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破廟神前初相遇(1 / 1)
丹離更顯倔強的別過頭去,嗓音雖然稚嫩,卻是與年輕不相襯的冷——
「只要能殺了明瑤華那個賤人,這條命又有什麼可惜的?」
丹離坐在地上,傷腿彆扭的曲在一邊,她的臉上泥垢雖然擦去,卻仍是青紫腫的一團,更襯得那瘦弱的身軀不盈一握——這樣一個狼狽孱弱到底的少女,卻偏偏有著天大的勇氣去刺殺清韻齋下一任的主人。
神秘人看著她,心中思緒微動,唇邊卻是浮現了一道讚賞的弧度,尤其是聽到「賤人」二字時,眼中竟漾起快意的笑紋。
「哈哈哈哈……」
他不由的大笑出聲,周身的凜然冰煞之意,也減弱了幾分,「敢稱明瑤華為『賤人』的,只怕這世上也沒有幾個。」
丹離微微轉動眼珠,濃若點漆的眸子中閃過的,是不容錯認的憎惡,「表面上放我安然離去,事後卻派人暗中尾隨,殺人滅口,這就是她所謂的大道慈憫?所謂的正道棟樑,也不過是個下濺卑污的女人而已。」
「說的好」
神秘人拍手讚賞,晨曦從窗外脈脈透入,拂在他臉龐的側面,雖然看不清面目,卻只覺得輪廓冷峻,目若閃電——可偏偏,他的唇角在笑?
冷風卷得雪片,譁然從破廟屋頂的縫隙不時落下,凍得丹離鼻頭紅,神秘人未曾回身,卻好似感知到一切,衣袖一拂,將身旁的大斗笠捲起,朝後疾飛而來,正好落在她的手中。
「戴上吧。」
他的嗓音永遠是淡淡的,手中樹枝翻動著篝火旁的破瓦罐,裡面出熱燙的香味,引得人垂涎三尺。
丹離戴上了斗笠,又放下了黑紗,覺得臉上暖和了些,肚子卻不爭氣的出咕嚕輕響,她低下頭,把臉埋進膝懷之間,平時冰冷倔強的小臉也有些窘紅。
香氣四溢的烤野兔,下一刻被輕拋過來。
「吃吧。」
仍是平淡的口氣,丹離卻感到心頭升起一股奇異的暖流,她低下頭,大口大口的吃著。
滾燙的食物進入胃裡,周身三千六百個毛孔在這一刻都是妥帖的,一開始是小口小口,後來就接近是狼吞虎咽了。
神秘人看著她的吃相,並沒有說什麼,火光映得他目光閃動,好似在出神的想著什麼,整個人卻仿佛坐成一座冰雕塑像。
丹離雖然低著頭在吃,卻感覺,他的目光,似乎正炯炯的投射在她身上,有如實質。
她嗆了一口,吃的度卻更快,三兩下風捲殘雲之後,她擦了擦嘴,吐了一口氣,抬頭問道——
「我的劍呢?」
他的手一揮,寬背雪鍔的重劍,便從草堆里飛出,穩穩的豎立在她眼前,出凜然不屈的清吟。
丹離用手摸過長鋒,
劍脊厚重沉凝,玄鐵劍身仿佛經過百鍛千煉,在昏暗火光下閃著妖異的菱圈紋光。
她閉上眼,將重劍貼在自己臉龐邊,感覺著那份熟悉的冰冷,好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隨即睜開了眼,目光更顯清明若水。
「你,幫我個忙好嗎?」
她的嗓音很低,好似怯怯的小女孩一般。
神秘人身形一頓,好似沒想到她會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你要我幫你什麼?」
丹離指著自己的大腿,輕聲道:「我的右手不能用力,你幫我割開這條腿,我要把筋接上。」
語氣平淡的好似賞燈觀花時,小兒女軟軟的索要糖果。
火堆劈啪作響,神秘人沒有出聲,過了好一陣,他才開口答應:「好。」
篝火添了乾柴,燒得更旺,光與暗交織的熹微天色間,他步伐矯健,瞬息之間已經到了她的身邊。
快得看不清他的動作。
丹離抬起頭,想看清他的相貌,頭頂卻被他輕輕的拍了拍。
「開始吧。」
不由分說的,丹離被他環抱在懷裡,他從懷裡一一取出金創藥、止血粉等等江湖人用的瓶瓶罐罐,琳琅放了一地。
「我不需要那些」
少女稚嫩而倔強的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的狠厲,「你拿穩了劍,在傷口處一劍豎砍就行。」
神秘人「嗯」了一聲,嗓音低沉而醇厚,丹離甚至能感覺到,他緊貼著自己的胸膛,因為屏息凝神而微微震動,隨即,連肌膚下的內息都潛靜得感覺不到了。
劍芒一閃,雖然重如千鈞。透及劍尖的卻只有蜻蜓點水般的輕輕一划
電光火石間,輕而易舉的劃開血肉,巧妙的避開腿骨和血管,到達斷筋之處,他的手勢和心態,都精確沉穩的讓人讚嘆。
未及下一瞬,丹離的兩指伸入,以師門秘法,接筋續脈,快、准、狠之下,巨大的痛楚襲上全身,豆大的冷汗凝在了額頭。
痛……痛得讓人失去理智,可偏偏,卻需要極為理智冷靜的,把接筋這種細緻可比繡花的活繼續做下去。
痛入骨髓,她感覺自己好似靈魂分裂,一半癱軟在地上受難,另一半卻是淡定自若的穿針引線,飛指如飛。
疼痛讓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身後那緊緊抱持的熱燙胸膛,卻是那一瞬唯一能感受到的。他的手臂,穩穩的托著她的,汗珠透過彼此的衣袍,濕潤的糾結在一起,他身上濃烈的男人氣息,混合著軍中常用驅蟲的蒼朮香味,在她的神魂間瀰漫暈染。
好似只是一瞬,又象是過了半日,丹離終於圓滿完成,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隨即,癱軟在地上的稻草堆里,整個人好似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濕漉漉的,臉色更是蒼白的象鬼。腿上有藥粉撒入,好似有人在為她裹傷,但她什麼也顧不得了。
千里奔襲的疲憊、深愛背棄的驚痛、以及連番激戰後,已到崩潰邊緣的傷體……這一刻,巨大的疼痛終於成了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終究熬過去了,不是嗎?
恍惚間有腳步聲走近,她單手支起半邊身子,謹慎而警戒著,好似一隻孱弱而驚恐的小獸,隨時準備向來犯者露出利爪。
「起來喝藥。」
這是丹離第一次近距離與他直面平視。
他的嗓音仍是平平,頭上卻戴了斗笠,黑紗遮蓋下,只露出一個下頜,線條冷峻而涼薄。
「你的名字……?」
她猶豫著,終於小聲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