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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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便不再耽擱,趕在晌午之前到達了洛水畔。
這裡依舊與他來時一樣,雲霧渺渺,宛若天上水。
這洛水很有些奇妙之處,水上大約設了什麼法陣,飛行靈器皆不得過,便是那些能騰雲駕霧的合體期以上修士,在此也施展不出本事來,水路是唯一的通道,以此作為太乙仙宗地界對外的一道天然屏障。
碼頭邊已有修士在排隊等待靈船,樂無晏也老老實實走去了隊伍之後。
一刻鐘後,靈船靠岸,一人二十靈石渡資,便能登船。
靈船起錨時,樂無晏坐下舒了口氣,總算出太乙仙宗的地界了。
對面坐了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與他搭話,問他是否也是來太乙仙宗選弟子不成,打算離開的。
樂無晏不太想理人,那人自顧自地慨嘆道:「我本也沒覺得能成功,不過是來碰碰運氣,太乙仙宗也算大方,那密林里不但有不少好東西,拿到了就歸我們自己了,臨走還送我們一人一株中品的靈草,總算不虛此行。」
樂無晏隨意一點頭:「嗯。」
那人又繼續道:「小道友可要去其他地方也碰碰運氣?下個月極上仙盟也要選拔弟子,我打算再去那邊試試,小道友要同去嗎?」
極上仙盟?樂無晏想了一想,憶起甘貳說的,是那盟主為另一渡劫期仙尊的大派。他雖有那麼點興趣,但並不打算去給人做小弟,只想先回去逍遙仙山看看再說。
這便一口回絕了。
「真不打算去試試?若能入得極上仙盟,前途必不比進太乙仙宗差……」身邊的大漢似頗為替他惋惜,說起極上仙盟那是侃侃而談、推崇至極,極力想勸他同去。
樂無晏漫不經心地聽,忽然想到什麼,問了句:「從這裡去到南地,最近的路怎麼走?」
那大漢一愣:「小道友不識路嗎?」
樂無晏含糊「唔」了一聲。
大漢聞言好笑道:「不識路你怎的不買張全輿圖,我這裡恰巧多備了一張,三塊靈石便宜讓與你,要嗎?」
對方說著已將那全輿圖遞了過來,由異獸皮紙所制,十分結實,樂無晏順手展開。
天下全貌,盡收眼底。
大陸五分,除西側大陸是凡俗地界,與另四地以忘川海遙遙相隔,未顯現在這全輿圖上,余的四塊大陸上山川河流、宗門城鎮皆標識得清晰明了。
太乙仙宗地處東大陸最東邊,是整片東大陸上占據地方最廣闊的大宗門,這裡還有大大小小的門派近千,大多倚仗依附太乙仙宗而生。與東大陸隔著一片汪洋的中部陸地同樣幅員遼闊,最顯眼的便是如眾星捧月般處於正中間,被眾多中小門派拱衛的極上仙盟。往下去,南地勢力則較為分散,有五六勢均力敵的大宗門互相制衡,秦城便是其中之一。而最上邊的北境,因地勢奇險、風水詭譎,固守在此的門派較少,卻有最為出名的北淵秘境在此。
天下玄門何其多,當年能攻上逍遙仙山的百家,已是其中能叫得上名字的大中門派。
樂無晏目光一一掃過,很快在其上找到了他逍遙仙山所在地。
東大陸與南地之間以一狹長海峽相隔,逍遙仙山就在其中的一片海島上,本是一處世外桃源,奈何魔氣叢生,養出了他這麼個叫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因而名揚天下。
大漢笑問道:「如何?這全輿圖小道友可有需要?」
樂無晏斂回心神,扔了三塊靈石給他,將東西收起來。
靈船靠岸,樂無晏再次謝絕了大漢同行的邀約,待船上下來的人陸續離開後,放出了自己的飛行靈器。
這東西也是借余未秋的宗門貢獻點從靈寶閣換來的,以靈石就能催動,但每兩三日就得停下讓之歇養四個時辰,樂無晏估算著全輿圖上的距離,如此大約十餘日就能到東大陸海邊上,之後乘船出海,從此天高海闊、一別兩寬。
其實最快遁走的方式該用傳送陣法,可惜以他如今修為,陣法倒是擺得出來,但靈力跟不上催動不了,便只能作罷,不再做他想。
之後兩日,樂無晏一直在飛行靈器上打坐修煉,至第三日傍晚,才選擇了全輿圖上一處不歸屬於任何門派的小型城鎮落地,好讓飛行靈器得以歇養。
