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三重浪,酒肉臭(1 / 1)
清晨,蔣慶之醒來。
秋風吹過屋頂,吹過庭院裡的大樹,簌簌作響。
舒坦!
蔣慶之伸個懶腰,覺得神清氣爽。
當走出臥室時,蔣慶之突然發現那種,每天早上醒來後就生出的陌生感,竟然沒了。
他楞了一會兒。
「少爺!」
孫重樓那個憨憨來叫他練武。
每天早上,當孫重樓扯著嗓子喊少爺時,總是會引來睡懶覺的人叫罵。
多多呢?
蔣慶之摸摸肩頭,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還有那兩個蹭飯的小子。
照例是練武,準備吃早飯。
吃飯時,蔣慶之把馬芳叫來。
「小人不敢。」
馬芳是逃奴,習慣了主僕有別。
「安生吃你的。」蔣慶之坐下,看著一碟子烤肉,食指大動。
馬芳看了孫重樓一眼,見他拿起羊腿就啃。
那個女百戶,竟然也吃的酣暢淋漓。
那個老頭兒據說是前首輔,也吃的頗為灑脫。
他夾了一片羊肉,小心翼翼的咀嚼著。
羊肉很香,再吃一口饅頭,咀嚼出麥香和甜味
吃完飯,蔣慶之交代徐渭,「記住,嘚瑟一些。」
徐渭想了想該如何嘚瑟,夏言說道:「慶之你何須叮囑這個,只需他本色就好。」
徐渭這廝本就夠狂了,再加戲就把演砸了。蔣慶之一想也是,「是了,本色就好。」
徐狂人走了。
蔣慶之招手把馬芳叫來,「陪我走走。」
二人在院子裡緩緩散步。
「你在草原待了多年,覺著俺答部如何?」
馬芳說道:「俺答麾下驍勇。」
蔣慶之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大膽說。」
馬芳哪裡見過這等溫和的權貴,心中微暖,「您伯爺,小人曾是逃奴」
「是文官無能,武人無能,致使你等淪落草原。該感到羞辱的是他們,而不是你!」
蔣慶之走了幾步,回首見馬芳呆立原地。
「不是小人的錯嗎?」
蔣慶之搖搖頭,「文官不能治理好大明,武人不能保家衛國,反過來責怪百姓被劫掠為奴,這是哪家的道理?」
馬芳只覺得多年來心中的屈辱一下迸發,他低著頭,「伯爺」
「你無需為此感到羞愧!」蔣慶之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遲早有一日我會去草原上看看。看看俺答所謂的王庭。」
這句話裡帶著殺意,卻令馬芳振奮不已,「小人願為伯爺牽馬。」
「不只是牽馬。」蔣慶之自然那不可能讓這等猛將兄牽馬,笑道:「說說蒙人的情況。」
馬芳起身,「蒙人驍勇,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弓馬嫻熟,我大明官兵不及。另外蒙人全數有馬,來去如風,我軍難以捕捉到敵軍動向,無法制定謀略蒙人居無定所,逐草而居,無法以大軍圍困」
蔣慶之看著馬芳,就在他心中忐忑時,突然笑了。
老子這是撿到寶了蔣慶之點頭,「我會安排你去虎賁左衛。」
「啊!」馬芳一怔,「那是京衛,小人」
京衛的待遇比邊軍好的太多,堪稱是糠蘿兜掉進了米籮篼。
「伯爺。」有護衛來尋蔣慶之。
蔣慶之對馬芳說道:「我說過,遲早有一日回去草原看看所謂的王庭。而你,我希望到了那時候能為我的羽翼。好生干吧!」
馬芳站在那裡,不知過了多久,有護衛來尋他。
「伯爺令我帶你去虎賁左衛。」
馬芳跟著護衛出去,突然止步,定定的看著和夏言說話的蔣慶之,行禮,輕聲道:
「小人定然不負伯爺所託。此生當為伯爺羽翼!」
蔣慶之沒看到這一幕,他在和夏言商議接下來的安排。
「要留心錢鈞鋌而走險,另外城外那數千敵軍不肯離去,若城中有事,要小心被他們利用,順勢破城」
蔣慶之說道:「夏公你德高望重,要做好出面彈壓的準備。」
「我更想去殺敵。」老頭兒也佩戴著長刀。
「您去殺敵」蔣慶之臉頰抽了一下,心想別是去送人頭吧。
「怎地?看不起我?」夏言冷笑,「我當年也曾練過。」
「伯爺。」孫不同過來,「徐先生那邊開始了。」
「總兵,蔣慶之令人在軍中問話。」
江策來了,不過一日,看著恢復了冷靜,不過面色有些蒼白,「那人在屋中,令將士們一一進去,誰也不知是否說了什麼。」
「那些手腳可曾掃清?」錢鈞問道。
「都掃清了。不過若是有人舉報,難免會生出麻煩來。」江策說道。
「那些頭顱還掛在營中,誰敢胡亂開口?」幕僚說道:「軍中等級森嚴,那些軍士早就習慣了聽從上官吩咐。」
「他們的生死榮辱皆在我手,天使只是一陣風,遲早會颳走。而我才是雲,罩著他們的雲。」
錢鈞說道:「不足為懼。」
第一日,徐渭收穫不少,但多是什麼將領苛待底層將士的舉報。
「說是將領把底層將士當做是奴隸使喚,種地,幫工,修宅子」徐渭第一次得知這等情況,「且隨意打罵。」
「這是陋習。」蔣慶之按下此事,「等以後一步步改了。」
「另外,有十餘人慾言又止,我已令人記下了。」
「剩下的就等明日了。」
蔣慶之這邊收穫寥寥,而得知消息後,錢鈞和江策等心腹在家中喝酒慶賀。
「果然沒人敢開口。」江策笑道:「都被殺怕了。」
「等蔣慶之走後,全軍酒肉不禁三日,把這個消息悄然放出去。」錢鈞說道。
「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幕僚笑道:「總兵好手段。」
「總兵,蔣慶之灰溜溜回京,等著他的彈劾怕是多不勝數吧?」江策摸摸頭頂,恨恨的道。
那裡的頭髮被蔣慶之一刀削去大半,江策只能把周圍的頭髮收攏過來遮蓋著。
「嚴首輔等人正翹首以盼蔣慶之鎩羽而歸的消息。」焦斌說:「下官妹夫來信說,最近嚴首輔那邊有人內鬥,下官擔心」
幕僚和錢鈞相對一視,笑了起來,「這是好事。」
「好事?」
這個草包幕僚看了焦斌一眼,「內部的爭鬥,用外敵來化解,這是最高妙的手段。蔣慶之鎩羽而歸,那些人自然會把怒火衝著他發泄。」
眾人不禁歡喜不已。
錢鈞舉杯。「為了榮華富貴!」
眾人舉杯,眼中都多了異彩。
「為了榮華富貴!」
一張張紅光滿面的臉上都是歡喜之色。
酒肉的味兒順著門縫一路飄了出去
一條狗在門外路過。
嗅著酒肉的味兒,打個噴嚏跑了。
第二日。
王源法最近心情不好,早早就尋個藉口回家。
回到家中,王源法令人準備了酒菜,和幾個心腹喝酒。
「副總兵,錢鈞一手遮天,若是咱們向長威伯舉報」一個心腹見王源法心情鬱郁,便建言舉報。
另一個心腹搖頭,「軍中最恨的便是舉報,一旦舉報,副總兵威望全失。」
從此他王源法在軍中就成了過街老鼠。
這個代價王源法無法接受。
「草特娘!」王源法忍不住叫罵起來。
「副總兵,外面有人求見。」有人來稟告。
「誰?」王源法微醺,不耐煩的問道。
「長威伯和夏言。」
「這幾日城外有敵軍,不可出城。」
錢鈞正在交代女兒,一個家僕請見。
「那我就去逛街。」錢琴蹲身告退。
「去吧!」錢鈞看著女兒出去,嘴角的笑意漸漸消散,威嚴重生,「何事?」
