來,也算是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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