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074:暗潮洶湧(七)(1 / 1)
說起來,李宸對父親並沒什麼不滿意的。
父親和韓國夫人母女的那些破事兒,在李宸眼裡看來也不痛不癢。前有阿翁太宗收了兄弟的妻子,後有李隆基納自己的兒媳婦為妃,大概是因為唐朝皇族有遊牧血統的緣故,他們對這些事情也不怎麼在意,李宸覺得她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可如今有人拿李治和韓國夫人過去的事情來做文章。
大明宮的人都曉得,永昌公主在宮裡走動的時候,都是十分低調的,一般情況下不會打擾旁人。可就是李宸這個低調的習慣,讓她在大明宮的花園裡聽到了幾個採花的宮女低著聲音七嘴八舌地在交流最新八卦——
&伙兒都說太子不是皇后殿下的親生兒子呢。」
&子是在皇后殿下和聖人去祭拜先帝昭陵途中出生的,那時候皇后殿下已有身孕,若是其中沒有文章,又怎會大冬天的跑去昭陵昭陵?」
&可別胡說,當心隔牆有耳。」
&事兒在後宮都傳遍了,說不定早有風聲傳到皇后殿下那兒去了,若是假的,早該有禁令了。」
說起來,李宸帶著楊枝甘露在花園裡走,動靜雖然不大,但還不至於讓人察覺不到。可偏偏李宸遠遠地看見這幾個宮女聚在一起,又想起最近張緩緩給她說最近後宮裡頭的謠言,便抬手制止了身後楊枝甘露的舉動,她悄然無聲地上前幾步,就聽到了這幾個宮女正在說什麼。
李宸面無表情地聽著,這時,一個宮女回頭,看見李宸正站在理她們不遠的地方,大驚失色,手中的花掉了一地,連忙跪下,「永昌公主!」
其餘幾人見狀,也連忙跪倒在地。
李宸冷冷地看著她們:「是誰給了你們這樣的膽子在宮中也敢這麼口無遮攔地造謠?」
跪在地上的宮女瑟瑟發抖,一個勁地認錯。而其中一個膽子比較大的宮女抬起頭來,看向李宸,「永昌公主,婢子的主子是上官才人。」
李宸聞言,笑了,「哦?上官婉兒是嗎?你的主子是上官婉兒,然後呢?」
那名宮女登時語塞,上官才人從前是永昌公主身邊的紅人,如今又是皇后殿下身邊的紅人,她想著報了上官婉兒的名,或許能逃過一劫,誰知永昌公主根本不吃這一套。
李宸笑得有些漫不經心,語氣不重卻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你是覺得如今上官才人是皇后殿下身邊的紅人,你便可以將她抬出來壓我了,是嗎?」說著,她的小臉一板,冷聲吩咐身邊的甘露,「將她們全部送去掖庭,我要她們從此都不敢再胡言亂語。」
甘露點頭領命,目中有些同情地看向跪倒在地上的幾個宮女。她們家公主說話含蓄,但是她常年跟在公主身邊,對公主的心思是十分明白的。掖庭局的女令管著那麼多罪臣家裡的女眷,心腸是很硬的,公主說讓她們從此都不敢胡言亂語,怕且掖庭局的女官得令之後,轉身便將這幾個人毒啞了。
什麼事情不好說,非要說太子李賢的事情。
幾位皇子當中,她們家公主和如今的這位太子殿下的感情是最好的。
李宸將甘露留下,便帶著楊枝前去清寧宮了。
李宸心裡很明白,如果沒人放任,後宮之中是斷然不會出現這樣的謠言的。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這麼明目張胆,分明是背後有人。
誰都不是傻瓜,放出太子不是皇后親生的這種謠言對李賢沒有任何好處,正常情況下,要立國家儲君,首選的便是帝王和皇后嫡出的兒子,當年沒有生下兒子的王皇后便包養了李忠,立他為太子。後來武則天當了皇后,李忠就被廢了,另立李弘。如今說李賢不是武則天所生的,不外乎是說他不夠格當太子而已。
母親在後宮之中情報網那麼發達,早該知道這些謠言了,可她卻一直不聞不問。
李宸甚至覺得這些謠言是母親讓人放出去的。
這樣的謠言對母親而言,不痛不癢,她要是生氣震怒,後宮這類的謠言早該銷聲匿跡了,哪來那麼多大膽的小宮女在背後議論紛紛?
