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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募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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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沉默中,盧植率先開口了,一出口就讓氛圍降到了更低點:

    「我手上這些鐵不是那麼好拿的,不然為何我這次會拿鐵器與你們互市而不是用糧食?實際上這就是我從你們那招募人手的誠意。現在我誠意放在這裡了,你們誰不願意接本鎮的誠意?」

    說完,盧植不說話了,就這麼定定的把玩著手上的銅爵。

    盧植不說話,但在場的胡酋們卻絕不敢讓盧植的話掉在地上。

    且不說盧植背後是漢室那樣的龐然大物,單他在城內的五千漢騎就是一股非常強悍的力量。

    在此世,裝備精良的漢騎,一騎就能當五胡,而五千漢騎的力量更是堪比五萬胡人都不止。而草原上最強大的鮮卑王庭可能也就拿出控弦五六萬騎的實力,所以盧植手上的兵力,根本不是代地胡人能抗衡的。

    胡人很實際,只要是強者,你就能提條件。

    很快,群酋中比較親漢的烏桓貴酋們開始率先表態了。

    說話的是一個叫骨利的烏桓小帥,他拍著胸脯對上首的盧植道:

    「小臣可以為盧鎮北提供勇士二百人。」

    這個叫骨利的是烏桓小帥的等級,按照烏桓的社會組織形式,從上到下可分部、邑、落三級。每部大致有千戶到萬落。每邑又有數百落,而每落大致是七到十口人。而一部之長稱大人,一邑之長稱小帥,一落之長稱帳頭。

    所以這個骨利既然是叫小帥,那就說他手上至少有數百落,口數千人。換句話說,剛剛此人答應提供的二百丁口直接占據了十分之的人口,不可謂不有誠意。

    果然,骨利一說完,上首的盧植直接對他報以微笑。

    盧植對骨利道:

    「好,你是之前在我轅門前膝行而過的那個酋帥是吧,我記得你。你果然對大漢忠心耿耿。我從不會虧待你這樣的忠臣,後面我會賜發你一份勘合,以後你就可以直接來代縣互市。」

    盧植這話說完,骨利毫無顧忌,再一次膝行到了中間,對盧植大拜叩謝。

    而其他部落酋帥在聽了盧植的話後,心裡一咯噔。

    原來盧植這話的信息量太大了,給那骨利發勘合是什麼意思?難道以後互市需要驗證勘合了?

    就在眾酋帥顧自驚疑的時候,盧植說話了:

    「嗯,順便說個小事。剛剛忘記講了,就是本鎮覺得過往互市還是沒個章法。本來我大漢皇帝陛下顧念天下蒼生一體,無論是草原還是中原,皆是他的子民,所以才特許在邊界開市,這樣也能讓草原的子民感受到陛下的恩澤。但是呢?」

    說著話,盧植環視在場的數十名酋帥,冷冷道:

    「但有些人呢?一邊受著我漢室的恩澤,一邊要與我漢室為敵。對於這些人,本鎮斷不容許他們還在城內互市。所以特頒行勘合互市制,以後只有手持我頒發的勘合,才能在幽、並邊界互市。」

    沒錯,繼用鐵器互市後,盧植又用了個新招,就是勘合互市。這一手當然不是只為個威脅,而是再一次亂代地的胡人。

    因為盧植用了個手段,那就是勘合上不寫具體胡人部落,只要你拿勘合入城就認。那會發生什麼?可見的就是,胡人會因為勘合又會廝殺一片。

    所以盧植話說完,一眾豪酋就坐不住了。倒不是他們猜到了盧植的惡毒心思,而是他們聽出了盧植這話的威脅含義。

    誰是漢室的忠臣,那就是這一次同意給人的部落。那誰是敵人呢?還不就是不願意給兵的?

