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廣播稿(1 / 1)
野貓、野狗?還是黃鼠狼啊?
許秋陽一手拿著枕頭, 一手戰戰兢兢地掀開被子, 正準備用枕頭把那隻不知道是什麼的動物趕跑,突然耳邊傳來羅建剛的聲音:「是熱水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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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硬塞過來的,我拿著也沒用,借給你使使。」
&那謝謝你了。」許秋陽一時無語, 默默地鑽進被窩,想到自己剛才一時激憤沒來由地向他發了一場脾氣,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剛才對不起啊,我知道你們也是一片好意, 是我太激動了。」
對方沒有答話,烏漆抹黑的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這兒, 許秋陽料想他怕是不高興了, 誰一片好心被當成驢肝肺都不好受, 悄悄嘆了口氣, 縮進了被窩裡,溫暖的熱水袋抱在懷中, 很快整個人都感覺到暖洋洋起來。
過了一會兒,羅建剛才開口:「嗯,既然你不想宣揚, 那我再跟站長說一聲, 你……, 早點歇著吧!」
羅建剛的鋪位就在與許秋陽一塊鐵皮之隔的外面, 他躺下的時候,許秋陽甚至還能感覺到木板的輕微震動,很快,外邊就傳來了緩慢而均勻的呼吸聲,許秋陽抱著熱水袋,鼻端嗅著新曬的被子上陽光的清香,慢慢地也進入了夢鄉。
晚上睡得香甜,第二天許秋陽醒來得也早,她輕手輕腳地走出工棚,打算找根木棍給自己做把牙刷。
據她觀察,除了羅建剛這種縣城裡來的人,周圍的人好像都沒有刷牙的習慣,她忍了兩天,實在是受不了,便打算學著以前在書上看到的方法,找一根軟一點的樹枝,把皮剝了,然後把其中一端的纖維咬得毛毛的,用來擦牙齒。
她照著這個法子試了一下,樹枝磨得齒面「嘎吱嘎吱」響,好像效果還挺不錯的樣子,她覺得好玩,便又起勁地多擦了幾下。
剛好羅建剛也端了口盅牙刷來河邊洗漱,見她拿根棍子在嘴裡面捅來捅去,不由好笑:「馬上就有早飯吃了,你就這麼等不得,連棍子也吃?」
看他一臉毫無芥蒂的樣子,仿佛早把昨晚兩人之間的不愉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其實他也沒有多不愉快,當時也就是楞了一下,覺得有點莫名其妙而已,後來想一想,她說得也有道理,人都是愛面子的,誰也不願意自己家的醜事被宣揚得全縣人民都知道,相反卻是他們自己考慮不周了。
至於許秋陽發的那點小脾氣,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女人嘛,都是這麼情緒化的,這一點他早就在他姐羅素芬身上得到了深刻的認識了。
許秋陽把樹枝取出來在水裡洗乾淨,雙手鞠了河水漱口,然後再把臉洗乾淨,一邊擰了毛巾擦臉一邊說:「昨晚那事,你還是先不要跟站長說吧,我再想想。」
羅建剛又楞了,所以說女人善變嘛,這昨晚還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這一覺睡醒又改了主意,不過對他來說,不管她怎麼決定都是沒什麼關係的,於是爽快地回答:「行,你慢慢想,想好了再跟我說。」
許秋陽昨晚入睡之前確實還是覺得挺委屈的,但一覺睡醒,看著初升的太陽,整個人的感覺又完全不一樣了,不管怎麼說,站長他們的這個想法,確實是為她著想,她不能不領這個情,而且在陽光下攤開來想,這事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不就是丟點兒臉嘛,她又不是沒丟過。
反正現在基本上整個工地的人都知道她家的這點兒破事了,就算被更多的人知道也沒什麼,反正那些人也不認識她,就算她走在縣城的路上,也不可能會有人指著她的後腦勺說:「看,那個就是被她媽五百斤稻穀賣了的人。」
如果這樣做,能讓王瘸子有所收斂,同時讓她家裡也能受益,仔細算起來,還是值得的。
洗漱完了去領早飯,楊雪珍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告訴許秋陽:「昨天那王瘸子在你這兒沒得到什麼好處,回去以後又到你家鬧了一場。」
