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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136:翻手為雲(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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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宸回到公主府,看著手中父親給的私印,一刻也待不下去,起身跟舒芷說道:「備馬,我要去靈隱寺。」

    舒芷點頭,「屬下即刻去打點。」

    李宸進了內室,換了一身紫色男裝常服出來,順手抄起一旁的佩劍便往外走,恰好遇上從御史台回來的宋璟。

    宋璟有些驚訝:「你又要出去?」不是才從宮裡回來麼?

    李宸有些心不在焉的點頭,「父親如今病重,我待在府中坐立難安,不如去靈隱寺為父親念經祈福。」

    宋璟:「那我陪你去。」

    &用,駙馬平常日理萬機,十分辛苦,今日難得早些回來,便在府中安歇,我去去便回。」

    宋璟眉頭微蹙,目光帶著幾分不贊同看向李宸。

    李宸迎著他的視線,覺得有些頭疼。她選的駙馬向來都不笨,他看似橫衝直撞,可卻帶著狐狸般的狡黠,許多事情,他什麼都不說,可心裡比誰都看得通透明白。李敬業的事情他大概已經起疑心了,可她如今不卡在了中間,前不著頭後不著尾,即便是有心要跟宋璟說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也不知從何說起。

    她抬頭掐了掐眉心,正想打一下腹稿要怎麼跟宋璟說去靈隱寺的事情。

    而這時,舒芷出現在廊道上,與李宸拱手說道:「公主,馬已經備好了,阿兄也在外頭等候公主。」

    李宸聞言,微微頷首,耐下性子跟宋璟露出一個微笑,說道:「你不必擔心,我只是去求個心安,天黑前必定回來。」

    說著,轉身正欲離開,卻被宋璟一把扣住了手腕。

    &昌!」

    李宸回頭看向他。

    宋璟一雙漆黑如夜色的眸子鎖在她的臉上,輕聲問道:「不是說你我之間並無不可明言之事嗎?」

    李宸聞言,心裡頭微微一顫,抬眼看向他,眸光好不複雜。她笑了笑,說道:「我對你確實沒有不可明言之事,我此番去靈隱寺,是為父親。」

    是為父親。

    卻不一定便是為父親上香祈福。

    宋璟:「聖人召你入宮,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宸微微一怔,暗自苦笑,誰說宋璟是一根棒槌,他對這些政治上的事情敏感得很,平時不吭聲,不過是事不關己。他出身寒門,又是科舉入仕,在朝中只與狄仁傑張說這等文人出身的大臣交好,如今皇后殿下又是個高雅之人,重文輕武,政治上的鬥爭甚少能牽扯到他們這些身家清白的人身上,加之他又清高孤傲有底氣,因此對那些事情全部一概不管。

    一概不管可不代表一無所知。

    李宸將手抽了出來,輕聲說道:「父親病重,神智已有些不清,又會發生什麼事情。這兩天宮裡可能因為父親的病有些人心惶惶,你不必擔心——」

    宋璟打斷她的欲蓋彌彰,那雙眼睛直直看見她的眸子深處:「事到如今你還要瞞我?你既然與李敬業沒有私情,為何要讓皇后殿下誤會?你向來喜歡去靈隱寺,只是因為你受皇后殿下影響,對佛祖特別信奉麼?」

    李宸聽到他的話,心頭一緊,可耐性也告罄,父親已是彌留之際,母親暗中肯定有所動作,母親雖然不提防她的公主府,可到底人多嘴雜,不如她以為父親祈福之名到靈隱寺去。

    宋璟緊盯著她,「永昌,宋璟莫非還比不上一個李敬業讓你信任?」

    李宸聞言,眸中風雲涌動,可最終還是苦笑。

    她並非是不相信宋璟,可李敬業和宋璟最大的不同就是有許多事情,她不需要與李敬業說太多,李敬業都會懂。並非是因為她和李敬業特別有默契或者是其他,只是因為這些破事兒,李敬業從小便親眼目睹,甚至兩任太子的不幸,他雖不曾親臨其中,卻是親眼目睹。

    可與宋璟,怎麼說?

    說了他能理解嗎?

