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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崔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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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夜晚,星漢燦爛。

    夜風勁吹之下,蚊子也很少。

    邵勛雙手枕頭,躺在船艙里,愜意無比。

    樂氏抱著他們的長子「金刀」,坐在碼頭上玩鬧著。

    「金刀」是小名,因一眼相中了金刀玩具而得名。

    作為家中第一個孩子,金刀備受寵愛。

    爺爺奶奶就不說了,那是搶著抱,歡喜得不行。

    唯一讓他們不滿的,大概就是南陽那邊居然派了一個奶媽過來,專門帶孩子,剝奪了他們許多樂趣。

    另外,息婦家的強勢,也讓他們微微有些不自在。

    與世家大族做親家,對他們而言壓力極大,只不過平時不說,不想增加兒子的心理負擔罷了——事實上他們一年之中也見不到兒子幾天。

    金刀吃完奶後,在母親懷裡傻樂了一會,然後便時不時轉過頭來,盯著父親看。

    嵐姬不斷逗他,始終無法完全吸引他的注意力。

    最後她放棄了,把金刀交到奶媽手裡,來到小船上,坐到了邵勛身側。

    邵勛往旁邊讓了讓,解開了纜繩,然後將嵐姬摟到懷裡,並排躺著看向夜空。

    小船在湖中飄飄蕩蕩,不知何往。

    樂氏的文青病很快就犯了,看著滿天繁星,問道:「郎君,哪個是織女星?」

    邵勛努力瞪大眼睛,裝作認真地找了半天,最後遺憾地說道:「沒看到。」

    樂氏吃吃笑了兩聲,把頭枕在他懷裡。

    邵勛調整了下姿勢,讓懷裡的嵐姬躺得更舒服。

    沒辦法,南陽「樂氏集團」的項目經理們就在廣成澤里幹活,黃毛必須伺候好集團的大小姐。

    不知不覺間,攻守之勢異也,邵勛再不敢站起來蹬自行車了。

    「下次出征是什麼時候?」樂氏的聲音縹緲清幽,好似從山間傳來一般。

    「不知道。」邵勛輕撫著女人的背脊,道:「匈奴已經攻到河東,有些人早晚會想起我來。」

    北宮純帶著涼州兵返鄉,經過河東郡時,狠狠教訓了一下匈奴,大破劉聰,斬首三千餘級,然後瀟灑地走了。

    匈奴整整一個月沒敢行動。

    直到確認涼州兵不會再回來,這才集結兵馬,猛攻平陽、河東二郡。

    平陽太守宋抽棄城而逃,河東太守路述戰死。

    為了更好地控制這兩個富郡,劉淵遷都至蒲子縣。

    一河之隔的關中上郡四部鮮卑首領陸逐延、氐人酋長單征歸降劉淵。

    上郡在三國時就一度為南匈奴占據,隋唐時為夏、綏、銀、麟四州,宋代為宋、夏拉鋸之處。

    這四部鮮卑、一部氐人,好像就是特意為劉淵準備的,解鎖一定聲望後即可兵不血刃奪取,讓他順利地把勢力範圍延伸到了黃河以西的河套地帶。

    面對匈奴咄咄逼人的攻勢,太傅司馬越還在與天子扯皮,口號喊得震天響,說要對匈奴動兵,但拖拖拉拉,至今還未完成兵力部署,甚至連正式調兵都未展開。

    「若匈奴打過來,頂不住的話」樂氏說這話時微微有些顫抖,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就跟我回南陽吧。」片刻之後,她看著邵勛,用期待的眼神說道。

    「上門當贅婿?」邵勛開了個玩笑。

    「你要是能娶我就好了」樂氏含糊不清地說了句。

    「我不會走的。」邵勛看著天空,說道:「這次跑到南陽,下次跑到襄陽,後面就是奔江夏,何時是個頭?」

    樂氏從他懷裡仰起臉,道:「妾在鄴城之時,見過劉淵、劉聰父子。」

    「啪!」邵勛拍了下她的翹臀,道:「大丈夫豈能藉此偷生?」

    說完,可能覺得這話不太合適,又用玩笑的語氣說道:「將來若抓著此父子二人,定要令其來拜見成都王妃。」

    樂氏輕輕掐了他一下,不過自己的臉也有些熱,悄悄埋進了男人的臂彎里。

    清涼的夜風之中,小船已漂至湖中央。

    漫天星斗映照湖中,美不勝收。

    湖畔的蛙鳴漸漸遠去,魚躍水面的聲音偶爾響起。

    靜謐的夜晚,暴風雨前的寧靜,是那樣地美好。

    「將來,我要在廣成澤儲備數百萬斛軍糧、十萬匹駿馬,操練五萬精兵,橫掃」高質量男性的發言只說了一半,邵勛猛然發現懷裡的女人已經睡著。

    他調整了下姿勢,讓女人睡得更舒服,然後默默規劃廣成澤的建設。

    ******


    七月底的時候,邵勛在芝蘭院接見了一批來自河北的客人。

    為首之人名叫崔功,別人都喚他「崔公」,聽聞是盧志的舊識。

    崔公一臉晦氣,盯著邵勛看了許久,最後才說道:「君侯怕是不知道老朽在石勒軍中待過吧?」

    「哦?竟有此事?」邵勛哈哈大笑,道:「去年伐汲桑,終與崔公緣慳一面,殊為可惜。石勒其人如何?」

    「有雄心壯志,知民生疾苦,眼下或還有些稚嫩,將來必為君侯大患。」崔功說道。

    「那就是說,眼下石勒還不如我。」邵勛說道。

    「石勒已有上萬騎,君侯卻不如也。」崔功不客氣地說道。

    「石勒說得諸胡來投,騎兵確實多。」邵勛點頭承認。

    「石勒之兵,器械亦不如將軍部眾精良。」崔功又道:「背靠大樹好乘涼,將軍有洛陽、許昌武庫供給器械,石勒遠不如也。不過,老夫在宜陽、梁縣、魯陽轉了一圈,卻未見得有多少工匠,何也?」

