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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回:日省月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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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上有個一路向南的年輕人,聲名漸起。

    這算得上是好名聲,也算不上是。具體來說,是有個爭強好勝的習武之人,到了一個地方,就要找那個地方最厲害的人相互切磋,一決高下。他找的人不一定是當地名氣最高的,但武功一定是最好的。除了武學之外,陰陽法學上頗有造詣的人,他也會請求指點一二。人們都說,這是一個禮貌的人,武學精益的人,卻算不上一個有武德的人。

    是了,禮貌與武德是沒有衝突的。他會在切磋前行禮,切磋結束後,也勝不驕敗不餒。可是在這比武的過程中,他是會使陰招暗器的。雖說一開始也從未有誰禁止,但很多切磋默認的規矩,他並不放在眼裡。對他來說,不成文的規定便不算規定,沒有事先說明不能使用的招數與兵器,他就有權使用。他是這樣認為的,也有不少圍觀者認可他的說法,但更多人覺得他胡攪蠻纏,無理取鬧。尤其當戰鬥進行到白熱化時,他更是不依不饒,無所不用其極,那股狠勁似是因爭強好勝而生,一定要將對方逼到死路。很多人因此受了重傷。而最過分的是,若是他找上的人不願意與他打,他就要逼對手出招,硬要分個高低。有不少人都覺得,此人雖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壞人,但戾氣實在太重。

    他似乎也不是專門尋找武藝精湛的人,而是走到哪兒算哪兒。有時候他找到的對手,還不如上一個地方遇到的強勁,他倒也來者不拒。他的第一場比武,大約是在國土南段三分之一處,至今仍在向南走。他有名字,姓尹,人們說他這般兇惡,怕不是過去那個已被肅清的尹家的後人。那他為何還如此明目張胆,像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他這「漏網之魚」也不在意似的?沒有人知道,只覺得他在刻意為之。

    不多時,更可怕的說法出現了。據說曾經與他交手的人,不論結果勝負,不論傷勢大小,過半的人都在他離開後突然發病,直到失去性命。發病時間根據傷勢有所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郎中和驗屍官都說他們的表現與屍體特徵像是一種毒——一種迄今為止沒有解藥的毒。開始他們的親屬都覺得是那群醫師無能,配不出解藥,但有些懂兵器的人說,那姓尹的少俠用的是六道神兵中的燼滅牙,那彎刀的毒就像是有生命一樣,可以進化。它能根據所接觸的不同的毒與解藥調整自身,甚至從所傷之人的血液中汲取他畢生用過的草藥,並出現相應的抗性。是真是假,誰也無從考證,只知道那些受了傷的人,哪怕只是被刀刃蹭破了皮,都不能倖免於難。活下來的人都閃避了他的刀。當然,他們也十分擔憂,惶惶不可終日。與他交手的共有近二十餘人,如今僅剩八個活口。

    若要追究尹少俠的責任,他卻早走遠了。不過消息傳播的速度永遠比任何馬匹要快,他到任何地方,人們問了他的姓名,就會避而遠之,沒有誰想與他交手,風險太大。這次他來到一個無名的村子,這裡消息並不靈通,倒是沒人認得他。不過,這兒也沒有什麼厲害的角色,他更不是來找人切磋,不過是路過休息罷了。

    入了夜,他在一個借宿的草棚里小憩。有兩賊人趁夜偷襲,卻早已被他察覺。那兩人武藝高超,並不好對付。若是以往的尹歸鴻,或許還會感到棘手。但在與二十餘位高手過招切磋後,他有所長進,已能與這兩人遊刃有餘地周旋。他很清楚他們是誰,前胸壓住的左衽已經暴露了他們的身份。不過尹歸鴻知道,他們不是被神無君派來的,而是先前與他交手殞命的親屬僱傭來的。如果可以,他不想置他們於死地。不過這並非是因為他的心善,而是他想要套出門主的信息。這兩人不是左衽門派出的第一批刺客了,他也不知這和上一次的主顧是不是同一人。對他而言,比起上一次,這兩人的武藝沒有強到哪兒去。先前還有一次,是有人在他暫時離開座位時,給他的茶里下毒,也不知是不是左衽門的人。不過他並沒有中計,而是習慣性地將茶水淋在刀上,甩手走人,沒能讓下毒者奸計得逞。

    場面太過混亂,這臨時的草棚早就塌了,這戶人家的院子也被弄得亂七八糟。小黃狗被拴起來,它還不到能獨當一面的年齡,只得瑟瑟發抖地躲在角落裡,發出委屈的鼻音。但兵刃的打鬥聲已經足以吵醒主人。主人家不聾也不瞎,他們在屋裡就看到後院亂作一團,卻沒人敢出來阻止。這會兒,已有一人倒下,尹歸鴻正與剩下的一人劍拔弩張。

