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6】 吃瓜吃到自己家(1 / 1)
德瑪西亞雄都,清晨。
雖然雄都的溫度不算低,但作為福斯拜羅的代表,哈圭爾還是穿著一身以毛皮為主的大衣,從容地離開了自己住所。
哈圭爾,福斯拜羅人,現任福斯拜羅情報組【鳥群小組】的組長,代號為【燕鷗】。
這位獵人出身的組長,是情報組內少有的非施法者。
在成為情報組的一員之前,身為獵人的哈圭爾就已經有了「候鳥」的綽號——候鳥的意思是,不管身在多麼複雜的環境下,他總能清楚地分辨方向,牢記自己來時的道路,像是每年遷徙的候鳥一般。
由於有這份本事,在福斯拜羅的生產結構發生改變之前,他曾是獵人公會最重要的引獵之人,負責在獵物最多的時候,作為引路者,帶領獵戶們進山。
在龍嵴山脈,積雪會輕易地改變地形,對於無法走固定路線的獵人們來說,一個對方向極其敏感的引路人自然無比重要,有引路人在,哪怕因為天氣驟變、山裡的地形發生了劇變,他們也不至於在山中迷失。
所以,哪怕哈圭爾只是引路,從不動手狩獵,但在大規模的圍獵之中,他最後分得的獵物都是最多的。
也正是因為他無比突出的方向感,在尹諾出發去往艾歐尼亞的時候,他被選為了嚮導,成為了那支三十人使團之中的一員。
此行之中,哈圭爾展現出了驚人的學習能力和學習熱情,雖然他沒有什麼文化,也基本不識字,但硬是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學會了繪製地圖的基本技巧。
後來,隨著三十人使團的成功歸來,以及福斯拜羅狩獵活動的逐漸沒落,哈圭爾徹底放棄了獵人的身份,通過尹諾的考察,正式加入了福斯拜羅的情報小組。
正好在這個時候,福斯拜羅的免稅期也即將結束,按照慣例,福斯拜羅需要向雄都排遣一位代表,去參與貴族議會的旁聽,在一番內部考察之後,哈圭爾通過了卡爾亞的親自審核,成為了專門收集雄都情報的【鳥群小組】的組長,代號【燕鷗】。
夏季在龍嵴山脈築巢繁衍的北境燕鷗,是德瑪西亞已知遷徙距離最長的鳥類,等到北境進入秋天,這些體型不大的鳥兒將會飛躍整個瓦羅蘭大陸,前往卡拉曼達附近、巨神峰腳下越冬。
燕鷗的代號,說得就是哈圭爾總能像是遷徙兩萬哩的燕鷗一樣,記住一切的路線和情報。
在通過了卡爾亞的專業培訓之後,哈圭爾帶著鳥群小組,以福斯拜羅使者的身份,進入了雄都,成為了貴族議會的旁聽者。
按照德瑪西亞的傳統,貴族議會應該代表著全體貴族的意志,理論上說,任何一個貴族都應該是貴族議會的議員。
不過,由於貴族們都有自己的封地,而且居雄都大不易,除了那些家底殷實的大貴族,其他小貴族很難真正出席貴族議會。
於是,貴族代表應運而生——貴族可以排遣自己麾下最信任的人,代表自己去貴族議會旁聽。
貴族代表沒有建議權,也沒有投票權,在貴族議會之中,它們只能算是耳朵而已。
在德瑪西亞,貴族代表的數量並不多,因為對於那些封地只有一兩個村子大小的貴族來說,派個代表去雄都完全不可能,而且這種貴族哪怕他們親自出場,說話也沒有一點分量,於是他們索性就連代表都不派,默認永遠棄權。
之前的時候,福斯拜羅就是這種情況。
那時候雄都的局勢緊張,貴族議會和王室幾乎撕破臉皮,此時派去個代表也沒啥意義,而且福斯拜羅當時也沒有能夠獨當一面做代表的人。
但後來隨著尹諾的歸來、隨著福斯拜羅要開始繳稅,排遣代表的事情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考慮到雄都的情況比較特殊,在弗雷爾卓德那邊有豐富經驗的御法者都不太好參與,最終在三十人使團里展現了個人能力的哈圭爾被選中,成為了代表拉克絲出席貴族議會的使者,也是福斯拜羅在雄都的耳朵。