他到底是貪圖享受之人,沒有去荒郊野外露宿,而是找了間上好的客棧,先要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打牙祭。
堂中還有三兩桌過路的修士在歇腳打尖,時不時地閒聊,樂無晏正喝酒吃東西,耳朵里便飄進了那位仙尊大人的尊號。
「誒你們聽說了嗎?那太乙仙宗的明止仙尊,前些日子娶了個修為不到築基的低階修士為道侶,還收了個修為更低的妖修做記名弟子,你們說這位明止仙尊到底在想什麼?怎的就有人有這般好運氣能被他看上了?」
立刻便有人接嘴道:「這事不早傳遍了,說明止仙尊那個道侶跟當年那魔頭長得其實一模一樣,誰知道仙尊他怎麼想的,還說那妖修也是因仙尊道侶吹了枕邊風,才被仙尊收進門下呢。」
「世風日下啊,」說話之人扼腕嘆道,「明止仙尊這般,就不怕毀了自己清名,叫人懷疑他當年委身逍遙山的動機?」
「當年極上仙盟的雲殊仙尊納個凡俗界人為道侶,就已經夠出格的了,這位明止仙尊竟還對個魔頭念念不忘,這些大人物心裡在想什麼,果然不是我輩之人能琢磨出來的。」
「可這兩位都是玄門正道表率,如此行事,豈不叫天下修士看了笑話?」
亦有人搖頭:「到了他們那個地位,自然是隨心所欲,不在乎旁人如何作想,便是笑話又如何,誰敢當著他們的面去說嗎?我等也不過在此私下議論幾句罷了。」
幾人說到這裡大約有些訕然,正要結束話題,又有人道:「我倒是聽說,最近各地都冒出了不少邪魔修,尤其是太乙仙宗地界內,竟是連弟子選拔都有邪魔修混進去,你們說這些邪魔修突然出沒,且這般膽大直奔太乙仙宗,是為的什麼?」
聞言一眾修士對視了一眼,便有猜測道:「與明止仙尊那道侶有關?」
「可不是巧了麼!」先前那人道,「明止仙尊才將那人娶進門,這些邪魔修就冒了頭,誰知道這當中有什麼聯繫,外頭已經有了傳言,說當年那魔頭並未死絕,明止仙尊這位道侶就是那魔頭轉世,一眾邪魔修受到感召,才紛紛冒了頭,甚至有說明止仙尊也是知情的,傳得那叫有鼻子有眼。」
「不可能吧?」余的人聞言咋舌,不敢置信,「明止仙尊那般人物,豈會做這等事情,且當年明止仙尊親手誅殺魔頭,也是百家親眼所見啊。」
「誰知道呢,反正這消息是傳開了,就算太乙仙宗地界上壓著不讓說,出了洛水,誰不是這麼想的,據說那人還和當年那魔頭一樣是單火靈根,一樣的臉,一樣的資質,這世上哪來那麼多的巧合?」
樂無晏回頭看了眼,說話之人喝得醉醺醺的,語氣里滿是不甘,說這話時又表現出幾分快意,大約也是那想入太乙仙宗而不得,生出了憤懣,因而編排徐有冥之人。
被人說中了來歷樂無晏卻半點不怵,反正倒霉的不是他一個,這等流言蜚語再傳下去,狗賊頂天立地、光風霽月的形象得大打折扣,自會想辦法將流言按下去,他有什麼好急的。
樂無晏漫不經心地往嘴裡送酒菜,暗忖著徐有冥的講學是整三日,這會兒應當已經結束回去了宿宵峰,也該知道他跑路了,就不知那狗賊會作何感想。
罷了,怎麼想也不干他的事了,日後再見,應是他修為上去,能當面一討前生血債之時。
這麼想著樂無晏又有些食不知味,一桌酒菜浪費了一大半,上樓回去房中。
進屋便設下了結界,在外頭到底不敢隨意睡下,他盤腿於榻上打坐,只等子時飛行靈器能再用時,好趁夜色離開。
說是打坐卻進不去狀態,心神不穩完全無法修煉,試了幾次不得不放棄。
倒在榻上,樂無晏干瞪著頭頂的房梁,心裡已將徐有冥罵了個千百遍。
若非拜那狗賊所賜,他何須如此憋屈,他堂堂魔尊,不說號令天下,本也是一呼百應,如今卻不得不如喪家之犬一般偷偷摸摸地潛逃。
可就這麼留在太乙仙宗,日日對著徐有冥那張臉,他也憋屈,怎麼都不好過。
夜色漸沉時,樂無晏耷著眼皮有了些微困意,忽覺一絲細微的風動。
他心下一凜,猛坐起身,結界在幾息之間已破。房門遽然開了,那人乘月色而來,衣袂與袍裾在夜風下獵獵翻揚。
樂無晏愕然看去,徐有冥已落至門外廊下,身後絹紗燈的光影映著他緊繃起的側臉,眼瞳里是樂無晏從未見過的陰鬱和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