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回訪(1 / 1)
法淨低頭道:「是,住持。」
老僧搖頭嘆息:「痴兒,看來你誦經是無用了,過一陣子,隨了空去世俗中走一趟吧,見識一下這大千世界,開闊你心胸意境。」
「下山?!」法淨抬頭訝然道:「住持,我能下山嗎?」
爛陀寺的弟子不能隨意下山,除非武功修為到達一定程度,或者佛法修為精深,能不被凡塵所染。
自己這兩條都不符合,怎麼能夠下山?要知道爛陀寺的寺規森嚴,絕不容違逆的。
老僧微笑道:「你自己不能下山,但隨了空一起,卻也無礙,法不定法,需要變通,不管是做人還是練武,都需有這種圓活之精神,你悟不到這個,武功怎麼修煉?」
「……是,住持。」法淨心悅誠服的合什。
老僧一邊說著話,慢慢打開了手上的信封,取出素箋看一眼,頓時神情一凝,霜眉冉冉飄起來,仿佛迎頭有大風吹拂。
他枯瘦的雙手迅速發生變化,看得法淨目瞪口呆,只見他枯瘦的雙手如充了氣一般,眨眼功夫變得圓潤晶瑩,似乎是白玉雕刻而成,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雙手捏著素箋,輕輕顫動著,霜眉冉冉飄蕩,越發的厲害,清澈的眸子越來越清亮,似乎陽光正射在兩潭秋水上。
隨著他雙手變化,他的臉龐也跟著變化,枯樹般的皺紋一點一點兒消失,仿佛時光倒流逆轉,他一張老態龍鐘的臉慢慢變成了中年人,再變成青年,完全是換了一個人。
法淨吞了一口唾沫,目瞪口呆,雖知住持武功絕頂,高深莫測,無人知道究竟有多深,但看到這一切超乎常人想像的情形,他仍覺得震撼得無法自以。
片刻過後,老僧變成了一個青年,約有二十多歲,血肉豐盈,神采奕奕,容光煥發,絕不會相信他是一個老人。
法淨目瞪口呆,覺得眼前的住持比了空師兄大不了多少。
「住持……」他忍不住輕喚,語氣微弱的似是呻吟,極不自信,怕自己看錯了,叫錯了人。
老僧驀的一顫,身形動了一下,「噗」一道血箭射向法淨,他忙退後一步避開了,血箭噴到身後的牆壁上,形成一團血花。
「住持!」法淨吃驚的叫道。
老僧慢慢抬起眼,臉上血肉迅速的消退,很快癟了下去,恢復了原本的老態龍鍾,剛才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覺。
「唉……」老僧搖頭嘆息一聲,慢慢把素箋放到榻上,搖頭道:「沒想到,真沒想到……」
「住持,您不要緊吧?」法淨關切的問。
老僧搖頭笑笑:「一點兒小傷,沒有大礙的。」
********************************************「住持,這是怎麼回事?」法淨好奇的問,又問:「住持修煉的是什麼心法呀,竟能返老還童!」
世上竟有這般功夫,能返老還童,真是奇妙,他實在好奇不已,忍不住問。
老僧搖頭道:「要變天了……,法淨,去把九位長老與了空叫來吧。」
「是,住持。」法淨恭聲應道,又道:「住持,您到底練的是什麼心法呀,我能不能練?」
「大涅槃經。」老僧緩緩道。
法淨頓時閉嘴,喃喃道:「原來這就是大涅槃經呀,怪不得呢,果然厲害!」
這大涅槃經乃是寺中秘傳,最頂尖的絕學,不過修煉要求極為嚴苛,並非是武功根基,而是佛法修為。
佛法修為沒有達到一定程度,信心不夠堅定,是修煉不成這大涅槃經的,純粹是白費功夫罷了。
他沒聽說過寺中有誰修煉大涅槃經的,沒想到住持竟然修煉了,而且有這般高深的修為,真是開了眼界。
