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5 我幫你呀?(1 / 1)
林三酒萬萬沒有想到,「毛斯」的存在居然是這樣一個牢不可破的概念,哪怕在草地上出現了一條黑影之後,她的朋友們依然一時不能接受毛斯是梟西厄斯的造物。讀書都 m.dushudu.com
「……禮包是誰?」皮娜茫然地說,「這跟毛斯有什麼關係?」
「那個,你說的『梟西厄斯的手段』,是指這個黑影,對吧?」元向西說著,從地上黑影旁連連退了幾步,「那為什麼你要把毛斯收進去?」
「根本就沒有毛斯這一個人!」
林三酒一時間又好笑、又好氣,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竟有一天需要自己去把他們從虛假認知里搖醒了。「我們在下船之前,根本就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叫毛斯的男人。他是梟西厄斯創造出來的手段,我懷疑他改造了我們的認知和記憶,才會讓我們以為他一直以來是我們的朋友。相信我,我會對朋友下手嗎?」
林三酒說完轉眼一看,在人偶師的冷笑還沒化成言語之前,就立刻打了個補丁:「我會對朋友下死手嗎?」
哪怕是她被什麼孢子一類的東西給控制了思想時,她也絕不會傷害朋友的性命——考慮到對方幾人可能以為自己又被控制住了,她必須得加上這一句。
「我的記憶里……我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大巫女垂下眼皮,想了想,濃金近褐的長長睫毛,籠下了一片陰影。「但是既然是你說的,我就信你一次。」
林三酒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你是怎麼知道的?」
「禮包提醒我的,」林三酒趕緊解釋道,「他通過鳳歡顏之口問我,毛斯是什麼東西,我這才激靈一下被提醒了。」
「如果梟西厄斯是通過這個影子,建立起了一個我們誰都沒產生懷疑的人物假象,那麼你拿掉的只是最表層的威脅。」清久留雖然看著仍然將信將疑,卻不妨礙他從理智上接受它,分析它。「……因為影子還在。」
影子此刻依然沉幽寂靜,穩穩地釘在地上;影子頭部的位置,正遙遙看著單向通道】。
少了毛斯的拖拽,單向通道】所露出來的昏暗次空間裡,此時呈現出一片平板板的空蕩,仿佛是有人用指甲從世界上刮擦下來了一片漆,露出了背後灰暗光禿的冷漠。
她看不見禮包,沒了單向通道】的偽裝作參照之後,她連現在次空間裡正在發生什麼也看不出來了。
「是的,禮包必須趕快出來。」林三酒低下頭,盯著影子,說:「然後我們要一起離開這個地方。」
哪怕明知道在此地多留一秒都是極大危險,但是要她在禮包僅有遲尺之遙的時候轉頭就走,她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要不要讓其他人先走?可是最沒有自保之力的人,卻是最需要留下來的……想到這兒,林三酒不由朝鳳歡顏掃去了一眼——卻不想,那孩子正怔怔地摸著自己的嘴巴,看樣子竟好像已經與禮包重新脫開了聯繫。
林三酒心中咯噔一下,叫了她一聲:「鳳歡顏?」
「嗯?」鳳歡顏驀地抬起頭,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離人偶師、大巫女不過幾步之遙,差點腳下一軟坐下去。「我、我……我怎麼走到這裡來了……剛、剛才那個紙人呢?」
禮包果然已經不在她身上了——林三酒剛要扭頭再去看單向通道】,卻又突然轉了回來。「你說什麼?什麼紙人?」
「你、你們剛才還在跟它說話的那個……」鳳歡顏沒想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臉色倒是白得和紙人有一拼了。「我還以為是、是進化者的什麼神奇物品……你們一句一句地,跟它說得有來有往的,我以為……你們都能聽見它說話,就我聽不見……」
「毛斯是個紙人?」元向西愣愣地張圓了嘴巴。
「殯葬用來燒的那一種?」皮娜一時好像連應該害怕梟西厄斯都忘了。
「不……就、就是個紙的,」鳳歡顏儘量解釋道,「看起來就好像是在紙上剪出來的人形……隨便畫了眼睛和鼻子……你們不、不知道它是個紙人嗎?」
沉默都好像僵硬住了的那短短片刻後,林三酒終於往「種子」里看了一眼。
老太婆正蹲在「地上」,湊在一張軟薄的、勉強才能看出來的人形紙片旁邊,腦袋一會兒擰過來,一會兒扭過去,仿佛受那人形紙片身上什麼氣味所吸引一樣,令人想起反覆扑打在燈罩上的飛蛾。
正如鳳歡顏所說,那人形紙片做得十分隨便,胳膊一長一短,沒有脖子,不知道是從哪張紙上漫不經心剪下來的,臉上用圓珠筆畫了兩個圈,圈下是一條弧。
人形紙片的肚子部位上,寫著「毛斯」。
……就好像梟西厄斯需要往他們身邊扔一個「毛斯」,於是順手撕了張紙,剪形、畫臉,一共也不會超過三十秒;好像他們這樣一群人,在梟西厄斯看來,也只夠讓他花費一張紙、三十秒罷了。
當她把人形紙片扔在地上的時候,剛才籠罩著眾人認知的迷霧,似乎終於徹底退乾淨了。
「就是它……你們和它說話的時候,它是立在地上的,」鳳歡顏結結巴巴地說,「然、然後,林姐你抓起它,把它放在了那個油漆記號上,它就自己抬起了手……」
什麼?
