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8章 第104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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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正月便從京城出發,等踏入銀州地界的時候已然是二月底了。美國小說網 https://www.gogogous.com/
西北依舊是蒼涼的,但只要放眼望去,看著溝溝壑壑深深淺淺的綠就會知道,西北依然是蒼翠的!俯下身,伸手抓一把沙土,這沙土是偏濕潤的,是可以種植的。
這還不是黃沙漫天的西北,北方的濕暖,也是北方遊牧民族強盛的一個重要原因。
桐桐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沙,扭臉跟搓著沙土的四爺的道:「不影響農耕。」
四爺點頭,這也就是西北不依靠朝廷供給便能自足的一個原因。朝西,西域有坎兒井灌溉區。便是其他地方,如腳下這溝壑縱橫的土地,瞧,一場細蒙蒙的春雨,草芽就頂出地面了,在向陽的地方尋一尋,只怕各色的野菜都能吃了。
翻過一道溝梁,遠遠看去,溝里似乎有一片杏花已經打了花苞了。初春的時節,煙雨濛濛之中,杏花帶雨之色,叫西北平添了一份溫柔。
二皇子御馬駐足在最高處眺望,「讀唐詩以來,但凡提及西北,不是『白雪關山遠,黃雲海戍迷』,便是『昨夜秋風入漢關,朔雲邊月滿西山』,而今叫我看,這分明就是『五原春色舊來遲,二月垂楊未掛絲』嘛!」是!二月的西北,別有一番繾眷的溫柔。
林克用喊人了,「走吧!再有半日便是銀州城了。」
二皇子眺望,「三叔,好似有人來迎了。」
可不是嘛!一群騎馬的漢子打著呼哨『嗷嗷嗷』的吆喝著迎了過來。
桐桐蹭的一下蹦上了車轅,而後看見林崇韜了,她揮手大聲的吆喝起來,「兄長——兄長——」
林崇韜朗聲大笑:「小妹——」
「兄長——」
林崇韜一馬當先,策馬一直到了跟前。才從馬上下來,桐桐就蹦下來了,然後直接掛在林崇韜的背上,小少年長成小青年了,比在京城的時候壯碩多了。
林崇韜直接給背起來,給其他人見禮,這才跟車上的二叔說話,「祖父和父親叫侄兒來接……」
林克用看這兄妹倆,然後招手叫桐桐,「你上來!那麼大的姑娘了……」
「沒事,二叔,小妹才多重呀?」
桐桐哈哈就笑,「對呀!趕明要背個大胖嫂子,不得拿我練練呀!」
胡說!林崇韜作勢要扔她,「再渾說我真給你扔溝里去!」
林克用只能朝不遠處的林興招手,「大兄沒巡邊,在府里呢?」
林興是林克勤的近身之人,乃是親信中的親信,「二爺,世子爺在呢,打發小的來接諸位貴客。」
「等了不少日子了?」
是!等了不少日子了。
林克用就嘀咕:「那大兄什麼意思呀?怕我回家不認得門朝哪兒開麼?」
林興:「……」還是那個欠打的二爺,他只得道:「世子爺說,叫小的來迎貴客。」並不是您。
林克用斜眼看林興,「有沒有人跟你說,你變的跟我那兄長一樣討厭了。」
「那是小的的榮幸!」
林克用蹭的一下放下車帘子,喊幾個孩子,「上馬車了!趕緊的,做客沒做客的自覺麼?」
林崇韜將桐桐放下來,「你先上馬車。」
桐桐嘆氣,這是一句話沒說對,林克用挑理了。
等都上馬車了,林崇韜才問林興:「父親讓您說迎貴客的?」
「曹爺親自追出來叮囑的。」
林崇韜皺眉,「你速回去,請父親親迎……」
這話還沒說完呢,四爺就隔著帘子喊了一聲,「兄長,我們身上無皇差,這是跟著三叔出來見世面來的!勞煩親長作甚,免了!」
林克用又掀開帘子,似笑非笑的看林興和林崇韜:「想的還挺多!要真是皇差,怎不見禮部官員?不見宮中內侍?開個玩笑,還當起了真。」說著就叫林崇韜,「你小子上馬車來,回來兩年,心事還挺多。」
林崇韜:「……」惱的是他,好的也是他!他有點理解父親了,要是自家的兄弟也是這是這麼個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德行,自己也會想踹他兩腳的。他嘴上應著二叔,卻壓低聲音跟林興說,「興叔,您從什麼時候開始什麼人的話都聽了!來的人是大皇子二皇子,若說此二人無爵位,可還有雍王呢。迎客人?誰是客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裡來的客人?」說著就點了點他,「早知如此,我就該將您留在父親身邊,叫旺叔出來!至少旺叔不會誰說的話都全信的。」
說完,直接跳上了馬車。
林興想解釋,可哪裡還有人,人已經在車廂里,只能看見還在晃動的車帘子。
桐桐覺得挺有趣的,她在馬車上的提起筆,用炭筆在小本上寫下兩個字——曹爺!
