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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9 營養土花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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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嚯,我還是頭一回見到你這樣的。」

    一張隱隱有點眼熟的方臉從斑駁陸離的影像深處浮起來,瞪大了眼睛,滿面驚奇地說:「……你除了karma博物館,哪裡也不能去。」

    就好像在邁步走路的過程中,被人迎面推了一把似的;林三酒從半空中拔起了一條腿,整個人都後仰著栽了下去。她的後腦勺重重砸在了地上,沒有將她喚醒,卻將她砸進了凝固死寂的一片黑暗裡。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團黑暗裡停留了多久。

    有時候,人會陷入一種輕淺奇特的睡眠狀態里,自己知道自己正在睡覺。林三酒就是這樣——她知道自己正處於昏迷之中,卻始終生不出掙扎甦醒的力氣;就像喝了太多酒,哪怕意識稀薄時,也總有什麼在腦殼裡搖搖晃晃、跌跌撞撞。

    尚沒有完全被「空間跨越」給衝擊成碎片的精神,在濃重的黑暗裡喘息著,一點點朝彼此爬過去,將破碎的邊緣重新黏連起來。

    在這樣緩慢沉默的修復過程里,因為林三酒失去了意識,所以她始終沒有生出那一個最關鍵的問題:為什麼她身邊沒有人?

    她躺在摔倒的地方,雙目緊閉,沉在黑暗裡一動不動。

    始終沒有人來扶起她,沒有一隻手按上她的脈搏或額頭;土壤里的甲蟲窸窸窣窣地從她身上爬過,皮膚泛起的汗珠滲進泥土裡,消失不見了。

    「……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模糊遙遠的聲音,成了衝破林三酒意識屏障的第一個信號。

    她在自己腦海深處里激靈一下,多了一絲清明;但這一點點清明,還不足以讓她睜開眼睛、恢復意識。

    「現在嗎?」那個聲音抱怨道,「既然其他人都去了,也不差我一個了吧?」

    他似乎在跟人打通訊,只能聽得見他這一頭的聲音。

    林三酒在意識的海面以下,浮浮沉沉;外界輸入進來的訊息,都被她險些被擊碎的心智給捕捉住了——在「心智失常」這種餘悸的驅使下,她將每一絲訊息都牢牢地收進了腦海里,好像每一點訊息都是一塊磚,可以為她的心智重新壘起堅固的地基與高牆。

    「我的『營養土花圃』里突然跌進來一個女人……好像快死了,都快一天了,一動不動的。」那個聲音說到這裡,抑制不住遺憾似的嘆了口氣:「她的降解過程都開始了,這個時候突然要我走,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別人把她屍體撿走了怎麼辦?我損失豈不是大了嗎?」

    此刻的林三酒如同一截死肉,自然不會因為這番話而稍微動一動。

    通訊另一端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但似乎說了很多話。

    那個聲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說:「……我說啊,那又怎麼樣?」

    他沒有給另一人插話的機會,繼續說道:「首先,能去的人,現在都趕去幫忙了對吧?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也不是什麼強橫戰力。其次,咱們退幾步來說,就算有人在找他,找到了,那又怎麼樣?他實際上已經死了啊,別人找到他,又有什麼好處?對我們又有什麼害處?」

    林三酒覺得自己仿佛一隻跌入了瀝青里的蟲子,一下一下地掙扎著,取起腿,撲扇著翅膀,要把自己重新拔起來——在昏黑土壤之下,僅有她的睫毛微微顫了一顫。

    「行了行了,」在聽了一會兒之後,那人很不高興地打斷了對方:「你以為你訓兒子呢?說幾句就行了唄,我又不是欠你的。知道了,不就是怕不安全麼,我過去一趟還不行?這都是看在他的份上。」


    這場不知前因後果的爭執,隨著那人的妥協而結束了,外頭重新安靜了下來。

    一雙腳在地面上來回走了幾步,震動得鬆軟土壤微微發顫;他自言自語地說:「總不能就這麼放在這裡……誒呀,這降解開始得多順利啊,再放幾天,不知道得析出多少好東西呢。」

    直到這一次,林三酒的意識深處,才隱隱產生了一個「降解是不是和我有關係」的念頭。

    「等我回來,你可能都降解完了。」那個聲音近了不少,似乎朝她蹲了下來。聽起來,他的語氣里簡直充滿期待和疼愛,好像恨不得面前已經是一堆泥土了。「一看你就知道,戰力肯定很高,能給我提供營養豐富的土……不知道土裡能產什麼樣的種子?哎,你別急,慢慢降解,我儘早回來,啊。」

    這或許是她的karma?

    她拿走了梵和的種子,於是她要變成別人的種子了?

    林三酒在一陣一陣的恍惚里想道。她已經可以開始形成清楚完整的念頭了,這實在是一大進步。

    慢著,那人說,她的「降解」已經開始了……她的身體怎麼了?

    林三酒拼命朝四肢下達命令,哪怕動一動也是好的,但那些命令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依然靜靜地躺在原地。

    「我再給你埋點土,」那個人用一種很珍惜的語氣說,「免得你沒降解完就被人發現了。」

    在這話落下後不久,一鏟子土就嘩啦一下,全兜頭澆在了林三酒的臉上、身上;她又是激靈一下,感覺手腳似乎麻麻痒痒,漸漸有點要甦醒過來的意思了。

    在第三鏟子土蓋完以後,那人身上響起了一陣叮叮咚咚、音質低劣的電話鈴響;鏟子被扎進了附近的土裡,緊接著,那人對電話里大聲地「餵?」了一句。

    林三酒慢慢地挪動了一下手指——有好幾根都能動彈了。

    她被土壓得睜不開眼,但是好在土層不厚,等那人走了以後,她就可以一點點掙扎出去了。她此刻狀態太差,千萬不能讓對方發現自己還活著,而且恢復了意識——否則的話,以那人對於「土壤」和「降解」的渴望來看,說不定下一鏟子就會鏟在她的脖子上。

    「我知道了,」那人不耐煩地沖電話里罵了一聲,「我都說了我現在就過去……你們實在也是好糊弄,萬一這件事整個兒就是假的呢,畢竟找到他又有什麼好處?我可想不出來……」

    大概是看土澆得差不多了,他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在這麼一兩句話之間,人就已經走出去挺遠了。

    林三酒此刻的精神狀態,就好像是一隻摔碎了之後又用膠帶黏起來的玻璃盤子,要馬上端起它、甚至是用它盛東西,都必須謹慎小心,用手緊緊壓住碎裂之處的膠帶,否則動作一快,它可能就要重新四分五裂了。

    她一次次試圖活動著手腳,那人漸行漸遠的聲音,逐漸成了一團模糊的霧氣,在她意識的地平線上起起伏伏。

    當林三酒終於掙扎著,從土裡露出了半張臉的時候,她忽然頓了一頓。

    她聽見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來著?

    那人隱約的聲音,似乎是這麼說的——「你們怎麼知道,瑪瑟不是在騙我們回去?」

    最近新章字數都挺少,所謂細水長流嘛,每天少寫點,結局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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