僕役說道:「盯著蔣慶之的人稟告,蔣慶之和夏言去了王源法家。」
錢鈞眸子一縮。
「讓江策他們馬上來。」
晚些,心腹們聚齊。
「王源法不敢。」江策說道:「壞了軍中的規矩,身敗名裂的後果他擔不起。」
「可他若是豁出去了,願意和咱們兩敗俱傷呢?」有人說道:「畢竟這幾年他被咱們打壓的厲害。」
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
「若是王源法開口,咱們怕是」焦斌心中惶然,王源法是副總兵,許多事都有權過問。這些年錢鈞一夥幹的事兒瞞不過他。
軍中規矩就和官場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潛規則一樣,你可以不贊同,也可以不參與,但就是不能舉報。
一旦舉報就是破壞潛規則,天下武人都是你的敵人。
氣氛有些緊張。
「我料定他必然不敢。」錢鈞微笑道:「明日我會和他說說,好好的說說。」
眾人聽出了他話中的冷意。
江策點頭,「如此最好。」
有錢鈞出面安撫和威脅,王源法那裡應該能穩住。
焦斌走出大堂,對身邊武將說道:「我怎地有些心神不寧?」
「我也是如此。」
翌日。
江策剛到總兵府。
負責盯著蔣慶之的人來了。
「可是有動靜?」江策問道。
「早上有十餘將士悄然去了蔣慶之那裡,鬼鬼祟祟的,晚些出來看著喜笑顏開,如釋重負。江參將你」
晨曦中,此人看到江策的臉唰的一下,白的嚇人。
當錢鈞得知消息時,竟然呆住了。
幕僚聞訊跺腳,「人最怕當出頭鳥,有人出頭了,後面的反而就不怕了。蔣慶之一旦令人把有人來舉報的消息散出去,總兵,軍中舉報之風將會驟起啊!」
錢鈞強笑道:「興許是別的事。」
江策打個呵呵,「是啊!都安心。」
可誰能安心?
「徐渭進軍中問話,我與慶之去見王源法,早上十餘軍士悄然來見,這是三股巨浪,一波接著一波,錢鈞等人必然慌亂。」
夏言找到了些當年秉政的感覺,「要小心錢鈞出逃。」
徐渭說道:「願意跟著他出逃的也就是那些心腹將領,宣府多少人馬,那些人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盯著城外的敵軍,莫要給他們可趁之機。」蔣慶之拿出藥煙。「收網的時機到了,要小心狗急跳牆。」
「大事不妙!」
江策召集了自己的幾個心腹將領。
他陰狠的看著幾個心腹將領,「蔣慶之心狠手辣,若是被他拿到證據,咱們誰都走不了。所以兵貴神速,今夜咱們就出城。」
有人問道:「參將,可出城之後咱們能去哪?」
眾人都有些絕望。
「草原很大。」江策說道:「我已令人與城外的敵將聯絡,敵將答應接應咱們。」
「去投俺答?」有人驚呼。
「不投俺答,難道等著被蔣慶之拿下,隨後不是處死就是流放?」江策冷冷的道:「俺答需要知曉宣府虛實,咱們此去投奔便是各取所需。
此後若是大軍南下,咱們還能帶個路
若是大明滅了,想想前元,咱們興許還能混個國公什麼的,衣錦還鄉,光宗耀祖。」
「幹了!」
「我聽參將的!」
江策嘴角微微翹起,「不過在去之前,咱們需要帶個禮物。」
「什麼禮物?參將只管吩咐。」
江策的眸中多了殺意,「蔣慶之的頭顱!」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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