「法淨,還不快去!」老僧溫聲道。
「是,是,住持。」法淨忙應一聲,合什躬身退出禪室。
不過盞茶功夫,九個老僧與一個青年僧人緩步到了小院,進到禪室,腳步輕盈,無聲無息,動作如行雲流水,說不出的瀟灑。
老僧對眾人的到來似乎不覺,微闔眼帘,緩緩撥動佛珠,嘴裡喃喃自語,微不可聞。
九個老僧相貌各異,有的枯瘦如竹竿,有的圓滾如彌勒,有的冷峻如山石,有的柔和如春風,氣質各異。
但相同的是他們的修為極為高深,一舉一動莫不沉靜如水,舉止之間,自有一股獨特的韻味。
青年僧人俊眉朗目,神采飛揚,尤其是眉毛入鬢,像是兩柄劍斜插而上,給他冠玉般的臉龐更添了幾分神采,他正是李慕禪當初見過的了空。
了空合什一禮:「師父,不知有什麼事?」
老僧緩緩睜開眼睛,清亮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最終落在了空臉上,嘆息一聲:「了空,今天清晨,滄海劍派的梅施主送來一封信。」
「梅若蘭?」了空劍眉一軒,淡淡道:「她親自來送信,想必有什麼重要的事吧?」
梅若蘭的名號如今已經響徹天下,她當初與李慕禪雙修,進境修為遠勝其餘諸人,雖未達到溫吟月的境界,卻也相差不遠了,這一點了空深有體會,他們曾經交過兩次手。
梅若蘭不僅武功高明,人長得漂亮,而且行事精明幹練,活脫脫又是一個溫吟月,這一陣子處理了幾件大事,都幹得極漂亮,聲望曰隆,她親自送信過來,顯然事關重大,絕非等閒。
**************************老僧搖搖頭:「並不是什麼大事,是一個送來的致歉信。」
「誰?!」了空皺眉問。
老僧緩緩道:「李湛然。」
「是他?!」了空劍眉一軒,沉聲道:「他出關了?」
老僧輕輕嘆息一聲,搖頭道:「實在沒想到,他竟達到了如此境界!……了空,你不如他了。」
了空神色不動,點頭道:「師父,我確實不如他。」
「好,你能這般說,我也放心了,看看吧,這是他的親筆手書。」老僧緩緩伸手,拿起榻上的素箋遞了過去。
了空接過之後目光掃視,想要看看他到底寫了什麼,勞煩師父喚自己與九位長老過來一起觀看。
「砰!」他忽然一屈身,雙腿穩穩紮一個馬步,腳掌下方崩塌,雙腳已經踏進地面三寸。
他一身灰色僧袍鼓了起來,像是充了氣,雙眼精芒迸射,照亮了禪室,令人不敢直視。
僵持了片刻,了空「噗」吐出一道血箭,射向正前方的老僧,他輕飄飄一拂袖子,窗戶打開,血箭被卷了出去。
了空臉色瞬間灰敗下去,像是經歷過一場大戰後受了傷,手指輕輕顫抖,竟拿不住素箋,便要脫手掉落。
老僧接過素箋,嘆息道:「厲害吧?」
「好厲害!」了空喘息著點頭,無奈的苦笑:「我跟他差得越來越遠了。」
老僧溫聲道:「了空,滄海劍派有了中興之象,咱們要避其鋒芒了。」
了空皺眉挑了一下,又垂下來,慢慢點頭:「我不知何時能追得上,師父,弟子無能!」
老僧擺擺手,微笑道:「了空你已經是歷代弟子中最出色的,可惜生不逢時,遇上了他。」
「師兄,怎麼回事?」一個枯瘦如竹竿的老僧開口問。
老僧將素箋遞過去,嘆道:「姓明師弟,這是滄海李湛然送來的信,你好好看看吧。」
「一封信而已!」姓明老僧微笑搖頭:「憑一封信就能說滄海劍派有中興之象,師兄太過誇張了吧!」
他說著話,慢慢低頭看這素箋,隨即猛的一晃,身形暴退,撞上後面的牆壁,「砰」一聲碰破了牆,消失在禪室里。
其餘諸老僧沒有動作,只是笑盈盈看著,看到了空的情形他們便知有異,出現這般情況也是正常。