    「實不相瞞,我數次出征,也俘獲了不少工匠,總計五六百人還是有的,而今安置在汝陽。」

    「汝陽?」崔功一愣。

    「在廣成澤西緣。」

    「原來如此。」崔功點了點頭,又問道:「此數百工匠,有多少會打制鐵器?」

    「不到一半。」邵勛說道。

    其實,鐵匠也是戰略資源。

    鐵匠之中,擅長打制武器的,更是重要戰略資源。

    邵勛俘獲的將近六百名工匠,主要來自汲桑、王彌二部,另有少量乃自己招募。

    這些人裡面,鐵匠的比例很高,這和流民軍重點搜羅此類人才有關。

    但他們打制武器的本事參差不齊,遠不如洛陽那幫工匠製作的武器精良。

    邵勛將他們安置到了廣成澤西面新設的汝陽防——此防安置三百府兵,目前只到位了二百餘,未來將與南山防一起,承擔起汝水上游的防務。

    這批鐵匠現階段的主要任務是打制農具,然後出售給府兵使用。

    其他時候,他們也承擔修理軍用器械的任務,以彌補訓練損耗。

    鐵匠之外,還有約三百名木匠、篾匠、漆匠、皮匠等雜七雜八的匠人。

    總體而言,邵勛手裡掌握的工匠資源其實不少,但比起他野心勃勃的計劃而言,還是遠遠不夠用,即便這些匠人已經在帶徒弟了。

    「看樣子君侯心中有數,老夫便不多言了。」崔功放過此節,又提起另一件事:「宜陽諸塢堡,只有雲中塢有數十畝桑林,但年頭極短。禹山塢有數百畝,也不過數年而已。金谷園三地,加起來約百餘畝,但十年以上的桑林較少。聽聞君侯練兵,極重用弓,為何不令百姓廣植桑樹?一者可多產絹帛,二者可制弓梢,這等大事,居然不重視。嘖嘖」

    弓梢當然不是必須用桑木。

    但考慮到蠶桑業,這又是可以把耕戰結合在一起的經濟作物,非常重要。

    而且,桑木也是非常優良的戰車材料。制車過程中的碎木還適合制馬鞭、刀把、木杖,利用率很高。

    「塢堡新建,莊園亦屢受戰火摧殘,以至於此。」邵勛先解釋了一番,然後說道:「崔公所言甚是有理。然諸事繁雜,一直未曾著手」

    「罷了。」崔功說道:「盧子道已替君侯考慮到此節。清河家家戶戶養蠶織布,清河絹亦行銷北地,聞名諸郡。盧子道三天兩頭催,甚是煩人,老夫既接了魯陽相之職,便已帶了數位精於此道的典計來此,君侯只需撥下地來,招募流民即可。」

    「魯陽縣事,悉委於崔公矣。」邵勛鄭重一禮,道。

    崔功坦然受此一禮,捋須笑道:「還得君侯驍勇善戰方可,若戰事不利,譬如河北諸郡,則萬事皆休矣。」

    「河北戰況如何?」邵勛問道。

    「今歲石勒寇常山,為王浚擊敗。」崔功說道:「以吾觀之,不過是石勒小試牛刀罷了。過些時日,他必然再入河北。和郁鎮鄴,無兵無錢,擋不住石勒、石超二人的。王浚多年來倚仗鮮卑打仗,自己的幽州兵不好好練。而今匈奴來襲,手忙腳亂,開散府庫,厚養軍士,操練兵馬,卻不知來不來得及。真要說起來,這事和君侯脫不開干係。」

    今年石勒寇常山,確實是王浚獨立擊敗的。

    但正如崔功所說,匈奴的重點在河東、平陽二郡,石勒只是偏師。

    若明年大集兵馬攻常山,王浚怎麼辦?

    這個鍋,邵勛得結結實實背在身上,甩不開了。

    「王浚還能喚來段部鮮卑麼?」他哈哈一笑,問道。

    崔功想了想,道:「喊還是能喊來的。段務勿塵畢竟是他女婿,不好太拂了面子。不過,老夫聽聞,王浚在擊敗石勒後,遣了一部兵馬東行,似助段部鮮卑禦敵,想必段務勿塵也是麻煩纏身。」

    「實在不行,他還有個烏桓女婿蘇恕延,想必能請來助戰。」崔功又揶揄道。

    邵勛笑了笑。

    王浚這廝,把女兒當工具,一個嫁給鮮卑首領,一個嫁給烏桓首領,引夷狄為臂助,在河北威風八面。

    之前擊敗司馬穎,烏桓人就參戰了,不知道和他的女婿蘇恕延有沒有關係。

    想想國朝初年,幽州突騎督(具裝甲騎)還招募幽州漢兒入洛陽當兵。

    這才過了幾十年,幽州的兵源就不行了?不知道王浚怎麼想的。

    不過,若王浚支棱不起來,河北確實很麻煩啊。

    邵勛是絕對不相信司馬越能搞定河北局勢的。

    沒想到在長安圍殺鮮卑騎兵,最後倒是給石勒助攻了,真是離譜。

    還是先搞好自己的事吧,指望別人,終究不靠譜。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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