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二十五 郭嘉入宮(1 / 1)
皇帝陛下從來不會因為私人原因就不對你出手。
只要你威脅到了他的統治,或者更直接一點——他覺得你威脅到了他的統治,你就完了。
很多人嘴上喊著學習郭嘉,但是想不通、也捨不得,不願意像郭嘉一樣捨棄那些在他們看來非常重要的、甚至比權力都重要的東西。
愛惜羽毛不忘初心什麼的,那是前漢時代的生存法則了。
在這位強勢皇帝手下,他只有兩個用人的判斷標準。
一個,是你有沒有用。
一個,是你有沒有威脅。
就那麼簡單,只要搞清楚這個問題,你就基本上解決了延德一朝的政治難題了,就基本上可以確定自己的安全係數了。
有用,而且沒有威脅的人,才能成為皇帝所信賴的、倚重的人。
郭嘉有用,且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沒有威脅,這就是他賴以為生的重要原因。
其他人都學不會,或者知道怎麼做,卻不願意去做。
深諳生存法則的郭嘉對此看得很重。
他放浪形骸,大手大腳的花錢,不置田產,不隨便與人交友,時不時的做一些驚世駭俗的事情,比如搶曹操的小妾之類的,引來人們山呼海嘯一般的批評。
很多人都在說郭嘉這樣做是在給皇族丟臉,是在讓皇族蒙受不公正的評價,會降低人們對皇族的評價,這是有害的。
很多人因此上表給皇帝,讓皇帝嚴懲郭嘉。
皇帝就當沒看到。
這說明皇帝並沒有不高興。
郭嘉就是這樣做的,也是這樣生存的,他相信這樣做下去,他是可以活下來的,是不會死於非命的,至於那些不願意照著做的人是否會死於非命,和他郭嘉又有什麼關係呢?
沒關係的。
所以當郭嘉看到這封信的落款上寫著樂進的名字的時候,他頓時就愣住了。
樂進給他寫信?
還是私人信件?
不是公文?
這……
郭嘉冷靜了一下,覺得自己面臨的問題還是很嚴重的。
拆與不拆,對於他而言是一個重大的抉擇。
思慮再三,他沒有拆開這封信。
又認真的思考了一炷香左右的時間,他起身換上朝服,帶上這封信,離開了家裡。
「馬上要吃飯了,奉孝,你去幹什麼?」
郭夫人看著郭嘉行色匆匆的樣子,連忙詢問。
「晚上不要等我回來吃飯,你們自己吃便是,我有要事去辦,稍晚些再回來。」
郭嘉如此說道。
然後,他徑直前往皇宮。
作為有數的朝廷重臣,核心決策圈子裡的人,郭嘉擁有入宮令牌,並且可以在晚上緊急求見郭鵬,那怕郭鵬在睡覺,也能把郭鵬喊起來,緊急奏事。
但是照理來說,郭嘉本身是沒有這個緊急求見的需求的。
參謀台里主事的是戲忠和荀攸,要搞事情也是他們搞,郭嘉素來都是研究戰略戰術,四處閒逛刷存在感,表現自己的有用且無害。
郭鵬有需要的時候去找他,然後他會給郭鵬提供一些諮詢上的幫助,協助郭鵬訂立國策。
除非郭鵬找他,郭嘉很少主動找郭鵬。
正在南書房收拾整理文件準備去休息的郭鵬一聽蘇遠通報就覺得很奇怪。
他不知道郭嘉那麼晚找他到底要幹什麼。
於是他一邊吃著曹蘭親手燉的甜羹,一邊坐在椅子上等郭嘉進來。
郭嘉面色嚴肅的進來,完全沒有之前那種輕鬆快意、來談事情更像是來做南書房一日游的感覺。
「喲,你怎麼如此嚴肅?往日裡你來我這裡不是都一臉輕鬆快意的嗎?難不成……你也有什麼朋友出事了?」
郭鵬一邊和甜羹,一邊看著郭嘉,嘴角帶著一抹笑意,並不以為意。
他相信郭嘉不會做出那麼愚蠢的事情。
郭嘉當然不會做出那麼愚蠢的事情,他向郭鵬行禮,然後開口道:「陛下,臣此來,的確是有比較重要的事情想和陛下商量。」
「什麼事情?你說。」
郭鵬還在喝甜羹。
郭嘉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封信件:「這是鎮南將軍樂進從雲州托人給臣送來的一封信,大概是白日裡送來的,臣回家之後才看到」
郭鵬正在喝甜羹的動作一頓。
站在一旁伺候郭鵬的蘇遠聞言一驚。
郭鵬皺了皺眉頭,有些詫異的看向了郭嘉舉起來的那封信。
「樂進給你的?」
「是。」
「從雲州送來的?」
「是。」
「什麼內容?」
「臣沒有開封,剛得到這封信,就來找陛下了,所以臣不知道。」
郭鵬挑了挑眉毛,一口氣喝乾了碗裡的甜羹,把碗放在了桌上。
「為什麼不開封就拿來給我看?你們之間說些什麼悄悄話私密的話,我可不想知道,畢竟和誰交朋友,那是你的自由,我不管。」