這個曹爺——所猜不錯的話應該是祖父的義子曹可修。
鄭元娘離開西北才一年多,她對西北的情況要熟悉一些。見桐桐寫下這個稱呼,她就低聲道:「在外面人稱曹五爺,他的年歲比世子要大,但是……他是義子,因此外面的人給序齒在四位爺之後了。」
是說這個五,不是年齡行五,而是從親疏遠近上來排,此人可行五。
「曹五爺娶的是右帥孟九州的嫡長女,兩人成親也有快二十年了,膝下一子一女,對這家的郎君,我知道的不多,卻知道曹家的女郎君曹娥在銀州名頭頗大……」
桐桐心裡便有數了,曹克修是國公爺的義子,是右帥的女婿,他的實力不弱。
這個行五,其實不一定是關係的遠近,它其實也代表著在義子中,曹克修的勢力最強。
鄭元娘就又說,「陶六爺娶妻姚氏,都說這位夫人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也不知道是不是?」
桐桐點頭,「是的!就是祖母的侄女。」義子取了侄女,雖然勢力上弱一些,但是卻親近了一層。所以,陶克敏行六。
鄭元娘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張七爺娶了再嫁的寡婦周氏,這周氏原也是姚家人。她是姚家的長子長媳,只可惜那位姚家大爺戰死了!周氏便再嫁了,嫁給張七爺!」
桐桐問說:「那這六夫人和七夫人……只怕也難和睦。」
對!在姚家的時候,二人是姑嫂。可周氏改嫁到小姑子夫家,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妯娌,她們是不可能和睦。
鄭元娘覺得這位郡主找問題的角度很有意思,這其實能反應出一個問題,那便是這三個義子之間,怕是有嫌隙。
她就把這些年聽來的小道消息都倒出來,「六房生了一女二子,兒郎的事我確實不知,但是六房的女郎君陶美芝……聽說是弓馬嫻熟,銀州嫌少有誰家的女郎君能與之媲美。倒是七房再嫁去的周氏,第一胎就給張七爺生了一個極為貌美的女郎君,取名張玉露,人都稱此女為塞外明珠。」
美貌呀?
桐桐就笑問:「京城美人無數,張玉露與之比,若何?」
鄭元娘便笑,「我有幸遠遠的見過一面,覺得此女不及郡主。」
這話我愛聽。
鄭元娘見郡主眉宇間疏朗,就低聲道:「那周氏給姚家生下的一女,國公夫人憐惜,接去府中撫養,我聽聞都夸那女郎與郡主頗為肖似。」
懂了!是說那孩子養在府里,很受寵愛。
這都是小事,很不必在意,「不過是七房人都住在府里,難免是非多了一些而已。不過這都是後宅小事,不值什麼。」
劉四娘心裡嘆氣,覺得自家娘把自己給騙了,嫁到韓家並不是享福!皇家沒把韓世子不當皇家人,那這就是外姓宗室。然後呢?然後同樣是外姓宗室的郡主說,後宅小事,不值什麼。
後宅不值什麼的意思,不就是要關注朝堂乃至天下的大事嗎?
她摸了摸自己軟綿綿的肩膀,我這麼嫩,這事怎好勞煩我?她眯著去了,一遍一遍給自己下暗示:我聽不懂!聽不懂!一句也聽不懂。
還沒眯著呢,桐桐推了她,「起來了,騎馬走吧。」
幹嘛要騎馬?
