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敵我(1 / 1)
在通往盧龍塞的路上,蔡確騎著彪馬隨在張沖身後。
可能是又能隨王上馳騁疆場的緣故吧,蔡確連日來的鬱悶要消散不少。
中人亭決戰已經過去了一年,這一年內,泰山軍發展非常順利。
和南面那些諸侯還在激烈動盪的時候,泰山軍已經穩固占據了河北,並先後掃清了境內的賊患。
單單以河北來支持,咱們王上的名號就已經相當有底氣了。
不僅如此,泰山軍各部也在這一年發展壯大不少,如今野戰五軍合計戰兵得有七八萬吧,再加上萬餘騎兵,可以說是真正的擁眾十萬,橫行天下了。
但這一年,蔡確也並不是都滿意的,最讓他鬱悶的就是王上好像過於在乎那些讀書人了。
自從王上稱王之後,王上在太極殿的時間就要比過去在軍伍中的時間多了。
而他身邊也不再圍繞的是他和郭祖這樣的老弟兄,而是各種士子、文人。
蔡確就搞不懂了,像那個沮授,昔日不過是我軍之敗犬,現在竟然能一躍為門下,還能對他們這些泰山軍老弟兄們吆五喝六的。
不僅是那沮授,就蔡確自己看到的,這幾年軍中也開始多了起來那些讀書人,過去長史還是從軍中選拔的,現在也被那些文人拿走了。
那些文人既不懂打仗,又整天給他們說些什麼酸話,實在是不愛聽。
蔡確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打仗可以,其他的就是抓瞎,但他也能看出來那些投靠泰山軍的讀書人並不純粹。
這些人說什麼認可泰山軍的理想,也要為生民立命,但蔡確倒要問了,怎麼他和王上在中原搏殺的時候,這些人沒認可,他和王上被困在東平陵鏖命的時候,這些人也沒認可。
怎麼偏偏他們建立基業了,打下河北了,這些就一個勁的開始往外冒呢?
所以,誰還不知道這點事嘛。
而且,蔡確還發現了一個事,那就是這些士子多是來自漢室,在背離了漢室之後,圍繞在王上身邊可勁的鼓吹王上得早成大事,整天說要打袁紹。要滅曹操,要攻兩京。
這一次征遼之戰不就是這幫人反對最為激烈?
他們打什麼主意,咱們這些老弟兄們真的就不知道?
不就是打著日後有個從龍之功,自己混個功勳之臣,封侯拜相?封妻蔭子?
所以,還是那句話,誰又不知道這點事嘛。
可問題是,咱們泰山軍是王上打下來的,王上想打誰,咱們就打誰,也是你們這些敗犬能置喙的?
真的也不看看自己身份!
再說了,咱們武人在前線打生打死,可不是讓你們這些文人來得富貴的!
想到這裡,蔡確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暗道:
「還是過去好,咱們老弟兄們都是一條心。」
但蔡確這邊剛嘆氣,在他前面的張衝突然轉頭問了句:
「阿確,大戰要來,你嘆什麼氣呀!是想鄴城的新婦了?」
蔡確臉一下子窘迫起來了。
他年初剛娶了媳婦,知根知底,家裡兄長也是和蔡確一起並肩作戰過的老弟兄。娶這樣的媳婦,他晚上睡得踏實。
他可不想像那丁盛一樣,找一個漢吏之女做媳婦。
真不知道丁盛手上沾了那麼多漢吏的血,他晚上就不擔心?
也因為對新婦很滿意,蔡確也倒是真有點想念,但他可不是什麼醉心於醇酒婦人的孬貨,他還要追隨王上繼續征戰呢!
所以對於王上的調笑,蔡確立馬搖頭,他悶聲道:
「王上,我倒是覺得和王上在一起征戰才夠快活呢!」
蔡確這話聽得郭祖就受不了,他酸了句:
「和新婦在一起就不快活了?」
沒錯,郭祖就是酸了,因為他還沒娶上媳婦呢!他就搞不懂,他不比蔡確這個鐵獸要俊朗些?他郭祖自覺不如趙雲,但咱這品貌在哪不是香的?
但也不是說真句郭祖找不到媳婦了,以郭祖橫撞軍殿前右校尉,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送女巴結!
