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 大幕拉開(1 / 1)
高旻寺位於揚州南郊運河與儀揚河交匯處的三汊河口,與鎮江金山寺、常州天寧寺、寧波天童寺合稱禪宗四大叢林。相傳此寺創建於隋代,屢興屢廢,且數易其名,弘光元年清睿親王多鐸率部南下渡江時,曾將此寺僻為王帳所在。順治八年,兩河總督吳惟華於三汊河岸籌建七級浮屠,以紓緩水患,名曰「天中塔」。這座天中塔也是方圓數十里的最高建築,站在塔頂之上,淮揚大地一覽無遺,運河風光也是淨收眼底。
兩天前,周士相就移營至高旻寺,他早就看中了寺中的高塔。寺中的和尚們都被趕走了,寺中的廂房全部被軍部的參謀們占用,塔頂上也早早部署了手拿千里鏡的瞭望兵,一旦發現清軍有什麼動作,軍部就能立即將情報匯總,做出有效的分析。當然,這塔上看得再遠,總有局限,所以探馬還是如從前一樣一隊隊的派出去,要不然鐵定有抓瞎的地方。
「大帥在哪!」
「在塔上!」
軍部官郭雄拿著右翼新一鎮剛送來的急報匆匆奔上了塔頂。新一鎮是馬鷂子王.輔臣的部隊,雖說掛了個新字頭,不過戰鬥力卻不下老四鎮,最重要的是,新一鎮還有一支800人建制的騎兵。瓜州之戰後,原隸各鎮的騎兵都被抽調統歸軍部指揮,也是周士相為決戰留下的預備隊,然而新一鎮的騎兵卻沒有被調出,這其中原因自然是王.輔臣高超的騎戰本領,所以給他留幾百騎兵,絕對能讓新一鎮變得更強,讓右翼也更堅固。
王.輔臣的新一鎮現在高旻寺東南十二里的吳莊、陳套一帶集結。新一鎮的任務是保證運河水路不被斷絕,並和於世忠的第五鎮作為兩把尖刀牢牢頂在兩翼,保證並減緩中軍的壓力。
王.輔臣報稱他的前鋒已經和清軍的探馬接觸,雙方展開了幾場廝殺,各有勝負。相較前兩天,清軍今天的探馬活動頻繁,且數量也多,王.輔臣估計,今天三灣清軍很有可能大舉出動,提請軍部作好應對。
周士相一邊負手往塔下走,一邊說郭雄說道:「功間色和兀兒特也說福臨催促鰲拜早日決戰,現在風雨停了,三萬多蒙古兵也趕到了三灣,恐怕今日真是決戰之時。再等下去,恐怕福臨都要坐不住了,我估計他還急著想回北京去看他的愛妃董鄂呢。」
「大帥,那些滿州人能信得過?」
郭雄對於周士相用重金高官收買的滿州人會不會如約而動心存疑惑,或者說持保留態度,因為他總覺得像蘇納那些滿州人是被俘之後,走投無路才降的太平軍,而功間色那些滿州軍官卻一被收買就答應投降,給人的感覺不靠譜。
「是真降,還是假降,打起來不就知道了。」周士相笑了笑,「打鐵還需自身硬,你也不要將希望都放在那些反水的滿州人身上,他們答應是答應了,不過開戰之後總會觀望一下,咱們要做的就是先狠狠殺上一批,這樣他們就會知道投咱們是很明智的做法了。」
「大帥說的對,打鐵還得自身硬...」
郭雄這邊又將第五鎮發來的情報簡單說了,周士相一邊聽,一邊做出指示,很快就從塔中走出。此刻,塔頂上方插著的齊王大旗,遠處的清軍看得十分清楚。風停了雨也停了,但空氣中卻似乎瀰漫著一股騷動的味道。
三灣清軍大營,一隊隊的軍馬在各級將領的帶領下策馬奔出大營。高旻寺太平軍方面,同樣一隊隊軍馬奔馳往來。方圓數十里範圍內,到處是兩軍互派的探馬,也時不時看到一道道炊煙升騰而起。
千戶那木圖帶著本部騎兵作為全軍耳目,已經和清軍的哨騎廝殺了幾場。清軍探馬派的比太平軍多,在幾處主要地點內,太平軍的探馬根本近不得,只能遠遠觀察兩眼便行返回。有些地方清軍則讓太平軍遠遠看兩眼都不行,一旦發現有太平軍的探馬過來,清軍就會派出騎兵追擊他們。現在那木圖身後就有一隊不下百人的清軍騎兵正在緊咬著他。與此同時,東北方向又有一隊清軍騎兵正向這裡奔來,看旗號,好像是鑲藍旗的蒙八旗探馬,人數大概有三四十人。
被清軍騎兵追了片刻後,那木圖突然打馬停了下來,正在追擊他們的清軍見狀,都是驚疑,紛紛翹首朝四周張望。果然,視線中,有一隊太平軍騎兵正在打馬奔來。那隊太平軍騎兵足有數百騎,領頭的是一個黃馬白袍的將領。
