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什麼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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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裡積雪還沒清乾淨,這兩天又下了新雪,韋伊越走越偏僻,許糯追著他已經走到體育館背側了,這兒的積雪已經能沒過小腿了。一窩蟻 m.yiwoyi.com
他人高腿長,走起來自然輕鬆,後面跟著的許糯就為難了,本來就穿了個長款羽絨有點邁不開腿,這積雪還往鞋裡面灌。一腳深一腳淺的,動作不協調的像是笨蛋卡通人物。
「韋伊!你幹嘛去啊?」
韋伊不應聲,只是固執的往前走。
「你不會是要逃出去吧?」
這話還沒說完,就看著韋伊踏著牆邊的凹槽輕巧一翻就坐到了牆頭上,許糯急了,連跨幾大步站到牆角,起手拽住他的褲腳不讓他走。
揚聲問道「你生什麼氣?」
韋伊坐在牆頭看著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和周遭一樣冷。可能是剛運動完,韋伊的嗓音略顯沙啞,跟被砂紙磨過一樣。
「不用你管。」
「你到底怎麼了?」
「橫豎有人找你,你管我幹嘛?我又不是你的寶。」
少年坐在牆頭上,薄薄的鳳眼帶著點紅,這張桀驁的臉把一句捏酸較勁的話說出了質問的味道。
許糯攥著他的褲腳不鬆手,「鄭少白就是嘴貧,你聽他胡說幹嘛?」
「那你還給他遞水!」
許糯愣怔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呆呆的問道「就為這個?」
韋伊一下子就惱了,伸手去掰許糯的手,把腿收了回去作勢要跳。
許糯看他惱了,不知道怎麼,她忽然就歡欣了起來。她有點想笑,但是不太敢,韋伊垂著眼睛看她,那意思估計是要是再不挽留他,他就真走了。
「我沒給他水,那是他換的。我一整場都給你加油來著,半聲加油都沒給別人喊!」
韋伊眼神極輕的在她的嘴唇上點了一下,哼了一聲,沒說什麼別的,只不過還不下來。
「我這朋友就是嘴貧,滿嘴跑火車。他也沒說什麼,就跟我抱怨兩句撞疼了,沒說什麼別的。」
「呵,他怎麼就那麼身嬌體弱呢?就他疼?」韋伊陰陽怪氣道。
「嗯……那你疼嗎?」
韋伊眉毛一立,「我不疼!我要臉。」
說完這句好像也不解氣,硬邦邦撇下一句「別管我了,我走了。」
許糯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牆頭,十分頭疼,明明剛才都多雲轉晴了,怎麼這會兒又急轉暴雨了。左右環顧了一下,看見了不遠處牆根有一組桌椅,估計也是逃課前輩的遺產。
也不知道從哪來的豪情壯志,許糯就想著,今天非得把韋伊追回來,把毛捋順了才成。憑藉著上頭的孤勇,許糯順利的爬上了牆頭。
上來之後,心涼了半截,這怎麼下去啊。
剛才爬上來的時候出了點汗,現在冷風一吹,許糯跟著旁邊的白楊樹枝一起哆嗦。
環顧了一圈,沒看見人,試探著喊了一聲「韋伊?」
一個寸頭從牆根走出來了,原來沒走。
韋伊看見小姑娘蹲在上面也挺吃驚,他剛才下來的時候就有點後悔了,正想著怎麼回去來著,就聽見她叫他。
「韋伊,你要幹嘛去啊?」
她一動不動蹲在牆上,像個小鵪鶉,聲音也顫顫巍巍的。
韋伊咬了咬口腔內側的軟肉,咳了一聲,臉別開不看她,沒好氣的答道「你管我幹嘛?我要登月去。」
許糯愣了一下,沒忍住輕笑出了聲,聲音又放軟了一點,「那你帶上我唄。」
韋伊橫了她一眼,感覺自己是越來越鎮不住人了。
「就帶我上我吧,韋伊。」她喊他名字,尾音拉得又長又翹。
韋伊感覺自己後腦勺都酥了,等反應過來已經站在牆根底下了,「行吧,帶你一個。」
許糯彎著眼睛看他,「那我怎麼下去啊。」
韋伊走近了些,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踩著下來。」
許糯看了一眼他的白羽絨服,搖了搖頭,該踩髒了。而且她現在兩條腿已經蹲麻了,都分不清左右了,別指望他們單獨行動了。
韋伊瞥她一眼,伸出胳膊,「那你跳下來?」
小慫包肯定不敢。
沒想到下一秒,許糯就從上面躍了下來,韋伊眉毛一皺,下意識抱住她。但因為沒太做好準備,倆人被慣性齊整整的捱在了雪上。
韋伊緊了緊胳膊,「你真跳啊?」
許糯用胳膊撐起身子,歪頭看他,「不是你讓我跳的嘛?」
倆人的臉湊的近,韋伊甚至能看清小姑娘睫毛上落的雪,他忽然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小姑娘撣乾淨了身上的雪,又伸手幫他拍了拍身上,揚起來了個笑臉,「走吧,登月去。」
「……」
哼,順著杆子就往上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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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後面是一排小商品街,因為現在還是上課時間,所以這條街看起來不太景氣,在寒風的襯托下,看著還有點破敗。
許糯跟著韋伊往前走,腦子亂糟糟的,因為她剛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這好像是逃課了。但是今天晚自習已經改成看跨年晚會了,應該也不算逃課吧。但是,老黃問可怎麼辦?