由於北境貿易的發達,此時福斯拜羅在雄都已經有了幾家單獨的鋪面,通過商會的渠道,哈圭爾能將自己在雄都打探的消息源源不斷地送回到北境,同拉克絲與尹諾在娘家的情報兩相印證,作為雄都重要的參考。
而且,身為拉克珊娜伯爵閣下的代表,哈圭爾還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觸藝術支援協會,通過藝術支援協會的途徑收集消息——伯爵閣下最關心藝術了。
之前福斯拜羅的高端毛皮在雄都通過藝術支援協會掀起熱潮,其中哈圭爾出力巨大。
今天又是貴族議會的例會期,早早起床,穿上了充滿福斯拜羅風情的正裝,哈圭爾一如既往地早早來到了議會召開的地點,在旁聽的席位上找了個好座位。
雖然福斯拜羅也算是北境重鎮,但在這裡,哈圭爾卻是個妥妥的小透明——實際上,哪怕是只能聽、不能說的代表,其身份也有三六九等,像是貴族的旁支、貴族的子弟,就算他們在會上沒資格說話,但他們至少能夠相互交流,甚至達成合作。
但像是哈圭爾這種祖上八輩都是平民的代表,那就真的只能充當會議背景、木凋泥塑了。
再加上哈圭爾每次開口都特意用濃厚的北境方言說話,久而久之,哪怕是希望和福斯拜羅拉拉關係的代表,也都懶得搭理這位了。
很快,今天的例會開始了。
哈圭爾正襟危坐,表情嚴肅,但內心卻開始忍不住放空——貴族議會的例會往往是相當無聊的,雖然會議的內容不至於雞毛蒜皮,但總歸也不是什麼大事,再加上福斯拜羅並不在大眾的視野之內,哈圭爾甚至要記錄的東西都不算太多。
不過,今天的例會好像有點不對勁。
作為國王陛下心腹兼錢袋子的巴雷特·布維爾先生,親自出席了會議。
在正常情況下,一場例會是不足以讓繁忙的巴雷特先生親自出席的——考慮到這位怎麼看都不像是閒的沒事過來轉轉的恐怕這次的例會應該會有相當重要的事情!
意識到了這一點,哈圭爾瞬間就警惕了起來。
然後,巴雷特果然直接丟下了一枚重磅炸彈:他公示了一份冗長無比的提案,但哈圭爾在聽了個開頭的時候,就意識到了這份提案的分量。
「關於貴族繼承法推恩的若干提議」
在德瑪西亞,推恩繼承法早在幾百年前就被提出,甚至一度運行過。
那個時代,貴族的領地和爵位將會被自己除私生子之外的所有子嗣共同繼承,領地無限細分、爵位代代降低。
被分裂成為細小家族的貴族們難以團結,力量有限,貴族議會更是漸漸淪為了菜市場——國王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價,就能拉攏貴族進入自己的陣營,從而完全控制議會。
於是,推動了推恩繼承法的時任國王恩諾一世憑藉著這一手,幾乎將貴族議會變成了一個面子組織,將權力完全收攏在了國王的手裡。
然後,就在德瑪西亞開始向著集權國家發展的時候,歷史卻開了個有趣的玩笑,恩諾一世的子嗣眾多,其中腦子不夠清醒的傢伙也開始鼓譟起了推恩,於是,王室內部也出現了嚴重的分裂,德瑪西亞甚至一度陷入了混亂之中。
適逢諾克薩斯人大舉入侵,如果不是正趕上加里奧覺醒,恐怕在那次戰爭中,德瑪西亞要倒大霉。
事後心有餘季的王室和貴族終於坐下來好好交談了一番,默契地否認了推恩繼承法,也正是自那之後,德瑪西亞貴族宗家旁支的體系誕生,並逐漸發展到了今天。
哈圭爾學過這部分歷史,所以他非常清楚,在這個時候王室再次提出推恩繼承法意味著什麼——國王陛下可是登峰人,考慮繼承問題對他來說是真的為時尚早,如果推恩繼承法通過,他完全可以將所有貴族的封地全都拆成零碎!
於是,甚至不用等巴雷特讀完這份意見稿,貴族議會就炸了鍋,反對之聲不絕於耳。
只要稍微懂一些歷史知識的貴族,就絕對不會同意重啟推恩繼承法——這簡直是在挖貴族的命根子!
