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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九十四回:真知灼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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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妖真的存在嗎?」

    慕琬的疑惑寫在臉上。

    「你不見過不代表沒有啊」施無棄聳聳肩,「不過,雖然我也沒見過就是了。」

    「半妖是什麼」黛鸞問他們,「是只有一半妖力的妖怪嗎?」

    「確切地講,是人與妖生下的孩子。我倒是記得山海似乎並不支持二者的戀情我兒時聽說過一些與妖怪或是神仙的愛情故事,都是師姐們講給我聽的。現在沒什麼感覺了,當時喜歡得很。」

    說罷,慕琬看了山海一眼。山海也沒接話,只是喝了口茶,看不出什麼情緒的起伏。

    極月君說,半妖的確是存在的,只是數量極少,卻不容忽略,因為他們很容易成為事件的中心,帶來麻煩。在許多人的認知里,妖怪與人的孩子會帶來詛咒——因為這樣的愛悖於兩界不成文的法則,就仿佛禁術那般不被允許,有違五行陰陽之理。

    這樣的說法並非空穴來風,但更舉步維艱的,恰恰是血淋淋的現實。一般民間聽聞人與妖怪相戀的故事也不在少數,不過來來去去是那幾個悽美故事的翻版。若說讓你或是你的兒女與妖怪在一起,恐怕親人能氣出心臟病來。在一起的不多,當真住在一起的,有些妖怪克服不了惡劣的本性,誤傷了愛人,或是在理念上兩個種族會產生衝突,生活無法繼續下去。一般而言,矛盾一旦產生,作為弱勢群體的人類自然是吃虧的一方。

    即便如此,有少數相互扶持下來的,因為物種的差異也不會有孩子。生下來的那些,也因為一些身體上的問題早早夭折了。活下來的屈指可數,他們面臨的是更可怕的考驗。那些父母經常用「你既是妖怪也是人」的漂亮話安撫孩子,事實上,對於兩個世界而言,他們既不屬於妖怪,也不屬於人,不論在哪一方都要被當做怪物般看待。在這種詭異目光的注視下成長,即使沒有被迫害致死,平安長大的,心智又有幾個正常?

    「這也是我反對的原因天知道,因為那些孩子而被連累的父母又死了多少。愛是好事,為自己的感情與行為負責,也是必要的。只是這些痛苦從一開始本可以避免。」

    「這次我支持山海」施無棄拿過茶壺,「不能養就別生,生下來父愛母愛一泛濫,捨不得弄死,可給自己感動壞了。自己逃不逃得過迫害不說,一堆爛攤子,不知道都丟給誰。」

    極月君與葉月君同時對他行了注目禮。

    「說起來,卯月君生前還是巫女的時候,就曾與一個妖怪相愛過。」葉月君說。

    飯桌上的幾個人都豎起耳朵,總覺得這說辭有些耳熟。仔細想想,那不就是他們剛到絳緣鎮時,聽一位老者在飯桌上說的故事嗎?

    施無棄說,有機會再見到卯月君時,可以問問她。

    黛鸞早就下了飯桌,一邊聽他們聊天,一邊在屋子裡玩。她早就注意到,靠著床邊有一個箭囊斜放著,裡面放了十幾支細細的劍。弓不知何時橫著倒下了,她沒看清,不小心踩了一下。黛鸞連忙蹲下,小心翼翼地捧起它,擦掉上面的灰。這把弓很舊了,看上去用了許多年頭。木材的重量很合適,質感也很結實。

    「這是葉月姐姐的東西嗎?」她問。

    葉月君走過去,也蹲下來,很隨意地接過她捧來的弓。

    「是我的。你要試試麼?」

    「想但現在肯定沒法兒玩。」

    「有機會去開闊的地方借你。」

    慕琬有些顧慮:「隨便碰六道無常的法器,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適」

    「沒事,那只是一把最普通的弓箭罷了。不普通的,是弓箭的主人」極月君笑起來,「葉月君百步穿楊,在她視線里出現的東西都逃不過她的射術。哪怕再遠些,只要她聽到,都能命中呢。」

    極月君仿佛自誇似的吹捧起葉月君。她也不說什麼,只是繼續給黛鸞介紹著:

    「這柄長弓是樺木的,有些年頭,彈性不太好了。」

    「那箭矢的尾羽是什麼做的?」黛鸞抽出一根長約二尺的箭,摸了摸尾毛。

    「你猜猜看?」

    於是她仔細打量起來。黛鸞見過的禽鳥其實不多,她小時候天天泡在家裡,要麼是如月君的藥房,學也學的是琴棋書畫——雖然她也記不得多少了,總之與武器打交道的很少。於是她就猜,大多數弓箭的尾毛都是鵝毛或者鷹毛,這褐色羽毛有些花紋,再加上六道無常興許用的都是好東西,所以,大概

