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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139:覆手為雨(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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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的第一場雪,帝崩。

    在皇帝駕崩的消息尚未傳出京城,巴州便傳來了消息——庶人李賢瘋了。

    天子駕崩,新任皇太子李顯如今已滿二十八歲,只要登基便可親政。誰知這時,皇太后武則天拿出先帝遺詔——

    皇太子可與樞前即皇帝位,其服紀輕重,宜依漢制,以日易月,於事為宜,園陵制度,務從節儉。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后進止。

    大雪過後,長安城中一片寒意,先帝駕崩的哀傷籠罩了整個長安。李宸甚至來不及難過,便被母親拿出來的父親遺詔砸蒙了。

    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后進止。

    父親駕崩前,竟當真給了退居皇太后的母親合理參政的權力麼?

    李宸看著靜靜地躺在她手中的那枚私印,分不清遺詔的真假。

    皇太子荒誕無法獨當一名,父親任命了裴炎為顧命大臣,可如今邊疆不定,四境之內百姓溫飽皆成問題,今年冬天伊始,東都洛陽便有餓死之人,十多年前的□□人吃人如今想起依然心有餘悸,若是皇太子繼位後無法獨當一面,天災人禍,江山便是在一片風雨飄搖中。

    父親若是相信母親,給了她參政的權力,心中最後抱著的大概便是希望母親能幫助三兄成為一代明君。

    父親駕崩的那天,天空正飄著鵝毛大雪。李宸從公主府直奔宮裡,只來得起在父親的榻前喊一聲阿耶,父親便永遠地閉上了他的眼睛。

    從此以後,六尺黃土。

    大唐的江山社稷也好,母親與兄姐們的未來也罷,全數都與他無關。

    與此同時,庶人李賢在巴州得了失心瘋,說他發病的那天,手執利劍,差點將房氏和他小兒子李守禮殺了。

    李宸與太平一起在清寧宮中陪著母親。

    &們的父親就這麼走了,實在讓我心痛難忍。他駕崩的消息尚未傳出去,便又說你們的二兄在巴州瘋了。」武則天揉著眉心,神色既難過又疲憊,「我當真寧願走的是我。」

    太平聞言,眼淚便奪眶而出,她伸手過去握住母親的手,哽咽說道:「阿娘,父親定會希望您好好的。」

    李宸坐在母親身旁,整個人還沒回過神來。

    父親駕崩了,從此以後太陽照常升起,旁人的喜怒哀樂依舊繼續,可她卻永遠沒有了父親。

    母親這麼看著十分難過,可她真的是在難過嗎?

    李宸一想到這兒,心中一陣寒意。

    &今你們父親駕崩,你們的二兄在巴州又出事兒。」武則天揉著眉心,聲音里透著幾分倦意。

    太平的眼淚又掉了下來,跟母親說道:「阿娘,父親駕崩,二兄雖然遠在巴州,想必父子連心,他才會在父親駕崩前出事兒。」

    武則天:「你們四兄說如今父親去世,二兄又在巴州如此,理應將他接回長安,好生照顧,也好慰藉先帝在天之靈。」

    李宸靠在母親榻旁的枕頭上,一臉木然,沒有搭腔。

    太平抹了抹眼淚,也沒說話。

    &昌,你覺得你四兄的建議如何?」武則天看向小女兒。

    李宸一臉沒了爹的茫然難過,臉色此時也十分蒼白,她似乎也打不起精神來安慰父母,即便過去二兄與她感情甚篤,她看起來也是毫無所動的模樣。

    她問母親:「人都瘋了,回來做什麼?」

    太平驚呼:「阿妹!」

    李宸板著臉,說出來的話語幾乎是前所未有的刻薄:「本來就是,若是想讓父親心中慰藉,便該在父親駕崩前將二兄接回長安。可如今他都瘋了,將他接回長安做什麼?讓他到父親的陵前祭拜,好讓父親看他的兒子瘋成了什麼模樣嗎?」

    她是從小被父母捧在手掌心長大的,母親寵著她,父親更是慣著她,慣得要星星不給月亮的那種。李治對小女兒的疼愛都要突破天際了,整個大唐都曉得幾個兒女當中,永昌公主和聖人之間的感情是最為深厚的。

    父親駕崩時,她在父親塌前痛哭失聲,可並未失態多久,後來便與太平阿姐一起陪同在母親左右。

    母親要接見宰相等大臣之時,姐妹便在清寧宮中等候母親,生怕父親駕崩後,母親也有什麼不測。

    大概是父親駕崩的打擊對她太大,因此什麼二兄瘋了之類的事情到了她腦海里,就跟一粒小石頭落入了大海一般,愣是半點漣漪沒擊起,她甚至覺得憤怒,因此也將這種憤怒的心情傳達給母親。

    人都死了,還慰藉什麼?

    是真想父親在天之靈有所安慰,還是希望父親死不瞑目?