面對群情激奮的貴族,哈圭爾心裡只覺得好笑。
雖然在十年之前,他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獵人嚮導,連貴族的面都沒見過,但如今他的足跡已經走過了符文之地數個大陸,對於這些「高貴」的貴族老爺,他的心裡沒有哪怕一丁點的尊敬。
推恩繼承法?
那玩意和福斯拜羅可沒有關係,吃瓜吃瓜!
這提案好啊,一下子就給自己整精神了!
就這樣,哈圭爾愉悅地在後排坐了一上午,看盡了貴族們歇斯底里的醜態——唯一可惜的是,巴雷特並不夠堅決,在所有人的一致反對之下,推恩繼承法甚至沒有進入審議階段。
被駁了面子的巴雷特先生似乎相當不滿,眼見著推恩繼承法的相關議題完全無法通過,他賭氣一般繼續開始念起了後面那些細枝末節的提案:家徽的使用、馬車的規模、歌劇表演團體的免稅、對瓦羅蘭公國的外交態度、糧食進出口的交易稅
等等,糧食進出口的交易稅?
之前一直愉快吃瓜的哈圭爾無比驚愕地發現,這次吃瓜居然吃到了自己家!
按照巴雷特的說法,隨著瓦羅蘭的和平,德瑪西亞應該減少對瓦羅蘭公國的糧食出口,尤其是低價出口,在沒有諾克薩斯人干擾的情況下,這些國家應該學會自己生產糧食,而不是趴在德瑪西亞的身上做吸血鬼。
話是冠冕堂皇的話,但落在貴族們的耳朵里,卻怎麼聽怎麼像是之前丟了面子的挽尊。
至於提高糧食出口稅的提案,這分明就是王室想要降低對盟友的補貼式援助,轉而讓他們花錢買——怕有貴族搶了這筆生意,故意提高稅率!
不過你願意提高,那就提高唄!
反正靠近瓦羅蘭城邦和公國的那一線,幾乎都是王室的領地,我們想要賣也沒有那渠道啊!
所以,這一條很快就通過了,沒有哪個貴族願意在這裡多做糾纏。
馬上就要吃飯了,快點說完快點吃飯得了。
隨著這一條被迅速通過,哈圭爾人都傻了。
你們都沒事,那福斯拜羅怎麼辦?
馬上十年之期了,福斯拜羅即將正常繳納所有稅收,這種情況下,這條提案的通過將意味著福斯拜羅出口到弗雷爾卓德的所有糧食所得,都要繳納三分之一給雄都!
雖然弗雷爾卓德貿易賺錢,但經過這麼一刀,那利潤少說也要降低一半吧?
偏偏作為旁聽者,哈圭爾沒有投票和發言的權力,這種情況下,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提案通過,進入後續審核階段,順利的話今年就能實行了!
見鬼的,怎麼會這樣?
你們不是在討論推恩繼承法麼?
會議結束,哈圭爾急匆匆離開,並第一時間返回了住所,寫了一封信。
將信用火漆封好,他迅速來到了經常接頭的商店,通過鳥群小組的渠道將這封信寄了出去。
然而,哈圭爾不知道的是,就在鳥群小組的下一環帶著信、騎著快馬匆匆離開雄都的時候,一個危險的獵手跟在了他的後面。
信使才離開了雄都的範圍、剛剛進入山地的時候,奔馬之上,他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心季,他胸腔內的鮮血好像已經沸騰了起來、雙眼也變得赤紅無比。
意識到了問題不對的信使扯向了馬韁繩,但在這匹馬停下腳步之前,他的心臟就隨著血液的逆流而停止了跳動。
下一刻,敏感的馬忽然受驚,一聲長嘶之後發足狂奔,迅速衝出路面,一頭紮下了山崖,最終在山崖之下綻開了一朵殷紅的花。
隨後,一個鬼魅一般的身形出現在了一人一馬的屍體旁,好整以暇地翻出了染血的信箋。
「反應倒是挺快。」他的嘴角微微上翹,輕鬆地撕開了火漆,「讓我看看你都寫了什麼嗯?」
看著紙上那些方方正正的符號,這一刻,弗拉基米爾陷入了自我懷疑。
「都啥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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