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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回:風言影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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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傳說中的絕世神兵。」

    她是這樣對薛彌音說的。

    話雖如此其實她沒怎麼聽說這個東西。嚴格來講,她是知道江湖上有七個法器這回事。可在她的印象里,這些都只是傳說,是故事,就跟話本里作者編造的一樣,沒什麼真實的感覺。江湖上大多數人也和她是一樣的感受。就像懸崖下一定有失落的武林秘籍,至於作者和它的來歷,從沒有人在乎,畢竟這是一種讓人自然而然接受的橋段。而所謂七個法器,在她眼裡就是這樣的橋段。

    懸崖底下確實沒有秘籍。

    在葉聆鵷鬆手的那一剎那,她覺得世界都安靜下來,耳邊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哪怕是理所當然的風的呼嘯,也在她的認知中完全靜止、消失。唯一真實的,便是那下墜時的失重感,同夢中的每一次驚醒一模一樣。她下落的時候,看著抓著樹枝的小人兒越來越遠,藍色的天空也變得越來越狹小時,她真的很希望這一切確實是一場夢。夢醒來的時候,她身邊還是那些新結識的、講義氣的、靠得住的知心友人。

    但背叛就是背叛。背叛就是發生了。背叛就是不可原諒的事。

    最終救了她的還是她最初的摯友。她的摯友在與她經過那一夜的談話後,就預想到了這個局面的發生。她施了一個法術,在她需要直面生命危險時,她就會出現。這的確是個危險的法術,且不說施術的代價會讓主體受到多嚴重的傷害,本身會帶來的後果也無法預測。萬一,當這一刻真正發生的時候,妙妙的敵人——某個六道無常就在附近呢?又萬一當時的情況緊急到她自己也無能為力呢?但她就是為了彌音做了這種事,並且堅信自己有處理的能力。一張法術編織的巨網出現在懸崖中層,雖然無法像實體一樣牢牢接住目標,但也起到了足夠的緩衝作用。當她穿透這層巨網,落到懸崖底層時,就像被人端著,穩穩地放到地面。那時候,彌音已經因為強烈的情緒衝擊暈了過去,還是妙妙帶走了她。

    的確,她們這麼多年沒見了可薛彌音愈發相信,唯經歷生死巨變的她們,才能被稱得上是真正的朋友,不會背叛的朋友。畢竟,連霜月君也背棄她了,不是嗎?不對她一開始就只是個滿口空話與套話的傢伙,以漂亮的說法掩飾自己的無能罷了。倘若她最初就坦然地告訴自己,她其實是個怎樣的人,興許彌音還不會這樣失望。是她太虛榮,才什麼都不做解釋,默不作聲地承受了與自己能力不符的虛名。就連妙妙也這樣說。

    「你在聽麼?」

    走在她身邊的妙妙忽然抬高了聲音。

    「啊,在聽。」

    「我覺得你好像有點走神,在想什麼?是累了嗎?」她的友人放慢了腳步,「是不是這幾天一直在趕路,沒好好休息呀。」

    「沒事,真的。我之前和那些人走,也差不多。呃,你剛說什麼絕世神兵真的在那種地方嗎?在那麼高的山上」

    「絕不會錯。無庸氏將降魔杵從佛塔內搶走後,就由尹家保管。左衽門抄了他們的家,那東西便下落不明,也沒人追查我猜那一定是由左衽門的人私吞了。我多方打探,用盡手段,才得知了那次行動的名單,確定了最有可能帶著它的人。最後有人見到她的地方,就是萬仞山的群巒之下。那人帶著兵器去了那裡,再也沒有出來。這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消息千真萬確。」


    薛彌音認真地看著她,盯得妙妙有些不好意思。

    「怎、怎麼啦?」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變得好厲害,什麼都知道。分明比我年幼,我反而一點沒有當姐姐的樣子。我好像什麼都不會。」

    「這樣嗎?其實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也很厲害呀,像我就不會彈琴。尋找情報源、辨認信息、獲取財物、脫罪逃逸那些光彩的不光彩的事,都是看起來難,有了經驗便算不上什麼。或許,與你彈琴是一樣的吧?做得多了,做得久了,怎麼都能弄清楚。只不過我們的環境不一樣罷了。若是將我們角色互換,你也能做得和我一樣,甚至更好。但我是你的話興許,就學不會彈琴呢。」