&結果怎麼樣?」許秋陽著急地問。
&沒什麼,聽說就砸了一些桌椅板凳,還搶走了廚房裡的一袋干玉米,要多的你家也沒有了呀!不過王瘸子他們走了以後,你媽發了一通大火,把你幾個妹妹都打了。」
&許秋陽嘆了口氣,李桂芳就是這麼個人,一天不打孩子就渾身不舒爽,更何況王瘸子還砸壞了家裡的桌凳呢,這些桌椅板凳外人看起來是破爛,可在李桂芳眼裡可金貴著呢,家裡吃飯的時候只有爸媽和三個弟弟能坐上桌,她們幾個女孩子都只能夠在灶房裡蹲著吃。
她自己現在算是半脫離了苦海了,只苦了幾個妹妹,還不知道要熬到什麼時候呢。
中午吃過午飯休息的時候,許秋陽問羅建剛借了紙筆,終於還是把廣播稿寫了出來,不過當事人都沒有用真名,而是用了化名含糊帶過,但其他所有的細節都是真實的,只要是知道這件事的人,一聽就能知道說的是誰。
許秋陽不想讓別人看到她會寫東西,趁其他人吃飽了都在樹頭下靠坐著打盹的時候,自己悄悄找了個背人的地方飛快地寫完的,寫完以後交給羅建剛:「你看看,有什麼要修改的地方沒有。」
羅建剛自己就是個半桶水,當然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粗略看了一遍便興沖沖地跑去找站長,連同昨晚許秋陽幫他寫的那份檢查一起交了上去。
彭站長先是漫不經心地瞄了幾眼,突然臉色一整,認真地看了起來:「這個不是你寫的吧?」
咦,這麼輕易就識破了?羅建剛心裡發虛:「哪能吶,當然是我寫的。」中午許秋陽一再交待,一定不能讓別人知道這是她寫的,他既然答應了她,就一定不能出賣隊友。
&說,當我看不出來啊,找你姐寫的吧?」
羅建剛不說話了,反正不是他說的,算不得是他在騙人。
彭站長當然就當他是默認了,連連贊道:「才女果真就是不一樣,瞧這文章寫得,字字珠璣啊!要是咱們站也有這樣的人才就好了,以後上邊有什麼文件、材料要寫的,也不用我頭疼了。要不你去問問你姐,願不願意調動到咱們單位?」
&覺得呢?」
&嘿!」彭站長也只是開開玩笑而已,誰也不會那麼傻,有好好的縣城辦公室不坐,跑來這鳥不拉屎的小山溝,像小眼鏡那種,本身在供電局裡就是鬱郁不得志的,被派到這裡,在別人的眼中,已經算是遭到貶謫了。
&實想要人才,您也別光想著從外邊調進來,從咱們內部選□□的那不是更好?」羅建剛意有所指地說。
彭站長掃了一眼工地上幹活的人群:「就這?一群文盲,能寫出來自己的名字就不錯了,還內部選拔!」
&可說不定,萬一有人是深藏不露呢?」
&以為是武林高手啊,還深藏不露。」彭站長並不把羅建剛的話當一回事,把他那份檢查好生收了起來,萬一自己以後不小心得罪了領導,需要寫檢查的時候,還可以用來好好參考一番呢!
另外那篇廣播稿他交給了羅建剛:「你下午就回去一趟縣城,把這個交給你姐單位,看能不能安排一下儘快播送。」
&我這就去!」羅建剛歡快地跨上自行車,跑到縣城廣播站找他姐去了。
廣播站辦公室里,羅素芬正喜滋滋地拿著一瓶淡黃色瓶子的雅霜雪花膏:「陶姐,謝謝你啊,還勻了一瓶新的給我,我那瓶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說沒就沒了,怎麼找也找不到,也是奇了怪了。」
那被稱作陶姐的說:「客氣什麼呀,反正我也是買多了一時用不上,下個月隔壁辦公室那小曹又要上省城出差了,到時候再讓他帶唄!」
&要記得跟他說一定得上南方大廈買,別的地方買的怕有假貨!」
&會吧,這也能有假?」
&麼沒有,人家把這舊瓶子收回去了,隨便弄點什麼米漿的灌進去,都看不出來是假的,你說要是米漿還好,好歹用了也不壞事,最怕就是弄點化學藥品什麼的,抹了之後臉都壞了那才叫糟糕呢!」
&麼可怕?那以後還是不要買了吧!」
&規的百貨商店買的就不怕,主要是不要貪便宜買巷子裡人家偷偷推銷的……」
正說得熱火朝天,羅建剛推門進來:「姐,有好東西要給你。」
羅素芬警惕地把手裡的雪花膏先藏好:「什麼事?」
羅建剛得意地把廣播稿拍她桌面上:「別以為你不幫我,我就寫不出來了。」
羅素芬隨意瀏覽了一下,「嗤」地笑了:「你寫的?臉皮厚得能當城牆了哈,別的不說,就這一筆字,你能寫得出來嗎?」
&了行了!」羅建剛不耐煩地說,「廢話少說,你就看看這內容寫得怎麼樣吧!」
羅素芬拿起來認真看了一遍,突然急匆匆地站了起來:「你先在這兒等我,我拿去給我們領導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