馬鷂子率部一到,就勒馬加速,要上前和清軍騎兵廝殺一場。他身後那些騎兵有滿州人,有蒙古人,也有漢人,這會都是一個個鬥志昂揚。都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馬鷂子王.輔臣這個主將實在是太能打,以致於跟著他的這幫兵們也都一個個鼻孔朝天看,目中無人的很。哪怕他們當中不少人就是從前的清軍,但現在眼裡,天老大,地老二,他們老三了。
清軍方面已經知道太平軍有騎兵,且知道太平軍的騎兵有很多蒙古兵存在,甚至滿州兵存在。但因為不知道這些人的具體姓名,所以順治在聽說這件事後,就是想懲罰那些降賊的滿蒙兵,都不知抓誰。他總不能把南下的滿蒙大兵家眷全抓起來罰為旗下奴吧。
追擊那木圖的是一隊滿州正黃旗騎兵,領隊的是佐領格坤。從東北方向趕來的是蒙古鑲藍旗,領隊的是佐領海三岱。他們發現太平軍有大股騎兵出現後,並沒有就此嚇得退散,而是合兵一處,擺出了戰鬥隊形。
一見清軍沒有跑,反而要戰鬥,王.輔臣心下一喜,他別的不怕,就怕這些清兵跑。倘若來得是數千滿蒙騎兵,馬鷂子再藝高人膽大,總會發虛,可就這不到兩百人,他要不上前吞了他們,也枉被人稱為馬鷂子了。
王.輔臣率部猛衝,格坤和海三岱擋不住,兩百滿蒙騎兵頓時被殺散,海三岱也中刀墜馬被太平軍的戰馬踏死。格坤領著殘兵脫離了和太平軍的接觸,卻仍就沒有跑。王.輔臣覺得奇怪,從馬上探身張望,發現有好幾隊清軍騎兵正往這裡打馬過來。旗號也多,有兩黃,也有兩紅的,人數粗略估計怕有上千人。
援軍到來,格坤終是鬆了口氣。那些趕到的滿蒙騎兵見太平軍不過幾百人,當下幾個將領就喝喊著指揮部下沖了上去,要將這隊太平軍騎兵圍殺掉。
王.輔臣眉頭微皺,他想了想,將兵迅速合攏在一起,不管清軍是不是還有更多騎兵趕到,他都要率部先衝殺他們幾陣,讓他們的軍心士氣受到打擊。七百多太平軍騎兵排成鋒矢衝擊陣勢,在王.輔臣的帶領下再次揮刀喊殺向前,如一柄利箭般一下鑿穿清軍隊列,再向兩翼席捲,短暫功夫,清軍便又是百餘騎墜馬,而太平軍的傷亡不過二十多人。王.輔臣長槍之下罕有敵手,其手下的兵在他的鼓舞下也是殺出性子,頭一次參戰的內蒙兵們一個個忍不住大罵,不是說南蠻子沒有騎兵,就是有也弱得可以,怎麼這麼厲害的!
「後退,後退!」
科爾沁右翼前旗多羅郡王鄂齊爾見明將太厲害,明兵也凶,自家傷亡不小,便下令後撤,等後面大隊兵趕到再聚殲這支難纏的明軍。見清軍後撤,王.輔臣哪裡肯放過這難得機會,忙打馬率部衝上。
兩方若都是步兵對戰,哪怕一方戰鬥力低於另一方,但只要指揮的將領有足夠勇氣,軍紀也夠森嚴,士兵們能夠被約束住,那麼總能和敵軍相持一陣,最後實在約束不住士兵才告潰敗。而在潰敗中被敵兵追擊斬殺的傷亡,才是一場戰鬥最大的傷亡。騎兵對決卻是不同,不僅要看馬上本事,更要看隊列配合,一旦被敵兵衝散,那就很難再合在一塊。而被打散的騎兵,就是再悍勇,也只是各自為戰,註定會被集團衝殺的敵人宰殺怠盡。
滿蒙兵們在後撤時被王.輔臣帶人截住上百人,一番砍殺,泥泥的地上就多了上百具屍體出來。王.輔臣得意洋洋,欲要再追,擴大戰果,可耳畔卻傳來號角聲,他勒馬立定,遠遠觀望,發現大隊清軍騎兵正往此時疾奔而來。在他們的後面,還跟著一眼望不到頭的步兵。
「是韃子大隊,撤!」
王.輔臣見清軍主力殺到,二話不說打馬掉頭就跑。他勇敢膽大是不假,但可沒膽大到領著幾百人去衝擊上萬步騎的清軍大隊。真那樣做了,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報,新一鎮遭到清軍攻擊!」
「報,第五鎮遭到清軍攻擊!」
「報,第一鎮遭到清軍攻擊!」
「.....」
不到半個時辰,一處處急報就到了周士相案首,他帶人上了天中塔,拿過千里鏡向正北方向第一鎮的防線看去,發現數以千計的清軍步兵正如潮水般的衝擊第二鎮的防線。
「大戰開始了,傳令各鎮,總旗死了百戶上,百戶死了千戶上,千戶死了指揮上,全死了,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