    但縱然看出了這些,這些胡酋們又有什麼辦法。

    現在的局勢是,大家根本做不到一條心,在場的這些豪酋單論種裔都能分鮮卑、烏桓、匈奴。而細分之下,每一酋帥又能分出王種,小種,別種之分。

    所謂王種就是明確可以上溯血緣到某個胡王的種族。現在草原上也就匈奴人和鮮卑人開過王庭,所以也就這兩個族群有王種。

    而所謂小種就是說,是這個族群的其他偏支,但依舊可以追溯出關係來。而別種則是那些草原上雜胡在投靠鮮卑、匈奴或者烏桓後的一類。他們也就是歸到這三族,但實際上族源誰都說不清。

    而代地這裡,光別種就是三十八家部落,小種二十六家,甚至稀少的王種都有。

    那是南匈奴內附的時候,栗籍氏骨都侯一支部落就被遷移到了代地,自此就是此地區的匈奴部落大人。

    這會,栗籍氏也來了,參與著這次互市。

    實際上他就有心拒絕盧植的募兵建議,以往他們匈奴人的確給漢人賣命,畢竟漢庭確實給的多,這比他們主動去搶要來的穩定多了。

    但隨著這兩年漢室衰落,甚至偌大一神都也分成了東西兩京,南匈奴內部越來越有復興匈奴的呼聲,這些族內的少壯派們不斷鼓囂說:

    「咱們匈奴人是長生天的兒子,是草原的雄鷹。當年祖宗們不得已而內附漢土,但百多年過去了,草原卻為那些卑賤的鮮卑東胡所居。如今鮮卑四分五裂,不正是我們匈奴人重返草原的時機嗎?」

    但匈奴少壯派的呼聲卻被匈奴單于羌渠給壓制了。

    老邁的羌渠並不願意實行那麼激進的策略,如今的一切已經使得他很滿足了。所以,少壯派們暗地裡皆呼:

    「老單于寧願做漢人的鬣狗也不願意做草原的雄鷹。」

    代郡的栗籍氏就是知道族內的這股暗流,才不願意在這件事表態。他要是答應盧植的建議,族內的那些少壯派一定會將矛頭對準自己。

    所以栗籍氏不願意趟這個渾水。

    但栗籍氏默默看了眼對面的烏桓人,心裡越發對彼輩齒冷。

    烏桓人算是胡人當中有名的胡奸了。基本上有名的酋帥都受漢室的冊封,每每募兵都是沖在前頭。而漢室也為了獎勵烏桓人的「忠勇」,專門在上谷的廣寧城開設榷場,歲時與烏桓人互市。

    所以栗籍氏知道,盧植要募兵的要求一定會得到滿足的,因為那些烏桓人為了日後鐵器的來源,甚至會自己去草原捕奴。

    而一旦被烏桓人拿下長期的鐵器渠道,那代地的匈奴人最後會是什麼結局就可想而知了。

    而且鐵器終歸是會腐朽的。即便他們這一次獲得再多鐵器,終究還是不如自己掌握一條穩定的渠道。

    於是,栗籍氏左右想了想,還是出口道:

    「小王自祖上始就是漢室的忠臣,正是有漢室的幫助,我們匈奴人才能在代地修養生息,不為白風所害。所以小王一直想著怎麼報答這份恩情,如今盧帥有要,不以我胡人孱弱卑鄙,小王願意出騎三千,以供盧帥驅策。」

    這裡栗籍氏打了個心思,他知道如果出兵少的話,那一定會被盧植拆散。到時候,這些兵馬肯定是沒得回來了。所以,栗籍氏就索性出兵三千騎,而且是連人帶馬一起出。到時候,這部兵馬還是要他們匈奴人自己統領,也有一定的自主權。

    他瞧不上那些烏桓人的猥瑣。

    他們那點小心思誰猜不到。就比如剛剛那個貌似恭敬的骨利,看著豪橫出了兩百兵。但他說的是丁兩百,換句話說,就是只提供人。

    但這些烏桓人是騎兵呀,只有騎馬才能發揮戰鬥力。那你盧植徵募了這兩百烏桓人,怎麼能不給他們配馬呢?而一旦戰事不利,這些烏桓人再次奔回代地,豈不是白白賺了一匹戰馬?