但郭祖偏偏不要,因為這些人都是河北那些降吏之女,他和蔡確一樣,只傾向在老弟兄們內部找!
不過老弟兄們普遍出自社會最底層,他們也是受民間殺女現象最嚴重的群體,所以這些人的姐妹也本就比較少。
再加上,壞也壞在了郭祖那張俊臉上了,老弟兄們的審美還是覺得蔡確這種更可靠,可不敢將妹妹嫁給郭祖。
蔡確聽了郭祖歪酸,一本正經的回道:
「和新婦在一起也快活,但這快活就和王上在一起的不同。哎,和伱說了也不懂的,我和一個沒媳婦的人說個啥勁。」
說完這話,蔡確還副懊惱色。
這下子,郭祖繃不住了,白臉漲得通紅。
這一局,郭祖完敗!
看到自己的哼哈二將這般,張沖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有時候看到郭祖,也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名字帶個祖的,都長得帥氣。
想到這裡,張沖都有點想給自己的幼子,也就是大甄氏剛剛生下的孩子取名叫張祖了。
但張沖又忍不住笑了,他的兒子,帥不帥很重要嗎?
蔡確、郭祖二人的調笑,緩解了兼行的勞累,也讓張沖再一次感受到過去弟兄們在一起的恣意。
說來隨著泰山軍越來越大,這種感覺已經越來越少了。
過去的事情挺簡單的,誰是敵人,找到敵人,消滅敵人,然後就只需要不斷重複就行了。
但現在不是了,盤子是越來越大,泰山軍也越來越多,但這事也就越來越複雜了。
比如說誰是敵人這一條就很複雜。那些外部的諸侯自然是敵人,這個一目了然,但在泰山軍內部有沒有敵人呢?
這個張沖就不敢做出肯定答覆。現在泰山軍這麼多人,他張沖才見過幾個,能給這個判斷?
但張沖卻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內部終究會出現一個敵人的。
且就說郭祖媳婦這事吧,張沖自然是知道,此前趙氏曾有族人要和郭祖結親的,而且陪嫁還特別多,郭祖和張沖征戰那麼多年,賞賜加在一起也不過是這多。
但郭祖沒同意。
張沖當然知道郭祖不同意的原因,就是他覺得自己是他張沖身邊的橫撞吏,位置太過重要了,所以他要避嫌。
像趙郡趙氏的族人們雖然已經分田別戶,但族內之間的羈絆卻不會這麼快就結束的。
經濟基礎是決定了上層建築,但這個需要時間。
張沖知道像郭祖這樣的例子並不是少數,其中蔡確就曾經找過他,說蔡邕老頭的族人找到蔡確,說要給蔡確認祖歸宗,認陳留蔡氏的族譜。
當時蔡確並沒有拒絕,只是本能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所以才在一次當值的時候期期艾艾的問過張沖。
張沖當時給了蔡確這樣一句話:
「咱們是誰就是誰,你蔡確這人如何不是你認了誰做祖宗,也不是成了哪裡的人。咱們得明白咱們是來自哪裡的,別做了兩天人了,就把自己的根給忘了。」
蔡確再不敢說話。
之後張沖知道的,蔡確回到宅邸,就把那個蔡邕的族人給揍了一頓。後面那蔡邕也不知道被誰攛掇的,還對蔡確嗆了幾次。
所以你看看現在泰山軍的老弟兄們,不是娶了士家之女,就是上了人家族譜。而且這事他還不能多說什麼。
畢竟,從面上來說,這些昔日的士族子弟如今也不過是治下普通一細民。而下面弟兄們之所以愛和士族子弟結婚,也是因為這些女子普遍有教養,也更漂亮。
總不能你張沖又是娶蔡氏女,又是娶劉氏女,又是娶甄氏女,然後就不准老弟兄們找個好婆姨吧!