    薛彌音笑了一下。這是一個真心實意的笑,是在感到由衷的愉悅時才會露出的笑。被人誇獎這種事,她並不擅長,這確實與她不愛和人打交道有關。就算有誰誇讚她,不論是否發自肺腑,她都覺得言不由衷。先前葉聆鵷說她三味線彈得好時,她就總疑心對方是在客套罷了。她為何這般不自信,恐怕也與霜月君有關。二人見面的機會不多,但每次見面,她都能受到很深的影響,不論是正面還是負面。畢竟在那些日子裡,平日遭受住家的白眼令她只覺枯燥無味,唯獨她來時能為生活增些亮色。大多數時候,霜月君只是保護她,將她視作一個幼兒,視作嬌嫩的花草。說到底,是她不信任自己。她對有著黑暗過往的自己百般呵護,小心翼翼,就仿佛她再也不能遭受第二次打擊。最痛苦的日子她已經挺過來了,還有什麼東西能傷到她呢?可霜月君就是覺得她太過弱小,仿佛永遠也長不大,從來不相信自己在琴技或是法術上有什麼好的進展。

    即使是妙妙安慰她說,那是霜月君想要保護自己,她也只覺得更加煩躁。她分明在很久前就已經做得到了。唯獨阿淼的事,才令她意識到自己尚不能保護別人。

    說起來阿淼不知為何,這幾日都睡在三味線中,不肯出來。妙妙覺得,貓的心情總是陰晴不定的,或許它這幾日不想陪她們趕路,就躲在那裡偷懶吧。薛彌音覺得有幾分道理,它確實做過這種事。對了,話說回來——妙妙她啊,想得到那把絕世神兵。

    由修羅鑄造的紫金降魔杵據說修羅的武器能辨認出自己的主人,每個修羅也終將得到最適合自己的武器。但如今它流落人間,人間又只有人類,不知這般神奇的特性是否依然有效。但不論如何,她們要先找到它才是。妙妙說,在妖怪的世界裡,力量的強弱對話語權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作為一個十幾歲的妖怪,她當然不夠強大,能活到現在純粹靠那些不入流的小聰明,再加上稍許運氣。只是由人類轉變的妖怪,不論如何都會受到六道無常的密切關注——她是這樣告訴薛彌音的。一個人的時候,尚且還能東躲西藏,繼續渾渾噩噩地混日子。倘若要與薛彌音一併好好地生活,就必須建立起獨屬於她們的,堅不可摧的力量。

    薛彌音在過往與他人的交戰中已經很清楚,直面刀刃,並不是自己擅長的事。恐怕即使是榜上有名的左衽門殺手,也沒哪個是靠器樂相關的兵器聞名。而那些出名的樂師,除了彈得好、唱得好、樂器做得好外,融合靈力創造法術的人,確乎是少之又少。雖說如今樂師已不是被人們瞧不起的行當,但在這方面要玩出本事,甚至立足江湖,是難之又難。

    果然不論在人類中,還是在妖怪中,都是要看誰拳頭大的。

    紫金降魔杵,一個吸納了所有持有者武學的神兵,是江湖上人人眼紅的東西。不過因為絕大多數人都只當這是傳說,又因那些法器從未在江湖上掀起風波,所以提到哪個,都只會換來人們的莞爾一笑。但既然妙妙說那是真的,薛彌音便相信那是真的。她欺騙自己沒有意義,何況她這麼做也不僅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二人共同的未來。

    為了不必看人臉色生活,為了不再東躲西藏,為了受到公正的對待,為了過上樸實無華的日子她們必須築造出無人膽敢招惹的威嚴。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彌音相信,在她們手中,這樣的神兵絕不會被濫用,而只會用於自保。這樣的東西,也一定能實現她們的心愿。妙妙還告訴她,就連上一任霜月君,那個將封魔刃帶到人間的男人,也使過那杵。

    「我們能學到天下的武學!從南到北,從古至今!」妙妙激動地說,「到那時候我們就不用再怕任何人了!誰若是來找我們的麻煩,我們就把他們全部打跑。誰也不能綁架我們,誰也不能命令我們,誰也不能對我們指手畫腳!最重要的是」

    她突然擋到薛彌音的面前,抓住她的肩膀,眼裡滿是期待的光。彌音不知她要說什麼,但也被這樣的情緒所感染,同樣期待地望著她。

    「你有力量貫徹你自己的原則——你認可的公正,你信任的秩序,你肯定的規則你能做到她做不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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