片刻後,姓明老僧從破開的窟窿里鑽進來,臉上如塗了一層金粉,神色有些氣極敗壞,怒氣沖沖的道:「好一個李湛然!」
*****************************************「姓明師弟,你的脾氣該改一改了。」老僧搖頭微笑道:「你這魯莽的習氣,怎麼就不能化去?」
一個圓滾滾的老僧呵呵笑道:「師兄,所謂佛法無邊,卻也有窮盡吶,他這習氣是改不掉嘍!」
老僧搖頭道:「姓空師弟,你不妨也瞧瞧,這李湛然李施主著實是奇才,能將一絲劍氣蘊於文字中,修為實在驚人,老衲是做不出的。」
「好,我來瞧瞧!」圓滾滾的老僧姓空笑道,接過姓明的素箋,低頭瞧了一眼,頓時臉色大變,猛的一掌拍出。
老僧拂袖一迎,「砰」悶雷聲在眾人耳邊炸響,法淨身形晃了幾晃,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兒血色,眼前一陣陣發黑,便要昏倒。
了空在他身邊站著,伸掌貼上他背心,渡過一道內力,很快轉了一圈,使他恢復了清明,最終停留在胃部,化解著一陣陣的嘔意。
姓空老僧慢慢抬頭,長吁一口氣:「好厲害的劍氣!」
其餘七老僧分別看過了,各有異樣,臉色卻都不甚好看,屋內的氣氛沉重起來,默然不語。
老僧緩緩道:「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三十年來,是南宮施主獨霸天下,看來未來的三十年,這個李湛然要後來居上了。」
「住持師兄,說不定兩人來個兩敗俱傷!」姓明老僧哼道。
住持搖頭嘆息:「兩人都是絕頂聰明的,南宮施主已經沒了爭名奪利的心思,不會跟李施主硬拼的。」
「唉……,咱們真是運氣不好,出了一個了空,本以為要名至實歸,天下第一了,卻不曾想又出了個李湛然!」姓明老僧不忿道。
住持老僧微笑道:「天意不可違,看來是機緣未到,不必著急,……了空,你這幾天便下山,帶著法淨去滄海山,會一會這位李施主吧!」
「是,師父!」了空緩緩點頭。
法淨忙道:「多謝住持!」
老僧微笑搖頭道:「法淨,這位李施主當初與了空相遇時,不過一介庸手,平凡無奇,如今卻成為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自有其過人之處,你前去領略一下他的風采,對你也許有幫助。」
法淨合什道:「弟子明白。」
老僧轉向了空:「了空,這一次去滄海劍派,跟他們說清楚當初的誤會,化干戈為玉帛,咱們出家之人,貪嗔痴皆除,莫要再動紛爭。」
了空緩緩點頭,合什輕輕一禮,沒有多說便退了出去。
***************************************************清晨時分,李慕禪正摟著梅若蘭睡懶覺,錦被之下,梅若蘭羊脂白玉似的身子溫軟豐潤,抱著委實是一種無上享受,李慕禪樂此不疲。
梅若蘭酣睡更濃,如瀑如緞的秀髮披散著,兩頰微紅,嬌艷如海棠。
忽然小院外邊傳來腳步聲,小圓清脆的聲音響起來:「小姐,小姐!」
梅若蘭一下醒來,忙推一把李慕禪,揚聲道:「小圓?」
小圓嬌哼道:「小姐,爛陀寺的了空和尚過來啦,掌門喚湛然過去呢!」
「這就去!」梅若蘭忙道。
她起身披起一件月白綢睡衣,然後推李慕禪起來,出去端了水進來,讓他快些洗瀨,好去見客人。
爛陀寺的了空可不是一般人物,是爛陀寺在武林中的嫡傳弟子,是世俗的代表人物,代表了爛陀寺,不容怠慢。
李慕禪手還不老實,去摸她的酥胸,懶洋洋的笑道:「不急,讓他等一會兒就是,一大晨的擾人清夢!」
