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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絕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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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還在繼續。

    李輔的天雄軍在擊潰了公孫度部後,很快就被趕來的漢軍騎兵驅離了戰場。

    後方的盧植很快就調遣了一支漢兵老營,對著正面的韓浩部發動了新一輪攻擊。

    這一次上來的漢兵顯然是勁旅,很快就沿著直道快速移動到了陣前。接觸一刻不到,就奪下了韓浩部的前線陣地。

    韓浩盤坐在擔架上,看著前面陣地丟了,急得不行。不是他這腿實在沒法動彈,他當時就殺過去了。

    最後還是楊丑帶著一隊精兵擋了上去。

    但沒等韓浩舒緩一口氣,楊丑就帶著殘兵退下來了。不光退下來,楊丑一下來就指揮韓浩的扈兵,急道:

    「快快快,帶著老韓一起撤。」

    當時韓浩就急了,將手中的偏面扇打在楊丑的臉上,罵道:

    「誰讓你丟陣地的。你是不怕我的軍法嗎?」

    楊丑被抽了一下,一點沒當回事,見那幾個扈兵還愣著,自己上千就擔著一邊,然後催促其他人一併上。

    等擔著韓浩退下去後,楊丑才和韓浩解釋:

    「老韓,我老楊什麼時候孬過?你沒到前線是不知道漢軍上來了多少。那盧植老兒是真的輸怕了,上來就來大的。我剛帶上去一個百人隊,還沒個聲,就潰了。這陣地守不住。」

    但楊丑說完,又被韓浩抽了一下,其人大罵:

    「哪那麼多的理由,我只一條,無令不得撤。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帶著我轉回去,咱們死也要死在陣地。」

    這時候楊丑才苦笑,埋怨了句:

    「老韓,你這坐擔架的看不清,楊帥在壁壘上已經揮旗讓咱們撤了。」

    這時候韓浩才抬起頭看了前方定亭壁壘上的指揮所,在那裡,一面黃色繡著河內二字的旗幟正不斷搖動,配著邊上的紅旗,明白無誤的傳遞著這樣一條軍令:

    「河內鎮撤下。」

    這時候韓浩充滿了疑惑,不知道楊帥為何要下此亂命。

    韓浩在陣中,又坐在擔架上,他哪裡能知道此時楊茂看到的。

    站在丈高的壁壘上,楊茂這會的視野是這個戰場上最寬闊的。他之所以令韓浩部撤退,就是因為此時戰場的局勢已經不利於韓浩了。

    原先擺在北面陣地的是韓浩的河內鎮和李定的趙郡鎮,兵力合計在五千人上下。

    但隨著李輔的五百突騎北驅趕後,原先布置在西面密林外的嚴綱部也被一支規模眾多的漢軍擊潰了。

    這路漢兵光看營旗都是四五面,他們在林中晨霧的掩護下,悄然潛伏在了嚴綱部左翼。

    彼時嚴綱部正以縱行隊排列,準備按照原定的計劃對漢軍的前線發動第二輪衝擊。

    這個時候,只穿著單衣卻不畏死的漢兵就從密林中衝出,直接撲上來和無備的天威軍吏士肉搏起來。

    此時天威軍吏士們早已穿戴好了甲衣,一下子被撲倒在地根本站不起來。很多將士們就這樣被短匕給刺死了。

    戰馬因驚嚇不斷嘶鳴奔跑,最前面的嚴綱在發現此時的陣型非常不利後,果斷吹起衝鋒號角,提前發動了對漢軍前線的進攻。

    天威軍的衝鋒躲避了從密林中殺出的漢軍兵鋒,但也將戰場的左翼暴露給了漢軍。

    對面這支漢軍的主將也發現了這一點,並沒有去追趕天威軍,而是直接向著河內鎮和趙郡鎮的後方切割,顯然要斷這兩鎮的後路。

    正是這一形勢的轉變,楊茂才令河內鎮和趙郡鎮果然後撤,不然就有被分割包圍全殲之憂。

    但即便楊茂調度及時,也因為距離的問題,處在西面的趙郡鎮兵仍然有一個部被切斷了後路,最後一番血戰,這名趙郡鎮的部將戰死了。

    隨著河內、趙郡兩鎮的潰退,楊茂發現外圍陣地已經有崩潰之險。大部分吏士已經丟棄了盔甲、只扛著自家營旗,毫無陣型的潰退著。

    此時楊茂只能令最後的千人本兵和休息結束的魏郡鎮兵出砦掩護兩部撤回壁內。

    但定亭壁的門洞狹窄,在潰兵的擁擠下很快就將門堵住了。這讓要出去狙擊的魏郡鎮兵只能幹著急。

    好在,韓浩和李定這兩個鎮將都成功突圍出來了,還將一應旗號皆帶著了。

    靠著大纛、號角,韓浩和李定二鎮,背倚著定亭壁重新整陣。這一次,韓浩和李定就立在最外圍,打算殿後為全軍列陣贏得時間。

    在北面,黑壓壓的漢軍正排著軍列,動地而來。

    而這個時候河內、趙郡兩鎮皆沒有準備好,形勢一下子就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

    卻在這時候,原先已經被驅離戰場的李輔帶著天雄軍又殺了回來,他們在路上又匯合移動著的天威軍,

    兩支騎軍團配合子啊一起,開始對行進著的漢軍主力發動一系列進攻。此時漢軍只能放棄前進,重新結成方陣以應對。

    面對陣腳穩固的漢軍堅陣,縱然是天雄軍和天威軍這樣的精騎都不敢正面衝鋒。他們每次衝到距離漢軍只有十餘步的時候,見漢軍依然堅若磐石,他們就只能向兩邊撤退。

    單從這一點,鎮北軍這些漢兵一定是常年經受騎兵衝擊威嚇訓練的老兵。

    因為正常士兵即便再無畏,在面臨大規模騎兵的衝鋒時都會被嚇到。而方陣中只要有人猶豫退後,就會影響到更多人的勇氣。

    而一旦讓騎兵看到陣線的動搖,那他們就不會再兜轉馬頭,而是會果斷選擇衝擊方陣。而一旦讓騎兵沖入方陣,那一切就結束了。

    所以讓騎兵潰退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每個人不能有一絲的退縮,這是一個勇敢者的遊戲。當你不畏懼別人會撞到你的時候,對方就真的不敢撞過來。

    李輔見襲擾這股漢軍不奏效,馬上改變了對象,向著一支行走在煙塵中的部隊陡然加速。

    這支漢兵在前面遭受泰山軍騎兵襲擊的時候,依舊保持著縱隊前進的隊形。當李輔調轉馬頭向著他們殺去的時候,附近的漢軍袍澤紛紛對著他們高喊:

    「快列陣,蛾賊騎兵向你們殺來了。」

    但可惜這番警示還是太晚了,這支四百人的漢軍直接被突來的天雄軍擊潰。其部營將也被李輔的馬矟挑穿了下巴,串行了一路才亡。

    其他漢軍各吏士或死或亡,這一序列的漢兵成建制崩潰。

    於此同時,又一部漢兵步入了袍澤的後塵,嚴綱也帶著天威軍襲擊了一支正在行進的漢軍。

    那部漢兵以為是己方的騎軍團,但直到聽到後面的袍澤的慘叫聲,他們才反應過來。那一部的營將當即下令部隊向後轉,準備迎擊天威軍的騎兵。

    但這般倉促的轉位又能濟得了什麼事呢?

    此時嚴綱早已經將目光放在對面的營旗上,他想要奪下這面旗幟。

    對於任何一支部隊來說,營旗都是他們的榮耀所系。如果丟掉軍旗,編制不在了不說,更是對任何還活著的軍士都是莫大的恥辱。

    但換言之,每每成功奪下一面敵營旗,都將是一場無上的榮耀。

    此時嚴綱就看上了這面營旗,他帶著一彪扈兵縱馬來到漢軍的護旗吏面前,一槊就刺入了此人的眼中,貫穿了他的下顎。

    但即便這樣,此人臨死前都拽著營旗想要護在胸口。但邊上嚴綱的扈將嚴寬直接一刀砍翻了護旗吏的手,將這面旗幟奪了下來。

    就這樣,又一個漢軍序列消失了。

    這一刻,天威、天雄兩軍展現了騎兵對無陣步兵的碾壓。兩部左右穿插配合,將這片戰場攪得一團亂。

    但兩軍的宣武到這裡也就結束了。


    隨著後面的的漢軍騎軍團不斷圍堵過來,嚴綱和李輔的移動空間越來越小。這個時候,兩人知道再不突圍出去,兩軍將要被圍殲在這裡。

    於是,他們終於放棄了這片戰場,開始選擇向著南面撤退。

    至於壁內的暫編軍,他們已經幫不了多少了。

    在他們南面突圍的時候,漢軍的騎兵也在後面銜尾追殺。

    顯然,泰山軍突騎真的惹惱了盧植,根本就不打算放過他們。

    壁下的鏖戰並不比突騎的戰鬥來得輕鬆,此時他們最大的危急是,已經被壓縮在了一個非常狹長的壁下平地。

    要不是壁上的長弓射手們還在發射著密集的箭矢,阻礙著漢軍的壓迫,他們估計都要被硬生生擠死在這裡。

    此時韓浩已經在扈兵和楊丑的幫助下,站了起來,他一手擎著戰旗,一手捶著胸口,對周邊的袍澤道:

    「弟兄們,我等來自各方,我們這裡有河內人、有趙國人,還有魏郡人。本來我們都是陌路之人,但因為泰山軍,因為王上,咱們聚在了這裡並肩作戰,成了生死弟兄。今日,我等多半是要死在這裡了,但我韓浩不後悔,因為死在咱手上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不虧。」

    韓浩這邊說完,就有人群中的勇士呼和:

    「鎮將,俺也殺了三個,不虧。」

    「俺殺了一個。」

    「還有俺,俺也弄死了一個。」

    韓浩赤著眼睛,呼號道:

    「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咱不說別的,就要大夥臨死前也帶走一個。到時候我韓浩在陰府再與弟兄們吃慶功酒。」

    「好!」

    「要得!」

    此時,河內鎮兵的死志已現,他們都知道留給自己的可能就是一死了。

    前面是無邊無延的漢軍大兵,後面壁壘因為狹小根本撤不進去。而他們這會卻又累又渴,這怎麼活?

    突然有人衝著上面的袍澤弟兄喊了一句:

    「老兄,咱們口渴得厲害,放桶水下來,潤潤嗓子。」

    壁壘上面的泰山軍當時眼淚就流下了,他們當然知道下面的弟兄後面會遇到什麼,他們也聽到了鎮將給他們的喊話。

    所以這些人邊哭著邊將一桶桶清水縋下城頭。

    河內鎮兵們掬著水互相飲用著,用清涼的水緩和他們緊張又害怕的情緒。

    誰不怕死?但正如鎮將說的那樣,到這個時候了,除了一死一謝王恩之外,他們臨死也要拉上一個。

    這就不虧!

    多麼樸實又殘酷的算術啊。

    就是一命換一命。

    而那邊,趙郡鎮的三名將領也聚在了一起。

    此時昔日在襄國同時反正的三將已經大不一樣。

    營將之一的劉固此時左臂齊肘而斷。他突圍的時候遇到了漢軍一名胡將,鬥戰不敵下,直接被對面砍了一斧。

    這一斧不僅崩碎了他的臂甲,更帶走了他的左手。

    不是手下的扈兵們拼死護著他殺出來,劉固早就沒在陣里了。

    劉固這邊殘了,趙容也好不了多少。他是今日最早一波發動反衝鋒的部隊,打到折現,全營千人,還能站在他邊上的只有百人不到,人人帶傷。

    趙容自己也被髡了髮髻,披頭散髮的,再加上臉上的血痂,真的宛若惡鬼。

    這時候,他望著唯一還乾淨整潔的鎮將李定,平靜道:

    「怎麼著,老李你真的要這麼做?」

    李定複雜的看了一眼趙容,再一次強調:

    「這都是我趙郡子弟,不能再死了。對面就是盧帥,我父與他有舊,我們只要陣前舉義,定然無事。而且從此再入漢室,此身不為泥濁。」

    聽了李定這句話,趙容嗤笑了一聲:

    「說這麼多,咱們就不是三姓家奴了?」

    李定臉色不變,手悄悄放在了還手刀上,沉聲道:

    「什麼意思?」

    這個時候趙容放大了聲音,喊著:

    「什麼意思?我等一從沮授,此為一姓之士。再降泰山,此為二姓之臣,最後咱們再降盧植,那就是要做三姓家奴了。」

    李定退後一步,認真道:

    「所以你是不願意了?」

    趙容哈哈大笑,將手放在耳朵邊,做傾聽狀,突然就來了句:

    「你聽這聲音,聽到了嗎?你李定好好聽聽,這是旁邊河內鎮的告死聲。他媽的,他們不怕死,我趙容就怕死嗎?我承認你李定家世好,能力強,但你別來糟踐這聲名,這為你死去的弟兄。」

    話說到這一步,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李定抽出環首刀,突然高聲下令:

    「營將趙容臨陣要降,給我亂刀斬死。」

    顯然李定心思髒,既然你趙容在乎名,那就侮你名。

    看著憤怒的趙容看著自己,李定嗤笑,你又能如何?

    但突然鑽心的疼痛傳來,繼而渾身發軟。李定低頭一見,就看到劉固正用一把斷刀挑開了他的腳肌腱。

    李定再也站不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劉固,問了這麼一句:

    「你作為趙王之後,不願意隨我歸正,竟然要為虎作倀?」

    劉固沉默了,吐出:

    「你要是帶著咱們投了,那些戰死的袍澤算怎麼回事?我那斷手又算什麼?」

    到這個時候,李定再掩蓋不住自己的恐懼和悲哀:

    「沒成想,我李定死在一個廢人之手!嗬嗬。」

    話落,他的喉嚨被趙容割開了。

    不做三姓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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