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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入城(為盟主吾命維新加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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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之天,汗流浹背了,這是很多幕府僚佐的感覺。

    司馬越則死死盯著那支在大雪中耀武揚威的軍隊,盯著那個立在高台上的男人。

    一不留神,一念之差,以至於此!

    回想過往,他錯失了太多機會。

    許昌武庫案後,就該痛下殺手的,無奈那時候顧慮甚多,禁軍又不可靠,未必願受驅使,自己又遠在徐州,鞭長莫及。

    長安殺鮮卑之後,明面上一片和氣,暗地裡的矛盾已經大為激化。那個時候,禁軍好似愈發不可靠了,自己又初回洛陽,立足未穩,於是再度耽擱了下來。

    隨後便是先帝大行,自己被迫出鎮許昌,從此以後,徹底失去了誅殺此獠的機會。

    到了現在,該擔心的反倒是自己了。

    禁軍左衛一萬五千人,與邵勛關係密切的人很多。

    右衛尚余萬人,與邵勛認識的人也不少。

    曹武敗亡後又一次組建的左軍、右軍兩萬多人還好,他們多為豫、兗軍士,與邵勛沒交情,但他們也不太能戰。

    若讓邵勛手下這萬把人進城,局勢如何,真的很難說。

    不能讓他進來!

    想著想著,司馬越只覺一陣陣眼暈。

    外頭肆意刮著的風雪讓他非常難受,剛才還沒這麼冷的,現在一下子冰寒刺骨,仿佛從骨頭縫裡一直冷到心底似的,讓人莫能抵禦。

    一直注意著他的隨從們悄悄伸手扶住。

    他們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僕役,基本的政治素養還是有的。在這個場合,司徒千萬不能有任何異樣,更不能倒下去。

    「司徒」有隨從輕聲呼喚。

    「阿爺!」鎮軍將軍、世子司馬毗擠了過來,扶住了父親,輕聲呼喚。

    司馬越看了眼兒子,眼神一凝,神奇般地緩了過來。

    他不能倒下去,他還有兒子。

    他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今年才十四歲,剛剛開府。

    他太稚嫩了,懂的東西太少了,馭下手段也太粗糙了,他還需要學習,需要歷練。

    「司徒。」尚書左僕射、督洛陽守事劉暾從樓下走了上來,甫一見面就道:「魯陽縣公領勤王之軍而至,是不是該開城門,引其入內?」

    劉暾這兩天比較鬱悶。

    初一那晚,賈胤領兵夜襲匈奴大營,斬首三千,殺偽征虜將軍呼延顥,一時間威震洛陽。

    初二白天,匈奴攻廣莫門,自旦入夜,死戰不休。

    禁軍左衛拼死守御,方力保城門不失。

    當天傍晚,劉暾意圖故伎重施,揀選精銳出城夜襲,為司馬越所阻。理由是匈奴已經有了防備,現在去劫營,多半無功而返,甚至會中埋伏。

    就這事,讓劉暾十分火大。合著只有你的人能出風頭,別人不行是吧?

    「著人送一些絮衣、被服、帳篷勞軍,酒肉若有多的,也發送一批。」司馬越說道:「著邵勛移屯張方故壘,莫要輕敵冒進。」

    「諾。」很快有人去傳令了。

    「這」劉暾諫道:「司徒,為何不趁著大軍士氣高漲,整頓兵眾出戰?」

    司馬越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懶得搭理。

    邵勛是來勤王的?

    或許,在大多數人看來的確如此,可他覺得不是。

    我讓你北上攻陝,你為什麼跑到洛陽城下來?你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這賊子的野心已經絲毫不加掩飾了,為什麼一個個都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呢?真以為他是邵全忠麼?

    「國家昏亂有忠臣」行參軍阮脩感慨道。

    行,有臨時、代理的意思,品階低於參軍。

    司馬越對陳留阮氏是真愛,非常喜歡徵辟這個世家的子弟做官。

    之前有記室參軍阮瞻,現已離府,任太子舍人。

    阮脩馬上也要離府了,出任太子洗馬。

    幕府內還有一個叫阮孚的幕僚,官名「騎兵屬」,其實就是騎兵參軍的意思,這會也在場。

    奈何三阮對司馬越都沒什麼好感,反倒對朝廷比較忠心。司馬越對此心知肚明,奈何陳留阮氏名聲大,關係複雜,又不得不用他們,畢竟他的權力來源就是世家大族的支持。

    此時司馬越聽到阮脩的感慨,心中怒甚,剛要發作,卻見王衍上前,笑道:「司徒老成持重,僕射勇猛精進,所述皆有道理。然兵凶戰危,詭譎難測,不如坐下來商議一番,再做決定,如何?」

    裴康瞄了一眼老王,這廝又在和稀泥。你除了和稀泥還會什麼?