想了一會兒,許糯放棄了。
正如中國有句古話說得好,來都來了,大過年的。
抬頭瞧見有個買冰糖葫蘆的,掏錢買了兩串,遞給韋伊一串。
「你還生氣嗎?」
許糯本來就白,在外面呆這麼長時間,耳尖鼻尖全都被凍得通紅,一雙大眼睛看人都是直勾勾的了,反應慢一拍。偏她還跟不知道一樣,就這麼看著他,跟一隻誤入歧途的小麋鹿似的。
韋伊伸手把她帽子拽起來給她蓋上,咬了一口糖葫蘆,沒等開口,酸的眉毛眼睛都皺了起來。
許糯問完沒聽見聲,湊近了細看,只看見他皺著眉,忽然就覺得有些棘手,這怎麼還生氣呢。
說好話,耍賴皮,買吃的。
在許橙身上屢試不爽的三板斧在他這兒怎麼就不靈了呢,她哄人就會這三招,別的真真是沒有了。
她真是黔驢技窮了。
搜腸刮肚沒想出來新詞,抬眼看見了熟人,郝可欣。
說再也不見的熟人。
郝可欣穿了件白貂絨,妝化的還是那麼艷,挎著一個歲數有些大的男人,社會氣息濃郁。後面還跟著幾個鬼火少年,一群人嘻嘻哈哈的。隔著街,郝可欣也看見她,倆人微微對視了幾秒,不約而同的錯過了頭。
倒是郝可欣身邊的男人,仔細的打量了起來,和身後的小弟議論了幾句,奔著兩人就過來了。
「艹,這他媽的不是巧了,你還記得我嘛?」
韋伊抬頭看了一眼,沒認出來,但看到對方嘴裡那顆金牙,忽然就笑了。想起來了,網吧鬧事之後扯出來的龍老二。
一旁的許糯也認出來了,下意識往韋伊身邊靠了靠,心裡暗罵,媽的,這人怎麼陰魂不散呢。
「你小子挺損啊,上次茬完架轉手就把我哥們整進去了。家裡有幾個就是不一樣,揚巴的不知道怎麼好了。」
「你叫什麼啊?咱也算認識認識。」龍老二抽了口煙,這小子真挺狠,上次想著和年輕小子逞個威風,本以為就是嚇唬兩句,沒想到搞的自己挺狼狽的。
韋伊用牙銜下來一枚山楂,囫圇嚼了兩下,散漫開口道「你爹叫韋伊。」
「艹,嘴也愛逞能。」龍老二嘴裡面念了念這個名字,回頭看了一眼郝可欣,「誒,他是不是就是上次找你事兒的那個啊?」
郝可欣僵了一下,點了點頭。
龍老二吸了口煙,衝著韋伊揚了揚下巴,「我知道你能打,但你看你現在一個人還帶個老妹兒。這樣,你給我媳婦兒給我小弟道個歉,意思意思,咱們之間的事就算過去了。」
「你看怎麼樣?」
韋伊把許糯手裡的糖葫蘆拿過來,咬下來一個,他自己那個太酸了。嚼了兩下,嗯,確實小姑娘的這個更甜。
「問你話呢,道個歉,這事就算了。」
「我覺得不怎麼樣。」韋伊看了一眼郝可欣,「這輩子就不會道歉。」
「那就沒得談了唄,行。」龍老二點點頭,「那你就挨揍吧。」
他還不信了,六個人打不趴一個人。
許糯有些緊張的看了一下四周,他們剛好站在這條破商業街的盡頭,目及所在只有他們這一波人,而且這兒也不像是有監控的。
用手悄悄的勾了勾韋伊的手指,韋伊微微偏了偏頭,許糯踮了踮腳趴在他耳邊說道「他們人太多了,不行啊,這兒一看就沒有監控。」
溫熱的氣息隨著字句轉入耳道,癢的不得了,韋伊的耳尖控制不住的染上了紅。他稍稍躲開了點,扭過頭看她,用眼神問她想怎麼辦。
許糯拽了拽他,小聲說道「咱跑吧。」
韋伊看著她認真的模樣,覺得心裡癢的不得了,癢的他確實不能安安穩穩的好好站在這兒了。讓別人看見她現在這個模樣,被瞧去一眼他都覺得吃虧。
他乾脆的應了一聲,「行。」
說完,往前一步猛地抬腿踢翻了最近的人,牽起她的手,轉身就跑。
龍老二沒想過這倆人能跑的這麼利索,愣了幾秒,才招呼人追。
從剛才天上就開始飄雪,這麼一會兒雪勢就大了起來,冷風夾雪往臉上拍,許糯幾乎睜不開眼睛,全憑韋伊帶著她。手裡的冰糖葫蘆早在上條街就被她給扔了,身後的叫喊一直沒停,也不知道這群社會小伙兒怎麼這麼有耐力。
七拐八拐,韋伊腳步停下來了,許糯喘著粗氣反應了一會兒,有點想爆粗口。
屋漏偏逢連夜雨,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那麼多溜光大道,她倆鬼使神差的鑽進了一個死胡同。
追上來的人也累得不行,喘著粗氣問怎麼不跑了。
許糯也是被逼到極限了,現在她呼吸都帶著破風的感覺,實在是沒忍住,開口懟了一句「你瞎啊,看不見這是死胡同啊。」
這話一說出口,對面也不廢話了,拎著拳頭就奔著倆人過來了。
韋伊把許糯往後推遠了點,晃了晃脖子。他學了十年散打,從小惹禍到大,稍微搭一眼就知道對面是不是練過的。這幾個一看就是三腳貓,純粹的上來給他刷經驗的。
