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星空下的書生與道姑（下）（1 / 1）

    魏國的火鍋和秦國的稍有不同，畢竟不在一地生活，各種口味自然有些區別。魏國人不喜吃辣，因此雖說一鍋湯紅彤彤，可是卻並不是那種最辣的辣椒。

    不過，這個時節吃這冒泡的事物，還是讓人吃著吃著就要冒汗。

    三女自然不可能讓自己儀容露出不佳之狀，不時運轉元力調節身體溫度，不讓香汗冒出。

    只有餘常平和林雲二人，絲毫不在意，額頭上都布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還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夾菜，吃的津津有味。

    一頓飯吃的不快，但也沒花了多少時間。吃過飯後，余常平打了個飽嗝，起身去付了帳。

    隨後，他們出了火鍋店，便繼續在街道上閒逛了起來。

    今日除了會有煙花盛會之外，街道兩旁也有許多人在賣花燈，各種模樣的花燈在兩邊的攤位上放著，一些讀過書的公子哥陪著那些春閨少女在鋪子前，猜著老闆出的燈謎，不僅可以在心儀女子面前顯露自己文學才華，也可以贏得花燈，以搏對方歡心。

    李靈珊沒了葉天這個魔頭在旁，不用與其時刻鬥法，倒是放開了許多。她不時看著那些各種動物之狀的花燈，眼中閃動著光芒。

    小道姑看著在前方並肩走著的余常平和檀月二人，不知怎得忽然就想到了葉天，她腳步慢了下來，又見李靈珊走向一處賣花燈的攤位，她開口道：「我看靈珊姑娘挺喜歡這些花燈，不如這樣，我陪她在這裡逛這些花燈鋪子，你們三人可以先走，去逛些其他的地方。反正這城池挺大，若是都在一塊兒逛，今日卻也看不到多少美景了。」

    余常平和檀月回頭看來，又看了眼李靈珊，見其確實在朝著一處花燈鋪子走去，二人便點了點頭，余常平四處看了一下，隨後指著不遠處一座高塔，道：「也好，那我們兩個時辰後在那座塔前碰頭，如何？」

    「嗯。」

    話罷，余常平便和檀月轉身繼續朝前走去，他們二人對花燈並不怎麼感興趣，因此並不打算在此久留。

    林雲沒有跟上去，他獨自一人去了一間成衣鋪子，按著一些模糊的印象選了幾件材質上乘的衣服，隨後便自己一個人漫無目的的亂轉了起來。

    他如今與本體的感應越來越弱，更需要小心。否則一旦與本體感應消失，他將徹底失去『意識』，甚至無法行動。

    離開這邊後，余常平與檀月二人沒有開口說話，他們在街道上靜靜走著，檀月不說。余常平這個長的俊秀的少年，加之身上特有的氣質，自然不可避免的引來了不少一些路過的少女的目光。

    這一切都讓站在余常平身邊的檀月盡收眼底，心中竟覺得有些不舒服。雖說這些目光並未落在她身上，可卻讓她覺得好似自己的東西被人強行拿出來圍觀一般。

    她視線轉動，看了一眼余常平，發現對方面色如常，對於那些女子看來的視線毫無反應，甚至都沒有回看對方一眼，這讓她心中不知為何突然鬆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

    可便是這細微的心緒變化，隨之卻讓檀月猛然驚醒。

    她為何會跌境？

    便是因為心中有結，阻礙了她原本一片坦途的修行大道。

    而這個『結』是什麼，檀月其實一直都心知肚明，只是，她沒有勇氣去解開。

    此次下山，便是為了經歷紅塵，想要讓自己的心境恢復曾經那般的平靜淡漠。可如今看來，這近一年的山下時光，非但未曾讓自己的心境恢復，反而讓那道缺口越發變大，甚至那種埋藏心底的情感也於不知不覺間變得愈發濃郁了。

    「咻~砰！」

    忽然，一道傳入耳中，檀月收回思緒，抬頭看向那一道亮光，天空中一朵煙花綻放，緊接著又是一聲響，第二朵，第三朵直至那片天空都被煙火充滿。

    余常平也抬站在原地，抬起頭，看著這難得一見的美景，不由有些陶醉其中。

    在第一處放起煙花之後，城內其他地方也陸續放起了煙花，整座城池上方的天空都被各色煙火照亮，城內的人們都在此時抬頭看天。

    雖然長住此中的百姓年年都會看到此番盛景，可此時也都放下手中的活計，站在那兒抬頭看著。

    檀月看著在天空綻放的一朵又一朵煙火，心中漸漸變得平靜下來。她本繁雜的心緒在此時都突然一空。

    她忽然對自己師傅曾經說過的某句話有了不一樣的理解。

    「這才應該是人生。」

    視線下移，她發現街上很多女子都慢慢將頭靠在身邊男子肩上之時，檀月心中不知哪兒來的一股衝動，竟然也有樣學樣的把腦袋朝旁邊一偏，一邊心中同樣有所悟的余常平感到肩上突然碰到了什麼，眼珠一動，差點跳開。