    「不愧是左衽門的刺客,隨便一個兩個,都能與我先前過招的高人們相提並論。在這樣的地方工作,實在是埋沒了你們。」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情我願的交易,不需要名譽的彎彎繞繞。」

    僵持之際,那刺客先發制人,提刀迎面攻來。尹歸鴻輕易招架,僅憑三招兩式便化險為夷。刀刃桌球之聲不絕於耳,誰也沒有想要休息的時候。很快,尹歸鴻又處於上風,用這彎刀特別的構造反將他一軍,刀尖在距刺客的鼻尖僅一寸時,刺客抬劍相抵,這才沒讓這怪異的彎刀正面刺穿自己的臉。

    「我不想殺你。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們門主現在何處,所做何事,我便能饒你一命。聽說你們近幾年的規矩不那麼嚴了,即便做了喪家之犬,也不會被門規處決。」

    「輪不到你來審我!」

    尹歸鴻眉頭一緊,覺得自己已不必和他廢話。左衽門的爪牙儘是些不識抬舉的烏合之眾罷了。彎刀的刀身逐漸凝聚出一滴液體,從刀尖上緩緩下移。正在刺客緊張得頭冒冷汗的時候,一股毒液噴射而出,令他毫無準備地淋了一臉。他鬆開兵器,捂住臉,發出悽慘的叫聲,同時因難以忍受的灼熱感滿地打滾。液體很快會順著口眼耳鼻流入體內,他命不久矣。

    尹歸鴻借另一個死人的衣擺,將刀刃擦拭乾淨。月光下,刀身仿佛是半透明一般,散發著柔和的幽光,卻令觀者不寒而慄。他收刀入鞘,大搖大擺地邁步離開。路過房門時,還對躲在門口的村民一家行禮道歉,這才走在街上,消失在他們的視線當中。

    狹窄的土路上空無一人。一邊是田,一邊是院牆。夜間的田地里,蟲鳴聒噪得很,夾雜著蛙的叫聲,時遠時近。在走到某一處時,他停下腳步,將手放到燼滅牙的刀柄之上。

    「何人在此等候?」

    「唔,你的武功真不賴嘛。」

    是一個溫和的男性嗓音。順著聲音,尹歸鴻抬起頭,看到在院牆內,一座兩層樓的天台上站著一個人影。他對那人說:

    「你也要與我過幾招麼?」

    「哈哈哈,倒也不必,我不是習武的料子,怕是打不過你。」

    「那你這是何意?在這樣的村子,是不該有你這種特立獨行之人的。」

    「你一路走來,聲名大噪,真是讓人不得不注意你啊。不過,你似乎從很遠的地方來,是近才開始變得張揚。我猜你是刻意為之,卻猜不出何故,只覺得有引左衽門之人的意思。對您妄加揣度之事,還請見諒。」


    這人說話客客氣氣,但尹歸鴻依然有種隱隱的不爽。他不滿地說:

    「你高高在上,不像有想和我平等對話的意思。」

    「嗯抱歉,好像的確不太妥當。」

    於是高處的人縱身一躍,穩穩地落在他的面前。他微笑著,月光描繪出他的臉龐,呈現出一種特別的恬靜。一身中規中矩的衣裳乾乾淨淨,沒有值得在意的地方,唯獨腰間別了一支碧色的樂器,不知是笛還是蕭。

    兩人面對面,之間不過三尺距離。那人作揖行禮,自我介紹道:

    「你可以稱我溫酒,尹少俠。」

    「你知道我。但你和其他人好像不同。」

    「因為我不僅知道你,還了解你。」溫酒笑著說,「我稍微打聽了一些你的事。」

    「為什麼?」

    這種你暗我明的感受讓尹歸鴻感覺並不舒服。他知道,自己到現在的確算得上「小有名氣」,只是引來的人,似乎並不是他想見的人。

    「若讓我猜測,你似乎——在刻意吸引六道無常的注意力。至少不打算隱瞞。」

    「說下去。」

    「人們說你是尹家的後人。若此事為真,你最想見的走無常,應當是個使雙刀的主。你一路都在使那把特別的刀,大約也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了。我不是懷疑你,但你的行為,是否與你當前的實力匹配,我還不得而知。」

    「我已經見過他了。」尹歸鴻說,「我已經能感受到我們實力的差距。但是,我也知道他不會因為我這般橫行而吸引注意。所以無所謂。」

    「原來如此。這一路,你果然只是為了磨礪自己,而不是為了打出名聲。」

    「是又如何?」

    溫酒微微點頭,思忖片刻。

    「我有位朋友,他有一個與你共同的仇人。而且,更巧的是,他大概還與你有一個共同的方向。」

    「方向?」

    「若我沒猜錯,你的目標,是要前往遙遠的碧落群島吧?」

    「你怎麼知道?」

    尹歸鴻並不隱瞞。他投以疑惑的目光,等待對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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