    司馬越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有軍校上了城頭,在何倫耳邊低聲說了一番。

    何倫面露難色,但考慮到茲事體大,不敢擅專,於是硬著頭皮走到司馬越旁邊,稟報道:「司徒,魯陽縣公遣人叫門,意欲進城。」

    司馬越聞言,方才強自壓下的怒氣再也無法遏制。

    他一把推開何倫,徑自來到女牆邊,卻見大群軍士站在數十步外,齊聲呼喊。

    風太大了,聽不太清,但很顯然不是什麼好話。

    司馬越也不想聽清,只吩咐道:「賊眾尚在一旁窺伺,不宜擅開城門。」

    「諾。」何倫應道。


    在邵勛和司馬越之間,他毫無疑問會選擇司馬越,哪怕司馬越看起來命不久矣,也無法讓他改變傾向。

    不過,就在二人話音剛落之時,曠野中卻響起了一陣歡呼聲。

    司馬越、何倫下意識看去,卻見銀槍軍的士卒們在軍官的帶領下,排著整齊的隊列,往西明門而來。

    嗯?二人有些驚疑不定,這是要作甚?

    呃,答案很快揭曉了。

    又一名小校氣喘吁吁地跑上城頭,稟道:「將軍、司徒,左衛殿中將軍楊寶下令打開了西明門,魯陽縣公帳下軍卒已蜂擁入城。」

    司馬越只覺腦袋嗡嗡的,眼前一片恍惚,身體不自覺地軟了下去。

    何倫連忙將他抱住,大聲呼喊。

    城頭一片雞飛狗跳。

    ******

    西明門大街上,一隊又一隊頂盔摜甲的武士開了進來。

    洛陽百姓涌到了街邊,興高采烈地看著匈奴圍城之後,第一支入援的軍隊。

    這些人是怎樣一副尊榮啊!

    身上的衣甲多有劃痕、破洞,有的甲片甚至已經掉落,露出了裡面的內襯。

    手臂、肩膀、胸前乃至器械上,依稀沾染著暗紅色的血跡。

    鞋靴上滿是污泥,甚至已經開裂。

    儀容不修,鬍子拉碴,手指凍得紅腫開裂,隱有血跡滲出。

    臉被寒風颳得粗糙無比,更是髒兮兮的。

    眉毛、鬍鬚上掛著冰晶,與哈出的白汽交相輝映。

    唯精氣神十分高漲!

    步伐整齊、鴉雀無聲,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傲氣。

    在看到洛陽士民在一旁圍觀時,銀槍軍士卒們更是挺起了胸膛,步伐更堅定了。

    「前行看後行。」有軍官大喊道。

    「齊著鐵兩襠。」士兵們齊聲回應。

    「前頭看後頭。」

    「齊著鐵冱鉾。」

    最後一句喊出時,聲震屋瓦,氣勢逼人。

    有少許禁軍將士在一旁自發地維持秩序,他們看看這些一路征戰過來的武人,再看看自己身上鮮明的盔甲、整齊的裝束、幾乎未沾泥水的鞋靴,微微有些赧然。

    第一幢數百名軍士走過後,迎面而來的是一輛輛馬車、騾車。

    車上除了各種物資外,還堆著許多人頭。

    圍觀的洛陽士民下意識發出一聲驚呼。

    匈奴人頭!

    也不知道是在哪斬殺的,一個個看起來猙獰無比。

    有人朝人頭吐了幾口唾沫。

    有人拿瓦片投擲。

    還有膽大的靠近了觀看,人頭的表情已經凝固,看來看去,多數是恐懼和絕望。

    原來你們也會害怕,也會絕望啊?

    百餘輛馬車駛過後,又來了大隊士卒,緊緊簇擁著一輛馬車。

    車簾一角掀起,露出了金甲武士威嚴的面容。

    「此為魯陽縣公車駕。」唐劍騎著馬兒,在一旁高聲介紹道。

    百餘親兵步行跟在馬車四周,手持大盾、環首刀,目光時不時掃向周圍。

    唐劍話音一落,歡呼聲陡然響了起來。

    「是邵太白!」

    「神人降世,以救世人。讖謠誠不欺我!」

    「天可憐見,終於有人來救我們啦。」

    「邵太白來當北軍中候吧,洛陽城裡都是廢物!」

    「這兵看著比禁軍兒郎強多了。」

    「雖說我兒也是禁兵,但我不願昧著良心說瞎話,這兵有殺氣,不是禁軍可比的。」

    「禁軍都是樣子貨!」

    馬車緩緩向前,議論、歡呼聲漸漸遠去。

    至金墉城前面的廣場時,停了下來。

    邵勛下了馬車。

    偌大的廣場之上,空無一人。

    唯邊緣及城門內外站著幾排禁軍士卒,此時盡皆拜倒於地。

    邵勛手撫劍柄,矗立於廣場正中。

    他,已經牢牢地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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