「不,是毛斯自己走過去的才對……」皮娜喃喃地說,「她是之後才抓住了毛斯的背後衣服……」
這也是林三酒印象中所發生的事。
「除了鳳歡顏之外,我們看見的都是一樣的過程,」清久留將碎頭髮抓向了腦後,神色凝重了。「說明我們陷入了一個集體性的幻覺里……不,不止,一個人對『毛斯』所做出的合理化解釋,恐怕也會影響到其他所有人。」
「如果是梟西厄斯編造的幻覺,很難保證我們之間沒有一個人察覺不對。」元向西安靜地說,「而被我們自己反覆解釋、反覆合理化後的幻覺,會讓每一個人都越陷越深。對吧?」
地上的影子一動不動,好像在饒有興致地聽他們分析。
「通過屏幕畫面的連接,他的影子投在了我們身邊,幻覺開始了。」林三酒也想明白了,「所以當時唯一不在駕駛艙的鳳歡顏,才沒有受影響……」
為什麼毛斯有「南歸雁」?
因為林三酒自己,知道南歸雁是一種可以在空間上打洞的動物;沒有比這個解釋更合情合理,容易讓她取信的了。
她勐地一扭身,避過地上影子,衝到了油漆記號旁,向半空中那一塊灰暗無光、面無表情的虛空喊了一聲:「禮包!」
「禮包究竟是誰?」
「他是我——」林三酒閉了閉眼,才繼續說:「他是我的親人。無論如何,我不會再把他丟下了。」
「但是……」皮娜猶豫地說,「那個梟西厄斯……」
林三酒看了看地上黑沉沉的人影。
黑沉沉的人影也扭頭看了看她。
她倒吸了口氣,差點往後踉蹌一步;隨即才意識到,那影子似乎仍然一動沒動,好像只是她眼花了。
「禮包,」林三酒再難以抑制心中焦灼了,她知道,他們沒有多少時間了——不,恐怕他們根本從一開始,就沒有半點餘地;一切能夠自由行動、自以為逃脫的想法,都是梟西厄斯允許他們擁有的幻覺。
「禮包!你聽得見嗎?」
海風捲起了她的嘶喊聲,扯碎了,零零落落地扔在大地上。
「你如果聽得見,給我一個回應!你需要我做什麼?我怎麼才能幫你過來?」林三酒一聲一聲地喊道:「是因為空間的出入口太小嗎?你可以只過來一小部分嗎,就好像在va世界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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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歡顏似乎不明白為什麼,她在喊完每一句話之後,都要往自己臉上看一看,又要失望地轉過頭去。
「我可以『空間跨越』,」林三酒突然靈機一動,回頭掃了一眼自己的夥伴們,尋求意見似的說:「我一個空間一個空間地走過去,走到禮包身邊,再把他帶回來……」
她一個肉體凡胎,要怎麼才能抓住無形無體、只是一團天量數據的禮包,林三酒也不知道;但哪怕只是在層層空間漸次打開的過程里,只是與季山青短暫地擦肩而過,從神魂意識的邊角與盡頭裡,輕輕划過他的指尖,她也願意冒險,也覺得值得了。
「你需要幫忙嗎?」
廢話,這是當然的——
林三酒剛要回頭,身體就僵住了。
有人站在她背後,站在她與人偶師、大巫女、清久留等人之間。
「你看,我原本是想再看一會兒的。你們這群人還是蠻有意思的,尤其是次空間裡那個,是我還沒見過的一種……生命形式。」
林三酒低下了眼睛。
那一道黑影不再是孤零零、沒有身體的一道影子了。
這一次,梟西厄斯甚至連認知幻覺都懶得再用了。
被撕下來的一張雜誌封面上,是一個奔跑在綠地上的足球運動員,高高舉著雙臂,仿佛是在勝利中高呼。
雜誌封面立在黑影腳上,看起來簡直有幾分可笑——就是這樣一張紙而已,甚至還不是他本人。
「那麼,就讓我把它拉過來吧。」
2205 我幫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