    這就是那骨利的小心思,猥氣。

    果然隨著栗籍氏開口,在場的胡人酋帥們紛紛驚呼,果然不愧是闊過的匈奴人,一出手就是二百落騎兵,已經是十個酋帥加在一起的全部兵力了。

    盧植當然開心,直接斟滿了酒,敬了栗籍氏。

    後面,匈奴別種和烏桓小種部落酋帥也紛紛開口支兵。這一家給一百,那一家給五十,只一會,就湊出了六千胡騎。

    盧植的臉上笑容就沒停過,他這一次的目標就是招募個八千騎就滿足了。但還是那句話,誰嫌手上的兵少啊!


    於是,盧植將目光放到了最後的鮮卑胡酋身上,到現在就差他們了,而至今這些人還是一言不發。

    這讓盧植很不高興,一雙虎目就這樣盯著最前頭的一個黑漢子。其人索發左衽,身形壯碩,正是流落在代地的鮮卑雜胡酋帥叱干野豬。

    此時叱干野豬臉色變化,突然站起對盧植下拜:

    「盧帥,野豬自幼仰慕天漢,願為天漢出生入死。請盧帥准我帶著所部三千胡騎應募入軍,隨盧帥一起建功立業。野豬此生最大的追求就是能做漢室的一功侯。如此,野豬死也足了。」

    這下子盧植也愣了,他沒想到這個叫叱干野豬的這麼有魄力,要帶著全部兵馬一起隨他入漢土,而只為博富貴。

    盧植反覆看了看叱干野豬,哈哈大笑,然後親自下席給叱干野豬斟滿了酒,豪邁道:

    「飲勝!」

    而叱干野豬也誠惶誠恐,恭敬將這酒滿飲,最後還補充了句:

    「我們漢家的酒就是甜!」

    盧植哈哈大笑,拍了拍叱干野豬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宴後,鮮卑叱幹部落趕著高車,載著滿車的鐵器返回著部落。

    路上,叱干野豬的三個弟弟皆圍繞在叱干野豬邊上。

    其中二弟叱干野牛就不解地問:

    「兄長,咱們為何要全部落都隨那盧植老頭。這漢人老頭我看著就不像啥好人,俺們隨他怕是要吃大虧。」

    不光老二在這麼說,老三叱干野鹿也附和道:

    「是啊,兄長。咱們剛剛拿部落的牛羊換了漢人的鐵器,正該好好打造一番兵刃將咱們附近的幾個野胡部落給兼併,幹嘛去追隨那盧植啊。而且他們漢人之間廝殺關我們鮮卑人什麼事。我巴不得他們死得人多一點呢!」

    鮮卑人自二十年前的大豪傑檀石槐統一漠南草原後,先後與漢人經過三次大戰,各部落死傷慘重。叱幹家就有不少族人死在了與漢人的戰鬥中,現在讓他們追隨漢人戰鬥,他們怎麼也接受不了。

    說完,叱干野鹿還橫恨恨道:

    「要不是三年前老王死了,一年前新王也死在北地,讓咱們鮮卑人四分五裂,哪容得漢人這般囂張,還想出個什麼勘合來拿捏我們?咱們直接搶不是來的更好?」

    叱干野鹿說的老王正是檀石槐,新王說的是檀石槐的兒子和連。其人在去年攻打北地的時候,被漢人的弓箭給射死了。

    而現在和連的兒子騫曼尚幼,無法擔當最高首領的重任,於是鮮卑諸大人公推和連兄長之子魁頭繼承和連的位置。

    而他們叱幹家是和連的勢力,為了怕被魁頭清洗,就舉族到南方代地避禍。

    叱干野鹿還要多說,四兄弟中最小的叱干狗生突然來了句:

    「我明白了兄長。咱們現在鮮卑各大人擁兵自重,各行其是,連大人之位也開始不經王庭冊封就自行了。而且我看騫曼王子日後長大,還是要和魁頭那偽王動刀兵的。到時候,我鮮卑內亂,漢人如果插手就麻煩了。」

    二兄叱干野牛完全聽不懂四弟說的是啥意思,他悶哼道:

    「你七拐八繞的,到底要說啥。直接點。」

    叱干狗生激動道:

    「現在漢人那邊也在內亂,尤其是幽冀一帶已經打了兩年了。但從回來的族人那裡聽說,那地方也出了個豪傑,叫什麼泰山軍。不知道什麼來路,但卻壓著他們漢人打,據說已經占了好大一片地。這一次那盧植老頭來咱們這募兵,就是要帶去打那泰山軍。而」

    「而如果讓那個泰山軍率先統一了北地,那咱們鮮卑人就危險了。所以兄長要帶我們全部落去幫助那盧植打泰山軍。因為只有同樣分裂的漢人才不會對咱們鮮卑構成威脅。」

    後面這番話是四兄弟的老三叱干野鹿說的,說完他還一臉嚴肅,顯然認為自己等人已經肩負著鮮卑人的命運了。

    然後,三兄弟就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一直不說話的兄長叱干野豬,佩服兄長的高瞻遠矚。

    而那邊叱干野豬在一番震驚後,咳嗽了一聲,坦然道:

    「是的,就是這麼回事。」

    但實際上他只是在宴會上看那幫烏桓人不懷好意的看著自己。顯然對面在獲得鐵刃後就要動手剷除他這個外來人。

    別看烏桓人和鮮卑人是同種,但從來都是自己人殺自己人最狠。

    而當時,那盧植又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一副你不拿出個一兩千人,就要他好看。而叱幹家一共才三千騎,與其分兵給那盧植吞,不如全部壓上。

    既能離開代地這塊是非地,又能在盧植帳下保有完整,還能在漢地發發財,豈不美哉?

    只是沒想到自家兩個弟弟想得這麼多?是不是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呢?

    果然我叱干野豬也是鮮卑的大豪傑啊,憂國憂民。

    且不提叱干野豬的心思,很快停駐在代縣的盧植大軍在匯聚各部送來的九千騎後,又從代郡招募了千人左右的雜胡。

    這些雜胡所在的部落剛剛被那些獲得鐵器的部落給攻滅,這些人只能流浪在外,然後入募了盧植的軍隊。

    看來,由盧植捲起的暴風已經在代地刮起來了。

    最後,盧植又招募了三千代地漢人遊俠豪傑成軍。這些豪傑一方面是想隨盧植入關內博富貴,但更多的想法是避難。

    聰明人並不只有盧植一個。那些胡人缺乏權斗,但代地的漢人們不缺啊。他們已經看出來了,隨著盧植用所謂的鐵器和勘合來互市後,這代地已經成了是非地。原先還能安分相處的各部落將會激烈血殺。

    而到那個時候,沒有關隘守護的代地漢人們該怎麼辦?

    本來他們人數就比胡人少,原先能保持均勢就因為他們有鐵器的優勢。而現在這僅有的優勢也沒有了,那留給代地漢人的結果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所以看出這些的漢人豪強們只能應募到盧植的軍隊中尋求庇護。近三千多騎射精良敢戰的豪傑士加入到了盧植帳下,大大充實了鎮北軍的實力。

    而盧植所要付出的不過就是一些通關文憑。

    因為漢室為了避免邊地百姓逃亡內地,律法上是嚴禁給這些人通關文憑的。尤其是像代郡、五原、雲中、雁門等所外的關外地,就更是嚴格查禁。

    而代地豪強們和盧植談的條件就是,他們部曲精銳可以隨軍,但他們的家眷族人也要隨他們一起遷往內陸,不能留他們在代地等死。

    對於這個條件,盧植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此時的他哪還在乎漢室的律法。對他來說,打贏泰山軍,那漢室還有救。打輸了,漢室都要亡,還談什麼法律禁條?

    所以盧植大比一揮,准許代地豪傑家人一併入關。

    就這樣,盧植在代地一共招募了一萬三千人的部隊。然後並自己所部五千騎,一共一萬八千人的龐大軍隊,並近十萬頭牛羊一道從野狐口入關。

    而在大軍後面,又有近三萬的代地漢人豪強丁口沿著飛狐道在崇山峻岭中移動,準備到中山國一帶安置。

    到現在,盧植一切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南下尋張衝決戰。

    而在這個時候,咱們的張沖又到底在幹什麼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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