    這個公主好似是鑽進了牛角尖一般,她為已經駕崩的父親憤憤不平,她心中甚至有氣。當初非要二兄廢掉的並不是父親,而是母親將國家法度都搬了出來,一點退路都不留。

    如今人瘋了,父親也駕崩了,說要將二兄接回來以安慰父親的在天之靈。

    李宸抬眼看向母親,說道:「這是永昌聽到最荒謬的事情。」

    太平被阿妹的言辭震驚了,顧不上難過,生怕母親因此震怒,搶在母親說話之前斥責李宸,「阿妹,你以為你跟誰說話呢!」

    李宸別開了眼,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倔強地抿著唇,渾身的刺好像都張開了一般。

    武則天看著她的側臉半晌,最終嘆息著說道:「永昌,許多事情都不是你我說了算。」

    李宸還是沒有吭聲。

    天底之下,也只有她敢在武則天面前這般肆無忌憚。

    太平幾乎都為阿妹捏了一把冷汗。

    阿妹的言下之意,分明是怪母親當初對二兄做得絕情。當初廢二兄之時,父親風疾驟犯,目力都失了,不可謂打擊不大。如今父親去世,二兄又說在巴州瘋了,母親若是將二兄接回來長安照顧,不論是對母親還是新皇,都能撈一個美名。

    本來這個事情,母親隨口一提,她們順水推舟便是了。

    誰知阿妹在這個關頭卻擰不過來。

    武則天站了起來,「太平,陪母親出去一趟。」

    太平聞言,連忙扶著母親的手臂。

    李宸抿著唇,動都不動。

    武則天與李宸說:「既然你這麼說,此事便暫且擱置。永昌,我瞧你這兩天在宮中也累了,先回公主府吧,隨後還有許多事情。」略頓,她又續道:「生老病死,便好似陰晴雨雪,過度沉溺在其中的傷痛於事無補,你回去好好反思一下自個兒。」

    太平和武則天才走出去,上官婉兒便拿著一件雪白的狐裘進來,語氣恭敬:「公主。」

    李宸這才掀起眼皮,看向上官婉兒。

    永昌公主在母親跟前的時候,依稀可見當年驕縱的性子,還帶著幾分孩子氣。可是一旦母親不在,端起架子來都是尊貴無比的。上官婉兒在門外聽到了公主與太后的一番話,也曉得公主頂撞了太后惹得太后不快,即便她是太后心腹,對永昌公主也不敢有半點怠慢。

    先帝為駕崩時,她是受盡寵愛的小公主,如今新皇登基,她便是長公主,即便是新皇兒女,貴為皇子皇女,也得對她尊敬無比,那可是比公主還要高出一個輩分的。

    李宸站了起來,讓上官婉兒上前替她將狐裘披上,上官婉兒打量了下李宸的神色,才用試探般的語氣問道:「公主這時候怎麼跟太后頂撞起來了?」

    李宸抬眼,那雙漂亮的眼睛安靜地看著她,「我心中不痛快。」

    上官婉兒見狀,輕嘆了一聲,將手中的狐裘披在了李宸身上,她一邊幫李宸整理好衣裙,一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太后本意是想將您二兄接回來的,公主這般與她頂撞,她心中能痛快嗎?公主平時慎行慎言,此時為何不能忍一忍,非要自找苦吃?」

    李宸不想搭腔,此時上官婉兒又說:「駙馬向來也甚得太后喜歡,不然回頭他進宮覲見時,婉兒與他提一提此事,讓他在太后跟前說上幾句好話?」

    李宸搖頭,淡聲說道:「這與他沒關係,別牽扯到他。」

    上官婉兒只得作罷,替李宸將狐裘穿好之後,恭敬地站在一旁:「駙馬正在宮外等著公主呢。」

    李宸眉頭微蹙,看向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迎著李宸的目光,解釋說道:「公主切莫多想,並不是婉兒派人去請的。」她再有能耐,都想不到這會兒功夫李宸就頂撞了太后,想來應該是太平公主在永昌公主和母親話題不對的時候,便示意了身邊的人去將駙馬請來,看能否安撫公主。

    不止是上官婉兒,即便是宮中的宮女,都覺得永昌公主出降之後,脾氣越發地難以捉摸。

    她如今雖然是與太后頂撞了,可以太后對女兒的縱容,估摸著解禁也是三兩天的事兒。

    先帝駕崩,新皇登基。

    朝中文武百官和天下黎明蒼生,送走了先帝迎來了新皇,對未來的日子以及自己的命運惴惴不安,唯獨一個永昌公主和太平公主,尊貴更勝從前。她們的母親武則天雖然已是太后,依然權傾朝野,新皇又是她們的嫡親哥哥,從小對她們便是寵愛成常態,這兩個公主略微皺下眉頭,侍候的宮女便有些心驚膽戰,生怕惹得她們不高興。

    只是這樣的變化李宸暫時無暇去感受,她心裡尚且有事沒有完全解決。

    李宸走出宮門的時候,原本已經停下來的雪又飄了起來,她看向那個背對著層層宮闕的宋璟,忽然之間生出了幾絲恍惚。

    宋璟身穿著朝服,顯然是剛從御史台趕過來的。

    背對著宮門的駙馬雙手背負在後,遠遠地凝視著不遠處宮殿的屋頂,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他聽到身後腳步聲,回過頭來,便看見了由上官婉兒引領下走出來的李宸。

    上官婉兒微微一笑,上前與宋璟說道:「婉兒見過駙馬,公主沒事,大概是心裡悲傷太過精神不佳,太后擔心公主病倒,便令她先回公主府歇息。」

    宋璟俯首瞥了一眼李宸,只見她垂著雙眸,讓人看不清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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