    「是、是鷹,或者雕的毛麼?」

    「錯了。」

    「是隼?」

    雖然沒仔細看過,但從氣味上判斷,施無棄已經知道答案了。

    「阿鸞,你仔細想想,葉月君的稱號是什麼?」

    「這和稱號有什麼關係?」


    「當我沒說。」

    葉月君又笑了。她不笑的時候有些清冷,但一笑起來就變得非常好看。

    「咳,姐姐一笑就特別漂亮。」

    「怎麼,她平時不漂亮?」極月君在一旁煽風點火。

    「不是,笑起來格外漂亮,所以笑著好。」

    葉月君抿起嘴,忍住了笑意。她抽出一根箭,對她說:「是大雁的毛。」

    「哦——我以為是燕子的燕。」

    「好端端的孩子,可惜是個傻子。」

    慕琬與無棄一個搖頭,一個咋舌,讓阿鸞氣不打一處來。只有山海象徵性地笑了笑,隨機轉過臉,認真地對極月君問話。

    「你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夜裡去一趟瀧府。」

    「那邊應當還貼著衙門的封條。你們為何不白天再去?那樣更方便。你們有黃泉鈴以證身份,他們不會攔你們。」

    「算了。本身走無常牽扯人間的案子,就已經足夠稀奇,一次出現兩人,怕是要引起恐慌,這沒必要。而且晚上我們反倒是方便些——我也用不著看東西,葉月君嘛,耳鼻比起眼睛還要好使得多呢。」

    「這麼看來,你們走無常倒也真忙。上一個案子沒完,緊接著又要處理別的事。」

    「凡是牽扯三界六道的事都容易引起異變,在事情惡化前,那位大人明察秋毫,會提前讓我們去解決。這些瑣事,說小不小,說少不少,平攤在十二人頭上,也忙得夠嗆。」

    慕琬有些好奇了:「那麼,奈落至底之主,也像皋月君對人間事一樣,對三界六道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麼?」

    「也不盡然。我們之中,在卜卦推演等事各有擅長,很多事都是我們自己去做的。自然冥界也不會養閒人,你若不做正事,那位大人親自任命你去。比如朽月君」

    「別提他」慕琬直翻眼睛,「聽見他就煩。」

    「那瀧府的命案,是你們自己攬下的麼?」她問。

    「唔,其實算是那位大人的意思有機會,我們再慢慢說給你們聽。時候不早,我們該動身去瀧府了。」

    兩人很快告別,黛鸞還有些不舍,但葉月君安慰她,他們很快還會見面。兩個人前腳剛走,施無棄就拿她打趣,說阿鸞真是招無常鬼喜歡,不如想辦法勸勸鶯月君和朽月君從良。

    「你在想屁吃。」慕琬和阿鸞同時說。

    八月末的天已經冷下來,他們許久不曾感受到那種燥熱。何況是晚上,比起過去要涼許多。四個人隨便聊了聊,兩個丫頭就帶柒姑娘一起休息去了。

    深夜的瀧府外空無一人。不如說在白天時,這條街上就安靜得很,沒什麼人敢過來。大封條還糊在正門上,極月君輕輕一點,十字封條的上面兩端便脫落下來,無力地耷拉著。推開門,他與葉月君邁著無聲的腳步走進院子。葉月君拿出一根羽毛,輕輕一吹,便燃起了明亮的火焰。帶著它,兩人來到了正房。

    葉月君舉著羽毛比划過去,光線所及之處,皆是斑駁血跡。

    「衙門說死了二十七個人,但血的氣息屬於更多的人。不過,都不太重。」

    葉月君向前走了兩步,小心地避開血跡,回答他:「應當是受傷的人。今天你的朋友們沒有提及作案武器,興許他們沒有打聽過,或者衙門沒有公開。」

    「那是自然。太過離奇,沒人信的。」

    這時候,葉月君突然在一片已經蒸發的、黏糊糊的血跡上,發現了一團深色的東西。它與肉塊或布料浸了血乾涸後的樣子差不多,有些難以辨別。她將光源湊近了些。

    「你發現了什麼嗎?」

    「唔」葉月君伸出手,「看來他們沒有收走全部的兇器。」

    說著,她小心地、慢慢地揭下那塊不可名狀的東西來。她小心地捏著條狀物的一端,兩隻手分別拿著它和燃燒的羽毛,對準了窗外依然圓滿的月亮。

    月光和火光的照映下,那團漆黑的東西透著血紅。

    「是什麼?」極月君問她。

    「的確是兇器沒有錯」她回答,「一根鳥的翎毛。」

    再具體些——是白鷺的翎毛。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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