郭嘉聞言,身子一抖,直接跪在了地上。
「陛下明鑑!臣與任何外臣、外將皆無任何私密悄悄話,沒有任何私密的私下往來,絕對不可能有任何秘密!」
郭鵬沉默了一會兒,看著郭嘉的模樣,深吸一口氣,開口道:「蘇遠,把信拿來,奉孝起來吧,賜座。」
「謝陛下。」
蘇遠走過去把樂進的信拿來給了郭鵬,郭嘉則得到了屬於他的座位。
拿過信封,翻來覆去看了看,發現的確沒有拆封過的痕跡,郭鵬便撕開了外封,拿出了裡頭的信紙。
樂進說,聽聞皇帝陛下有意對軍隊裡的貪污犯進行處置,而西南兵團方面的軍需官系統里出了不少問題,是他這個主將的失職。
樂進還聽說,他認為曹仁之所以退下來,就是因為此前發生了西北兵團貪腐的事件,讓陛下非常生氣,現在樂進很擔心自己重蹈曹仁的覆轍。
所以樂進寫信給郭嘉,希望郭嘉看在往日並肩作戰的情分上,萬一他要被問罪,就幫他說幾句好話,這樣一來,他一定可以涉險過關。
他作為一個將軍,十分希望自己可以一直都在戰場上度過,一直都在軍隊裡帶兵,惟願馬革裹屍還,不想死在富貴溫柔鄉里。
他希望郭嘉可以體會一個老將的感受,幫他一把,不要讓他從軍隊裡退下來,那樣的話他會抑鬱的。
郭鵬看完了這封信,把信紙放在了桌上,盯著面前拘謹的坐在椅子上的郭嘉。
「知道樂進寫了一些什麼嗎?」
「不知道。」
「想知道嗎?」
「全聽陛下吩咐。」
「樂進說,他擔心軍需官貪腐的事情會影響到他,擔心自己會步上子孝的後路,他作為一個將軍,希望的是可以馬革裹屍還,而不想死在富貴溫柔鄉里,所以希望你能為他美言幾句。」
郭鵬笑了笑:「奉孝,不曾想,你和樂進的關係還挺不錯的?」
郭嘉瞳孔一縮,立刻直接從椅子上滑下來,一氣呵成的跪在地上,一個叩首。
「請陛下明察!臣與鎮南將軍樂進沒有任何私下交往,沒有任何除了公務以外的私情,更不會為了這種事情為他在公務上的失誤做任何美言!絕無可能!請陛下明察!」
「是嗎?」
郭鵬把手放在桌子上,一根手指緩緩的敲擊著桌面。
噠,噠,噠,噠……
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了郭嘉的心臟上。
「奉孝,你先起來。」
郭鵬終於開口:「好好坐著,我有話問你。」
郭嘉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坐回了椅子上。
「陛下請問。」
「你覺得樂進是個怎麼樣的人?」
郭嘉一愣,眨了眨眼睛。
「樂將軍是一個稱職的將軍,領兵南征北戰,立下很大的功勞,為平定荊州、益州還有雲州都立下過汗馬功勞。」
「這是他的功績,我知道,他的為人呢?」
郭鵬盯著郭嘉。
郭嘉咽了口唾沫。
「就臣與樂將軍有限的幾次交流來看,樂將軍是一個比較純粹的將軍,喜歡戰場,喜歡打仗,甚至比較享受衝鋒陷陣的樂趣,說話辦事比較直率,是直率的人。」
郭鵬點了點頭。
「他的確是個挺直率的人,當初投到我的部下,跟隨我打仗,每戰都要爭取先登,身材不挺拔,武力卻意外的蠻橫,非常勇猛,打起仗來勇往直前,似乎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我很信賴他。」
頓了頓,郭鵬換了一種語氣。
「當初,他的確是個挺直率的人,可是為什麼,現在卻變得有些愚鈍了呢?」
郭嘉開始緊張起來了。
「大將領兵在外,不用公文,卻用私信聯絡皇帝近臣,他……他想幹嘛?」
郭鵬這句話說出來,郭嘉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一顆心卻在不斷地往下沉。
「我一直以為不會有人犯這樣的錯誤,當初子孝就沒有犯這樣的錯誤,為了避嫌,甚至回到京城都不敢和首輔見面,文則也沒有犯這樣的錯誤,文遠也沒有。
這兩人的處境可遠沒有他那麼好,尤其是文遠,去年以來,向我上表建議把他的兵權拿掉的朝臣,可不下五十個,他都沒有任何的動作,怎麼樂進就干出這種蠢事呢?」
郭鵬拿起了樂進的信件,似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可是他眼中蘊藏的怒意,郭嘉並非看不出來。
一千三百二十五 郭嘉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