「因為要進城了!」
「進城跟騎馬有什麼關係?」
桐桐對著鏡子,將自己打理好,「當然有關係了!這是自有大陳以來,皇室第一次正式的踏上這片土地。下了馬車,你便不是你了,你代表的是皇家的威嚴與氣度。夾道兩邊一定有數不清的百姓想看看皇家長什麼樣子?」
劉四娘摸了摸臉,那絕對不能是睡不醒的樣子:唉!好難。
她把帕子用水打濕了,擦了眼角嘴角,對著鏡子梳理了頭髮,又看看身上的衣裳,「要不要換?」
穿什麼不重要!要有天崩地裂不動如山的從容,這便夠了。
鄭元娘深吸一口氣,自己是誰,城裡有人認識,也有人知道。而今呢,換了一身衣裳……不也還是自己?
代表皇家威嚴與氣度?自己心虛吶!
整理好了,馬車慢慢地也慢下來了。打開車門朝外望去,城闕就在不遠處了。城外烏泱泱的人群,在等著了。
林克勤站在最前面,身後跟著不知道多少西北的文臣武將,異族面孔也頗多。
車隊很靠前了,馬車這才停下來。
第一輛馬車的車帘子撩開,林崇韜先下來了,而後才有一白袍玉冠的男子出來,掃視了一圈之後,散漫的走了下來。
除了林克勤,其他人都拱手:「伯爺一路安。」
林克用面帶輕笑,「安!一路甚安。」
說著,就站在林克勤的身邊,「見過大兄。」
林克勤看看老二那一絲褶皺都沒有的衣衫,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第二輛馬車過來了,從上面下來一儒雅清華的青年來,該是不到雙十的年歲,卻儀態高華。
林克用朗聲介紹,「大兄,這便是皇長子。」
猜到了!林克勤才要拱手便被一雙手托住了,「林家叔父勿要多禮,侄兒此來並無皇差。」
君臣有別,萬萬不敢。
可他行禮,大皇子卻避開了,且還了半禮。
這邊的禮才一完,第三輛馬車到了跟前了,從馬上上跳下來一威武健碩的青年來,一看就是行伍的好料子。一下來就笑,「林家叔父,有禮了。」
林克用用特別嘚瑟的聲音說,「這便是皇次子。」
哦!很有氣魄的長相。
眾人給見禮之後,不免視線碰觸一下,多多少少的,對皇家還是有些意外的。
抬眼再去看,第四輛馬車上下來一雍容軒昂的少年來,他往那裡一站,眼睛一掃,便叫人不敢對視。
此人是?
林克用那得意都差點飛出來,「這是雍王。」
林克勤打量四爺,四爺也打量對方,三十許歲,內斂威儀,不是易於之輩。
兩人一個要見禮,一個讓了,又還了半禮。
緊跟著一個眉宇間似乎都帶著桀驁的小子跳下了馬車,不過到了林克勤跟前,卻跪了下去,「林家大伯在上,請受小侄一拜。」
知道了,這是韓家的那位世子。
林克勤心安理得的受了,然後拉他起來,「在外面,不必如此大禮。」
韓嗣源還沒回話呢,就聽見一聲歡喜的叫聲:「大伯!」林克勤抬眼看去,就看見一笑容如艷陽的女郎君。他瞬間眉眼上就染了笑意,誰家有明珠?我家才有明珠。
就見小女郎快步下來,跑了過去,一到跟前就跪下,他趕緊去扶,手卻被一雙纖細的小手給抓住了,「大伯,祖母好不好,叔父們和嬸嬸們都好不好……」
好!都好,「快起來,地上涼。」
林克用咳嗽一聲,那聲音帶著十八個拐彎,「大兄——這是我家女郎!」
滾!