梅若蘭白他一眼:「了空和尚的脾氣可不那麼好,你怠慢了,說不定要翻臉的,還是快些吧!」
李慕禪呵呵笑道:「他想翻臉,那巴不得呢,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膽子嘍!」
梅若蘭一拍他的手背,嗔道:「行啦,別給咱們惹麻煩啦,快些!」
李慕禪懶洋洋起來,洗漱過後到了太極殿,溫吟月與竹照師太都在,了空一襲灰色僧袍,丰神俊朗,若不是出家人,一定會迷倒無數的女子。
他站得筆直,腰杆筆挺,挺拔俊逸,委實如一棵玉樹臨風而立,氣度懾人,神采照人。
李慕禪一進門,竹照師太便嗔道:「瞧瞧你,太陽都這麼高了,你還貪睡,哪有一點兒模樣!」
她一襲玉色僧袍,臉如白玉,嗔道:「快過來見過了空大師!」
李慕禪笑道:「了空,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他在竹照師太跟前,全無一代高手的風範,頗為懶散,笑眯眯的道:「你還是這般帥氣,這幅好皮囊做了和尚,委實可惜了!」
了空合什微笑:「李兄別來無恙?」
李慕禪笑道:「我不好得很,原本好好的閉關,正入佳境時偏偏被打斷了,壞了我的修為,你們爛陀寺也太欺人啦!」
了空微笑:「李兄武功大進,可喜可賀!」
李慕禪擺擺手,轉向法淨,微笑道:「這位小師父看著眼生,如此年紀便能下山行走,一定了得。」
「李施主過獎。」法淨憨笑。
李慕禪笑了笑:「不過修為嘛還差了點,好好練吧,爭取勝過了空,別讓他這般目中無人,傲氣沖天!」
***************************法淨不知所措的撓撓頭,不知如何回答,他無論如何沒想到,李慕禪竟然是這般模樣,與自己先前所想截然不同。
依他的猜想,這般年紀,有如此修為,自然是如了空師兄一般,氣度凜然,威儀逼人,讓人無法生出冒犯之心的。
如今見了卻截然不同,不但沒有威嚴,反而嬉皮笑臉,渾然沒有一點兒氣勢與威儀。
他與了空師兄站在一起,一下便被比了下去,相貌平常,氣勢全無,再加之神情慵懶,很難生出敬重之心。
了空搖頭微笑:「李兄何必挖苦,小僧這一次來,正是化解干戈的。」
李慕禪哼了一聲:「賠罪的?」
了空慢慢點頭,微笑道:「是,先前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師太多多包涵。」
竹照師太抿嘴笑道:「了空大師嚴重啦,不過是一點兒意氣之爭,算不得大事,不必這般認真。」
李慕禪搖頭道:「了空啊,要我說,你們爛陀寺弟子們的臭脾氣該改一改了,一幅老子天下第一的氣勢,好像所有人都得聽你們似的。」
了空微微一笑,道:「李兄誤會了。」
李慕禪哼了一聲,沉下臉來:「下一次要是再這樣,我可不給你臉面了,我要親自去爛陀寺討一個說法。」
了空搖頭:「這一次是了明師弟誤會了貴派弟子,所以才會這般,了明師弟脾氣暴躁,確實不該。」
李慕禪冷下來的臉又解凍,笑起來:「了空,你發沒發覺,你們爛陀寺的武功有點兒問題。」
「什麼問題?」了空一怔。
李慕禪笑道:「你們的弟子們十個有九個脾氣暴躁,絕非偶然,是因為心法太過偏執,……嘿,是佛法修為不到家吧?」
了空緩緩點頭:「李兄明察秋毫,確實如此,寺中弟子很少下山行走。」
法淨躍躍欲試,一直想探一探李慕禪的底,但見了空師兄絲毫不提這個,沒有動手的意思,心癢難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