側身避過對方的拳腳,以肩膀為軸,手刀奔著對方咽喉橫劈過去,他力氣大,一下就能把人打的暫時失去反應能力。身體下沉,隨著邁步,手扳住對方肩膀,餵對方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再接一腳在肚子上,對方當場就高興的躺在地上哀嚎。
風颳的越冷,韋伊越覺得自己身上的血熱,連過幾人之後這股熱燥就更明顯了。
對面剩下的人彼此之間打著眼神機鋒,誰也不敢再魯莽上前,龍老二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抬腿踹了身前黃毛一腳。
黃毛迎著頭皮往前走了兩步,不敢衝著韋伊,腳下方向一變,朝著許糯去了。
韋伊瞬間急了,往這邊邁了兩步,騰空後旋罩著對方門面狠狠踢了過去。他這下用了全力,黃毛順著慣性直接是橫著飛出去的。
這時情況突變,場上僅剩的小矮個不知道從那抽出來一把刀,奔著倆人就過來了,距離太近,韋伊的落地姿勢還沒調整好,第一反應轉身把許糯扣在自己懷裡。
衣服撕裂的聲音在寒風中清晰可聞,許糯大腦一下子就空白了,慌張的喊他「韋伊!韋伊!」
韋伊拍了拍她的後背,不假思索的轉身抬腿飛踹,上前扣緊了對方的胳膊,猛地一記膝擊後就把對方胳膊卸了下來。他動作太快了,小矮子沒反應過來,刀已經飛到角落裡了。狠狠踏了兩腳,隱約聽見了骨裂的聲音。
伸手抓住躺在地上的黃毛,揪著他的頭髮,逼著他仰起脖子看他,「你他媽的——」話沒說完站起來拽著黃毛的頭就往牆上撞,撞了兩下,就有血下來了。
冬天的衣服厚,水果刀根本沒扎進皮肉,僅僅劃開了外面的羽絨服。鵝絨混著雪,漫天飛舞,像是要為這場打鬥增添一場精緻的舞美。冰冷的紅牆侵染了血,鵝絨白雪紛沓至來,小小的胡同里沒人敢說話,只有一下一下的撞牆聲。
龍老二看不下去,伸手想攔,韋伊橫了他一眼,腳步立馬頓住了。
這是個瘋子,打架下死手。
「你說,這事怎麼算完。」
韋伊像是沒聽見,只是拽著黃毛的頭髮往牆上磕,魔怔了一樣。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許糯甚至沒來及後怕,張口喊了一聲韋伊,清凌凌的聲音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混沌,韋伊渾身一僵,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沉默了一會兒,像是拖死狗一樣,把黃毛拖到許糯面前。
「道歉。」
黃毛滿臉的血,嘴裡也都是鐵鏽味,感覺後槽牙都鬆動了幾顆。眼看著這個煞神終於收手了,不拿他的腦袋撞鐘了,忙不迭的點頭。
「錯錯錯了,對不起,錯了錯了。」
這邊還沒說完,韋伊轉身抬手指著龍老二身後的郝可欣,「還有你。」
郝可欣被指的一哆嗦,看了看龍老二,龍老二沒有任何表示。
「對不起。」
「我他媽的說,讓你和許糯道歉。」
郝可欣轉頭看著許糯,她好像還沒反應過來這一幕,只是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張了張口,覺得有些說不出來。沉默這麼兩秒,韋伊就不耐煩了,皺著眉就要過來。
「對不起。」
站在這個逼仄的胡同里,明明離她這麼近,但是感覺卻像是在兩個世界。
郝可欣聽見許糯的聲音,輕飄飄的,她問「真心的嘛?」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是郝可欣有點想笑,她怎麼什麼場景都不忘刨根問底呢。微微閉了閉眼睛,像是坦然接受了所有狼狽,點了點頭。
韋伊用舌尖舔了舔自己那顆尖牙,從兜里掏出來錢包,夾出來一沓紅鈔,甩到龍老二臉上,「醫藥費。」
龍老二臉上頓時很精彩,看了看對方猩紅的眼睛,沒說話。
韋伊嗤笑了一聲,一群人眼看著少年輕輕牽過許糯的手走出了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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