    李宸將宋璟抓在她腕間的手掰開了,十分冷靜地說道:「我對駙馬向來是十分信任的,駙馬不要輕易拿自己與旁人相比,駙馬此舉不僅是看輕了自己,更是看輕了永昌。」

    公主說完,便轉身離去,留下一個遠去的背影給佇立在原地的駙馬。

    宋璟面無表情地看著李宸遠去的背影,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狀,嫣紅的血從指縫流了出來,他的指甲竟嵌入了手心。

    在悟雲大師的禪房中,大門開著,一身男裝的李宸與悟雲相對而坐。


    悟雲大師手中無意識地轉動著佛珠,與李宸說道:「如今聖人病重,四方勢力蠢蠢欲動,東宮風平浪靜,可太子妃的父親李員外郎府中來往賓客甚多。」

    李宸手中捧著一杯已經涼透了的茶,抿了一口,既苦又澀,但也不比此時心中的苦澀。

    悟雲大師看著眼前眉目不驚的李宸,又說道:「相王府一切正常。」

    李宸將手中的茶杯放下,淡聲說道:「四兄是我母親最小的兒子,為人溫柔敦厚,對母親也言聽計從,我的幾位兄長當中,母親最為喜歡的 ,便是他了。」

    母親最喜歡的,必然是最容易受她操控的。三兄雖然荒誕,對母親也又敬又畏,可並非是真的一點不敢忤逆母親。初生牛犢不怕虎,他雖見過前兩位兄長的不幸,可此刻心中怕且是認為只要自己忍耐到登基成為一國之尊的時候,便能與母親叫板。

    &中武將可有異動?」

    悟云:「聽聞皇后殿下秘密召見了四名武將,其中便有李將軍之妹的家翁程武挺將軍。」

    李宸垂下雙眼,並未說話。

    悟雲又說道:「李將軍與員外郎雖為叔侄,但公主早有安排,李將軍此時與裴將軍在邊疆即便是吃沙子,也比身在長安好得多。」略頓,大師喟嘆著說道:「公主用心良苦,李將軍若是得知,大概便能想通了。」

    李宸笑了笑,「哪有那麼容易想通的。大師若不是因為舒曄舒芷兄妹,豈會願意追隨永昌?」

    悟雲轉動著手中佛珠,「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和尚只願世間少早些殺孽。」

    李宸嘆息:「我只願盛世太平。」

    只是盛世之前,總是免不了流血犧牲。

    李宸抬起眼皮,看向悟雲大師,十分冷靜地說道:「我想過了,程將軍如今是母親的心腹武將,他既然願意讓獨子娶李敬業之妹為妻,定然也是對李敬業十分看好。不論李思文那邊動靜如何,只要此時李敬業死守邊疆,便不會捲入其中。」

    悟云:「公主不擔心李將軍,那如今唯一的難題便是巴州的兄長了。」

    還不等李宸說話,悟雲大師又說道:「二郎巴州居所又調來兩名管事,原本二郎與幾位小郎君尚能到外出,如今已經足不出戶了。」大師手中的那串佛珠慢悠悠地轉著,聲調徐徐十分淡定,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一跳。

    &主若是想保住您的這位兄長,須得在皇后殿下動了殺機前行動。」

    李宸沒有吭聲,只是垂下雙眸,看著眼前又滿上的茶杯。

    她還記得當年父親東封泰山,她想要嘗一下何為茶滋味,還是二兄帶她去泰山的寺廟裡嘗的。

    那杯滋味實在讓人一言難盡的茶如今記憶猶新,回來長安之後,父親便將不羨園給了她,父親起名,母親題字。

    那時父親風華正茂,母親尚未有如此野心,什麼都是好的。

    如今父親風燭殘年,母親野心勃勃,兄長們死的死,廢的廢,過去的回憶有多溫馨快樂,如今就有多諷刺。

    一切都宛如夢境。

    悟雲出言提醒,倒也是沒指望李宸會搭腔。他跟隨李宸的日子不算短了,這個小公主年紀輕輕,卻讓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和目光比他所能猜想的,似乎都要更深更遠一點。李敬業的事情,便是如此。

    李宸沉默了半晌,從懷裡投出一封書信遞給悟雲大師。

    &勞大師替我將此信件送至巴州給我二兄。」

    悟雲微微一怔,看著那封書信,抬手接過。他的動作小心而又謹慎,十分鄭重地與李宸說道:「和尚定然不負公主所託。」

    李宸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拿起桌案上的茶杯,將其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事已至此,她能做的十分有限,但願有用。

    禪房之中靜謐無聲,悟雲大師看著對面端坐著的永昌公主。

    其實出家人對色相這種事情,已經是十分無所謂了,雖然是無所謂,可不代表沒有審美。男裝的永昌公主俊美無儔,一身清貴之氣呼之欲出,一看便知絕非常人。

    公主有色,心胸眼界都不比男兒差,得李敬業那樣的人傾心也無甚稀奇。

    紅塵男女,若是沒點風花雪月來點綴豈非是太過寂寞?

    大師不入紅塵,卻樂於對困在其中的男女指點迷津,於是大師說道:「公主雖然向來行事低調,可此番聖人病重,你的動靜雖不至於引起宮中之人的注意,可駙馬那邊,是否會對公主起疑?」

    李宸一聽大師的話,才稍微沉澱下來的思緒又亂了,覺得鬧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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