去到清寧宮的李宸皺著眉頭跟母親生氣地說道:「我來的時候,聽到有人在胡言亂語,聽得我十分生氣,我便讓甘露將她們全部送去了掖庭局。」
一旁幫武則天捶肩膀的上官婉兒聞言,有些詫異地看向李宸,說道:「她們是在說什麼,竟讓公主將她們送去了掖庭?」
在上官婉兒的印象當中,李宸有脾氣,有時候也會賞下面的人一頓排頭,但她對下面的人在一眾貴主當中,算是寬厚的,從未聽說過她會為了旁人的胡言亂語就將人送去掖庭局。上官婉兒從掖庭出來,知道裡面是個怎樣藏污納垢的地方。
李宸聽到上官婉兒的話,笑了笑,說道:「說起來,還有一個宮婢說她是在你手下做事的呢。」
上官婉兒一怔。
李宸自認沒有母親那麼高的段數可以將後宮玩轉,於是她採取了一個看起來比較橫衝直撞的方法。她不像李賢,李賢是謠言的當事人,他當上太子之後,與母親的關係也日益緊張,如今謠言出來,他既不能來問母親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又不能跑去問父親你當年和韓國夫人到底是有過什麼破事,怎麼會有人認為我是韓國夫人的兒子?
李賢是早就知道這些謠言的,聽舒芷說近來太子殿下在東宮動輒因為心情不好而發作底下的人。李宸想了想,覺得如果她是當事人,大概也是心裡窩火不安卻無計可施。
但現在李宸不是當事人,她是母親的女兒太子的阿妹,俗話說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還不讓她表現得兩邊都心疼啊?
於是李宸直接跟母親武則天告狀,她確實是為這些謠言十分不高興。
&娘,這些宮女實在是太無法無天,二兄向來對阿娘恭敬孝順,又是太子,您這些年來對幾位兄長含辛茹苦,哪個又會不是您的心頭肉?那幾個宮女在採花時,竟然在說當年阿娘懷著二兄時,好好的怎麼不在後宮待產非要去祭拜阿翁。」
武則天聞言,抬手,讓身後的上官婉兒不用替她捶肩膀了。
上官婉兒見狀,停下動作,靜立在一旁。
武則天看向李宸,「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李宸點頭,十分言辭義正:「可不是,這些宮婢實在膽大妄為,若不嚴加處罰,日後是不是看到我和太平阿姐也要收我們不是阿娘的親生女兒?皇家血統,豈容她們隨意污衊?」說著,她還順手告了一把上官婉兒的狀,「有一個宮婢,我要處罰她的時候,她還將婉兒搬了出來。」
武則天側頭,看向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連忙低頭,輕聲說道「皇后殿下,那應該只是跟婢子房中幾個有過交情的宮婢。」
武則天微微頷首,看向氣鼓鼓的李宸,將她拉了過去,笑著問道:「你很生氣?」
李宸抬眼看向母親,神情十分不解:「難道我不該生氣?」
武則天卻笑著摸了摸小女兒的頭,徐聲說道:「不論是你,還是太平,都是母親所出,不會因為旁人說了兩句便會改變了事實。永昌,你也該要長大了,流言蜚語並非是人為便能禁止的,你越是禁令,旁人便越是覺得你其中有□□,否則怕什麼?」
李宸卻不認同母親的話,「我不怕流言蜚語,確有其事便是確有其事,若當真有人質疑二兄是否母親所出,為何不親自來問母親或者父親,而在私下嚼舌根?無規矩不成方圓,若無真憑實據,憑空猜測太子的血統那便是該死。我聽到那些宮女私下議論,難道不該罰她們?若是不罰,說不定日後還不止說二兄不是母親所生,還要說我不是父親的骨肉,那阿娘的后妃坤德豈不是——!」
武則天聞言,眉頭一皺,聲音沉了下去,「永昌!」
李宸委委屈屈地瞅了母親一眼,低下頭去:「我又沒說錯。」
武則天冷冷地瞥了在旁的上官婉兒一眼,上官婉兒的神情也是一言難盡,面有愧色地低下頭去。
武則天伸手,將李宸拉了過去,放輕了聲音,「永昌,不是母親要責怪你,你是大唐的公主,該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該有分寸,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適才的話是你該說的嗎?」
李宸:「阿娘也說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更何況說的人還是有意的,若是被人信以為真,又不知會生出多少事端來。」
李宸心裡也明白,這事情既然已經被她挑明擺上了台面,母親是肯定要處理的。母親不處理難道等著她把這事情捅到父親李治那兒,等著父親來處理嗎?雖然如今父親的精力是大不如前了,可若此事當真是捅到了他那兒,不論謠言是真是假,母親也是要落個治理後宮不力的。
果然,母親似是無奈地掃了她一眼,隨即吩咐上官婉兒,「日後宮中若是有人談論太子出身之事,一律收進掖庭,若不悔改,便讓人拔了她們的舌頭,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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