    「不要動！」

    檀月低聲開口，余常平只得站在原地，兩隻手僵硬的放在身子兩邊，身子也有些僵住了。

    他哪猜的到這身邊這道姑怎麼回事？一直不曾和哪個女子如今親密接觸過的少年書生這時候就是肚子裡有再多墨水，也成了一灘死水，動不起來了。

    余常平心中跳的『砰砰』作響，檀月又何嘗不是呢？

    只是，在回過神來之時，腦袋已經靠在了余常平肩上。雖心中羞澀不已，可卻不想離開。

    他們二人身高個子相差不大，余常平雖然身材說不得壯碩，肩膀也不算多麼厚實。可靠在他肩上，檀月覺得心中有一種無法從未體味過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古怪，可是又讓她覺得有些高興。

    余常平已經無心看什麼煙花了，心中緊張無比，眼神不時看一眼旁邊的檀月，鼻尖嗅著飄來的一縷淡淡幽香，弄得他更加不自在起來。

    好在這種情況並未持續很久，當幾輪煙花放過，檀月站直了身子，什麼也沒說，邁開腳步走在前面。

    余常平跟在後方，也沒有開口說話。

    二人一前一後的走著，都保持著沉默。余常平看著檀月的背影，動了動左肩，想著剛才檀月的神情，他忽然覺得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然萌生。

    「她是道姑，怎麼可能動凡心呢？而且，我余常平心中大道尚未走幾步，怎麼能將心思放到這種事情上呢。」

    搖了搖頭，余常平心中告誡自己，想要將那些雜七雜八的思緒斬斷。

    忽然，前方走著的檀月停下腳步，余常平一個不注意，險些撞了上去。

    檀月轉身回頭，看向余常平，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了一般，微微彎腰，開口道：「方才之事，是貧道冒犯了。」

    余常平哪想到檀月竟主動提及方才之事，還率先致歉，一時不知所措，連連擺手。

    檀月抬起頭，看向余常平時微微一笑，主動相邀道：「今夜星空明亮，有興趣上去坐坐嗎？」

    余常平在看到檀月臉上的笑容之時，心中咯噔一下，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隨後聽到檀月的話，余常平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答。

    二人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檀月嘴角的微笑慢慢凝固，眼中開始浮現落寞和自嘲。

    「好。」

    余常平的聲音響起，她眼中一亮，不過神色卻並無多大變化。

    雖說城中禁止修行者私鬥，可規則都是強者所定，自然會對更強的人有些例外。況且，他們不是去戰鬥，而是縱身一躍落到了一排房子的屋頂上。

    二人坐在房頂上，之間隔著一個孩童的距離。

    雖是酷熱時節，可不時有涼風吹過，讓人覺得渾身毛孔張開，很是愜意。

    看著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余常平心中寧靜下來，他看著滿城星星點點的燈火，在這被黑暗所籠罩的世界中，如同一個個太陽一般。

    每一盞燈火，都是一個家庭，正是這千千萬萬盞燈火，組成了這個世界。

    而他的夢想，就是能夠守護這樣的人間。讓這個人間變得更好，讓那些燈光，能夠照到更加寬廣的地域。

    旁邊的檀月看著下方的景色，心中的想法卻和余常平截然不同。

    「這城裡少有千萬人，他們之中有人前一刻笑，後一刻便有可能哭。有的人生活的幸福美滿，子孫滿堂，可有的人卻妻離子散，有的人來到世上，痛苦了半輩子，最後卻連一刻的幸福都無法享受，便又歸於塵土人的一生那麼苦短，為何總要執著與一些無意義的情感和事情呢？」

    檀月開口道，余常平想了想，回道：「因為這才是人。他們有心，有情。」

    檀月冷笑，「有情？你看那兒，那男子家中尚有妻兒等候，自己卻流戀酒色之地，這就是你所謂的情？還有那兒，為了錢，能夠賣掉自己的妻子，這就是你所謂的情？還有那兒，不過為了家族酒館的繼承權，便想要夥同外人謀害自己的親人，這只是一座城，其中便有數之不盡的人性醜陋。除了這座城，其他城池裡呢？整個荒州呢？這樣的世界，就是你們儒家心心念念，要守護的人間？」

    余常平抿了抿嘴唇，「是，這世上的確存在很多不公不平不善之事。可我還是願意相信，人性本善，只要有人願意引導，總有一日這世界一定會變得更美好的。」

    檀月看著余常平堅定的眼神，心中有些複雜。

    她移開目光，看向遠方的天際，漫天繁星一閃一閃，如同一隻隻眼睛在注視著他們二人。

    「我們打個賭如何？」

    余常平疑惑的看著她，檀月扭過頭來，直視著余常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我身為儒道兩家弟子，身上擔著的是『出』與『入』的大道之爭之爭，若是將來，我們之中有一人贏了，那輸的那個人就要無條件答應贏的那個人的一個條件。」

    余常平聞言，卻是準備拒絕，可剛張開口，話還沒爬到喉嚨，便又一個個打著滾兒狼狽落回了肚子。

    檀月不知何時動了下身子，兩人之間的距離縮減到一個拳頭大小。她身子前傾，嘴唇湊到余常平的耳邊，吐氣如蘭，讓余常平整顆心都快要跳出胸膛。

    反正方才已經放縱過一次了，再來一次又有何妨呢？

    「這只是你和我兩個人的約定，不准拒絕。」

    說完後，她整個上身再往前傾，幾乎鑽到了余常平懷裡，頭微偏，一片唇瓣碰到余常平的耳垂。

    在余常平化身為『木樁』之時，她卻又猛地起身，紅成了蘋果的臉蛋轉過去，一股輕風拂過，檀月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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