沒這個道理的。
而張沖也知道老弟兄們愛認祖歸宗,其實也是因為他們這些人沒有祖宗記憶,都沒個族譜的。而認了祖,且不說自己也成了有身份的,日後場面上也有個照應不是。
以上種種皆是如今泰山軍老弟兄們的情況,斬不斷理還亂。
想到這裡,張沖搖了搖頭,將這些煩惱事再一次拋到腦後,只想和身邊的橫撞吏們閒扯。
但張沖不想這些事,那邊蔡確反開始主動勸諫了一句。
他對張沖小聲道:
「王上,我覺得王上這一年在軍中的時間比過去少好多了。」
因為馬蹄聲太大,張沖第一次還沒聽清,等蔡確扯著嗓子又喊了一句,張沖才聽清楚。
然後張沖就愣了。
為什麼在軍中的時間少了?張衝下意識就要給出理由,甚至這理由有十條八條,甚至條條都有道理。
但張沖還是愣了,為什麼自己在軍中的時間少了。
最後張沖沒有多解釋什麼,只是拍了拍蔡確的肩膀,認真道:
「嗯,後面我多到軍中走動走動。別說,軍中的大鍋飯是有日子沒吃到了。」
然後蔡確就憨厚一笑,用力點了點頭。
最後張沖也笑了。
張沖帶著三千突騎,一人三馬趕到盧龍塞的時候,早已經等候多時的張旦急忙將張沖迎入塞內。
還沒等到張沖入城,落在後面的徐晃飛馬奔了過來。
許是事情太大,徐晃下馬的時候腿都有點軟。
他奔到張沖面前,一來就講了句:
「王上,阿紹他病了!」
張沖一愣,當然知道徐晃說的阿紹是誰,自然是他的三弟張紹。
張紹自入軍後,驍勇善戰,履歷戰功,所以別看年齡不大,但很受軍中將士們的擁護。
作為飛虎軍的屯將,他自然也隨著突騎趕往盧龍塞。
然後就在要到盧龍塞的時候,張紹就病倒了,而且毫無徵兆就開始打著擺子。
當時徐晃正在後面,看到軍道上停了一隊人在護衛著某個人,那人還躺在一處緩坡下,徐晃才好奇的過去。
當看到是王上的三弟張紹倒地,徐晃魂都冒走了一個,但他又知道這時候行軍沒辦法帶他了,所以徐晃只能讓一個懂點醫術的留下照顧張紹,然後飛馬向著盧龍塞奔來。
而當張沖得知自己三弟病倒和病情後,當即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軍中如阿紹這樣的多嗎?」
徐晃愣了一下,然後馬上反應過來:
「不多,我這一路就見到阿紹病倒了。」
聽到這個,張沖直接對張旦下令:
「你從塞內要一隊車馬,然後去將阿紹接到附近的塢壁,然後好生照應。」
接著,張沖又想起一事,忙走回自己赤駒的身邊,從馬背上的褡褳里翻出一個盒子。
他將這個遞給了徐晃,對他說:
「這個是他嫂子在我臨出征的時候塞給我的,說是什麼遼東老參,你拿去用,再喊醫護營的老許一起去,他擅長這個。」
徐晃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就跟著張旦的一個下僚後面,去塞內支用車馬了。
張旦看了眼徐晃,又看到張沖的眼神就沒離開過,當然知道王上此時心急如焚。
於是,張旦道:
「王上,要不將阿紹接入塞內,這樣也能照料得更好些。」
但張沖立馬搖頭:
「現在還不確定阿紹是不是染上了瘟病,不能留在關內。不說這個了,我時間非常緊,現在趕到盧龍塞的突騎有多少人了,狀態如何!」
張旦暗自嘆了口氣,然後將心神回到了戰事上,他對張沖稟報:
「現在,塞內已經趕到的突騎已有兩千,且因塞內糧秣充分,所以這會士馬飽騰。」
張沖毫不猶豫道:
「將塞內的戰馬都給我,然後再給這五千突騎補充十日的乾糧。還有,柳城的烏桓人現在什麼動靜。」
張旦連忙答道:
「最近烏延那邊送來情報,說這幾日遊牧在各地的烏桓部落都在往柳城方向趕。是不是他們發現了我軍的動向了。」
張沖搖了搖頭,也沒說不是還是不知道,他只回了句:
「總之,那柳城的榻頓看來也不安分,既然這人心思這麼多,那我就帶著兵過去親自問問他,看他到底是誰的狗。」
張沖見張旦還欲言又止,便罵了句:
「還有甚事,我們邊走邊說。「
說完,張沖就拽著張旦又走,卻不妨張旦突然說了一句:
「王上,末將有罪,此前為我軍導引出塞的嚮導,今日凌晨剛剛被刺殺。」
「你說什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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