林克勤拉了桐桐起來,桐桐順勢就抱了他的胳膊,然後指著正從車上下來的鄭元娘和劉四娘,「前面的是鄭家娘子,母后很喜歡她。劉四娘可好玩了……」
這倆人嘴角含笑,臉平平整整的走了過來見禮。
林克勤一一認識的,來接人的也都一一認識了。
嗯!是長的都很不錯,不是一般的人模狗樣。
但是,林克勤並不覺得長的好就一定會如何如何,就比如林克用,真要是聰明人,何至於幾乎把他自己的命玩沒了。在他看來,人家夸的林家玉郎,就是長了一副無用的皮囊。夸玉郎才能……連自保都不能的蠢貨,還敢說才能?
他那要是才能,林家的先人——羞也羞死了!
因此,林克勤繞過他的蠢弟弟,直接請大皇子:「殿下,請進城。」
好!進城。
進城便不再選馬車了,一匹匹駿馬,一個個姿態瀟灑的上了馬,連幾個女郎也不例外。
林克勤看了桐桐好幾眼,又把身邊得用的林旺派過去,「城裡人多,你跟在身邊,別驚了她。」
是!
這麼一隊人馬進城了,果然,城裡的街道上烏泱泱的都是人,一步一崗哨的防著人衝上來搗亂。
邊上的茶樓上,幾個女郎湊在一起探著頭往下看。
馬朝雲問,「哪個是皇子?哪個是王爺?哪個是韓世子?分不清楚呀!」
孟七月就道:「我問過那些商戶了,他們說了,雍王愛著黑衣,那個……那個不笑的人就是雍王!」
姚長秋推兩個人,「看!那三個女娘里必有一個郡主,有一個是大皇子妃。」
馬朝雲哈哈大笑,「姚長秋,你家堂姐的日子不好過了!人家正主回來了!看見了嗎?二管家親自護著的必是郡主!你家堂姐哪裡有一點跟人家肖似的。她是乾瘦,一口氣能吹倒。人家是窈窕,是纖柔,這不一樣。」
姚長秋吭哧一下也跟著笑了起來,然後細聲細氣怪腔怪調的說話,「……今兒風大,有些頭疼,昨兒夜裡吃的藥都吐了,今兒實是沒胃口……那油膩膩的東西我如何吃的下,有那荷葉摘了最嫩的,熬粥吃一盞便罷了……」
孟七月合掌大笑:「像!像!學到了精髓了。」
這麼一說,三個人湊到一堆,大笑出聲,恨不能把茶樓的房頂給掀翻了。
這聲音響的呀,桐桐都路過了,還不由的回頭朝這邊瞧了一眼。
馬朝雲瘋狂的喊:「快看!快看!郡主看咱們了!」
那兩個果然就探出頭來了,馬朝雲大聲喊:「郡主,明兒找你打馬球!」
聲音混雜,但還是都聽見了。
桐桐就高聲回她:「好啊!多叫幾個人,我請你們吃京城的點心。」
聲音如清風明月,怎麼就那麼動聽呢。
桐桐收回視線,卻被那三個姑娘隔壁的一個包間吸引了注意力。這個包間的窗戶也開著呢,窗口坐著個帶著笠幕的女人,看不見容貌,就見她一個人就那麼坐著,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她掃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國公府門前,等著好些人。
三夫人低聲跟世子夫人稟報:「大夫候著呢,藥材我親自驗看了,等安頓下來了,就叫大夫給看診。大夫都是公爹的,也都是太醫出身……」
嗯!
四夫人急匆匆的過來,「婆婆叫問了,說怎麼還不見到!」
該是快了!聽街上那動靜。
世子夫人就說,「老太太惦記兒子,也惦記孫女……擱在心裡那麼些年,不定怎麼掛念了……」
是!一條兒女一條心,當娘的不都是如此。
很快的,馬蹄聲近了,這是到了吧。
世子夫人打眼看過去,果然是玉郎!她這麼想著,就問兩個妯娌,「他們兄弟長的都不差,就只老二真真出彩!你說這要是換一身大紅的袍子,該得多好看!」
三夫人說,「還得一條金腰帶!」
四夫人卻說,「這要是一身粉色的袍子,豈不是襯的人更鮮嫩?」
高啊!如今再想想,還就是粉色的袍子能襯這如玉一般的品貌!
世子夫人馬上道:「粉色的袍子再配一條銀腰帶……」今兒晚上就讓繡娘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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