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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無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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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老城終年風雪不斷,距離人類的世界無比遙遠,但從來都沒有斷絕過消息。

    這座魔族都城是與京都、洛陽等觀的大城,就算十七道城門全部關閉,依然有無數方法能夠向外界傳遞消息。

    然而,現在雪老城已經封城三日,教宗陛下卻還不知道雪老城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很明顯,這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封城,城裡一定有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

    天書陵的事情,也剛剛過去三日。

    陳長生想起那夜師父對聖后娘娘說的那番話,他說自己對魔族的事情早有準備,難道說,雪老城封城與此有關?

    他搖了搖頭,不再繼續思考這些問題,不管雪老城裡發生了什麼事,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教宗看著他的側臉,感受到了他的情緒變化,說道:「有用之身,總要用來做些有用之事,無論為天下黎民,還是令道心寧靜。」

    陳長生看著窗外的落葉,有些木訥說道:「我已經被用了很多次了。」

    這話在旁人聽來或者有些莫名,但教宗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眼神里多出了些憐憫與愧疚。

    「除了利用,總還會有些別的,比如親族,比如友朋。」

    他看著陳長生說道:「你姓陳,你是皇族中人,這裡還生活著很多你的親人。」

    「您是指那些王爺嗎?」陳長生說道:「他們只會恨不得我早些死去。」

    這是很準確的判斷,無論是必將權勢熏天的相王,還是將要掌握大周軍方極大勢力的中山王,現在最忌憚的人便是陳長生。

    因為陳長生也是皇族,是商行舟的學生,是舉世皆知的名人,更重要,他是未來的教宗。

    無論爭奪皇位還是權勢,他都是那些陳家王爺們最不想看到的對手。

    至於親情二字,對陳氏皇族來說更像是個笑話。

    時間過去了近千年,也沒有人會忘記百草園之變。

    現今的這些王爺們,都是太宗的子孫,又怎麼會樂意於遺族的子孫重新獲得那麼多的權利。

    教宗明白陳長生的意思,說道:「就算如此,你還是有親人的。」

    這裡的親人,自然指的是現在生活在聖光大陸的那些遺族。

    比如那位曾經出現在西寧鎮舊廟溪畔的僧侶。

    那些被太宗皇帝追殺到異大陸的皇族,從血脈上來說,當然是陳長生的親人。

    甚至有可能,他的父母現在都還生活在那邊。

    陳長生明白教宗陛下提到那些聖光大陸的人們,不是想要自己去做什麼,而是要說服自己,自己與這個世界是有關聯的。

    這種關聯,或者能夠讓他對這個世界生出一些暖意,不再那般心寒,或者說,讓他能夠找到一些喜歡這個世界的理由。

    這讓他有些感動。

    但他感動的是教宗陛下說這些話,並不是那些內容。

    因為,他對生活在聖光大陸的那些「親人」沒有任何好感。

    「那些也不是我的親人,他們都是壞人。」

    陳長生說道:「在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不,甚至有可能還是個胎兒的時候,他們就對我做了這麼多事情。」

    什麼事情?為了讓天海聖后相信他就是昭明太子,聖光大陸的人們在他還是嬰兒甚至是胎兒的時候,就用外力強行毀了他的先天日輪,斷了他的經脈,灌注了無數看似充滿生命氣息、實則無比險怖的聖光能量。

    在布置這個局的時候,無論他的師父還是聖光大陸的那些親人,都肯定沒有想過,天海聖后最終會替他逆天改命。


    這也就意味著,在這個局的最終,他或者被天海聖后吃掉,或者被無視而死去。

    這也就意味著,從出生開始,那個嬰兒註定無法活過二十歲。

    這是很殘忍的事情。

    所以,那些人是壞人。

    ……

    ……

    「我醫術很好,我生活很規律,我從來不吃重油重鹽的東西,更不要說醃製品,我健康地生活,認真地修行,我從西寧來京都,說是退婚,其實就是想要治病、救己、想要逆天、改命,我所做的一切的指向,我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活下來。「

    望著湖面上起起浮浮的那幾片落葉,陳長生的神情變得有些低沉。

    「現在我的病好了,我可以繼續活下去,可以活過二十歲,二百歲,甚至千歲,可是我忽然發現自己只是一個替身、一個工具、一個果子,我的存在,原來沒有任何意義,那麼繼續存在的意義又在哪裡?」

    教宗欲言又止。

    「師叔,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可是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他停頓了會兒,繼續說道:「我連病都沒有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沒有任何顫抖,顯得很平靜。

    但即便是飽經滄桑,閱遍世情的教宗,都傷感起來。

    他什麼都沒有了,連病都沒有了。

    這句平靜的話里,隱藏著多少難過與哀傷?

    教宗嘆了口氣。

    他今天來國教學院,就是想讓陳長生重新振作起來,至少要找回生活的意義,陳長生卻對他說,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他想說服陳長生,這個世界對他還是有善意的,可事實上,從出生之前,這個世界對陳長生就只有滿滿的惡意。

    他本可以繼續勸陳長生幾句,比如餘人,比如徐有容,比如唐三十六。

    但看著如此平靜而悲傷的十七歲的年輕人,他不忍再說什麼。

    「其實,我本來以為在國教學院裡會看不到你,或者會看到你正在收拾行李,但既然沒有,說明你還在猶豫。這個世界對你殊無善意,你便更要對自己好些,做一個對自己最好的選擇,慢慢來,不要著急,我還能活幾天。」

    教宗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國教學院。

    陳長生沒有轉身,依然看著窗外的秋色,所以沒有發現,教宗陛下離去時的背影很是蕭索。

    教宗陛下離開了國教學院,茅秋雨等國教巨頭也隨之離開,數十名紅衣主教與國教騎兵也先後撤走。

    大周朝廷的騎兵與那些高手們,沒有再次出現,因為離宮已經展現了自己的力量,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陳長生,依然是下一任教宗。

    國教學院重新恢復了平靜,院門重新開啟,迎進濃濃的秋意。

    有些師生趁著混亂離開了,他們的名字被蘇墨虞記在了某個小本子上。

    更多的師生沒有離開,開始打掃清潔、整理藏書樓四周的石屑,同時準備明天的課程。

    陳長生去了隔壁的百草園。

    這裡的樹林,要比國教學院裡的林子和煮時林都要茂密,此時的顏色被秋意塗染的很是漂亮。

    秋林里有張石桌。

    桌上沒有茶壺,也沒有茶杯。

    他坐在桌旁,只是在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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