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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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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便是他一年一度的講學之日,全宗門的弟子都關注著,徐有冥雖是劍修,於道法上同樣是宗門第一人,其它諸如符籙、丹藥、道器、陣法亦有涉獵,每一次他授課,門中未閉關、未出外歷練的弟子大多會去聽學,人總是最多的。

    徐有冥其人雖冷淡,但於分內之事上,從來恪盡職守、一絲不苟。

    樂無晏百無聊賴,坐一旁不時弄出些動靜來。

    一時搗鼓燭台上的燈芯、聽著噼啪聲響,一時擺弄筆架上長長短短各樣的筆,一時又拿起鎮紙從這隻手扔到那隻手,再重複扔回來。

    徐有冥只偶爾瞥他一眼,並不多言。

    樂無晏大約還是覺得無趣,拿起徐有冥剛寫完的一張紙,上頭是幾個陣法示例,他隨意掃了一眼,撇嘴道:「你提的這些陣法也太淺顯了,這不隨便一看就能看出破解之道嗎,仙尊不是糊弄人吧?」

    徐有冥目光落向他:「淺顯嗎?這些陣法大多出自地階以上的秘境或上古大能的遺蹟里,能破解之人境界至少在煉虛期以上,或是專攻陣修有所成者。」

    樂無晏一哽:「是麼?哦,那就是我自以為是了。」

    差一點就露餡了,樂無晏心下訕訕,將那張紙擱下。

    這些陣法於他而言確實算不得什麼,他前生不但修為已達大乘期巔峰,在陣法這一塊更頗有心得,如今卻不能過於表現了,免得再惹人、尤其是惹面前這人懷疑。

    「或許你於這方面有天賦,才覺得淺顯。」徐有冥卻道。

    樂無晏扯了扯嘴角:「承仙尊吉言。」

    徐有冥看著他欲言又止,稍一猶豫,到底沒再說下去,收回了視線。

    樂無晏鬆了口氣,便覺沒了意思了,趴到矮几上不動了。

    身邊人溫聲提醒他:「若是想睡,進去裡間睡吧。」

    樂無晏沒理人,哼都沒哼一聲,眼睫動了幾下,慢慢闔了眼。

    片刻後,徐有冥擱下筆,垂眼望向他。

    暖色燭光襯得樂無晏眼睫更濃、唇色愈紅,面部線條也仿佛更柔和幾分,如流光暖玉,恰到好處。

    徐有冥從怔然中回神,撿起樂無晏隨手扔在榻上的大氅,幫他披到身上,再抬起手,手背小心翼翼地觸碰過他面頰。

    樂無晏大約覺得有些癢了,於睡夢中抬手捉住他手指捏了一下,又鬆開。

    徐有冥收回手,拇指腹輕輕摩挲過方才樂無晏捏住的地方。

    斂回心神,他重新提起筆。

    樂無晏沒有睡太久,腿腳酸麻時便受不住轉醒過來,哼哼唧唧地抱著腿往後仰,被身側徐有冥一伸手,扶住了。

    另一隻手搭上他小腿,樂無晏感受到熟悉的靈力入體,滯塞的經脈重歸通暢,舒服得腳指頭都蜷縮了起來。

    「以後別這樣趴著睡了。」徐有冥鬆開手,叮囑他道。

    樂無晏沒好意思說讓他再幫自己弄弄,踢了踢兩條小腿,再坐直身抻了抻脖子,順嘴問他:「仙尊還要寫多久啊?」

    徐有冥:「你回屋去睡。」

    樂無晏:「不要,我睡不著了。」

    徐有冥想了想,再次擱了筆:「走吧。」

    樂無晏一愣:「去哪?」

    徐有冥已站起身:「既睡不著,便去外邊走走。」

    自小屋出去,往峰頂走了一段,再轉向另一個方向。

    他們去的地方,是宿宵峰的另一面。

    除了第一次在這邊峰頂的祭台上舉辦結契大典,樂無晏再未來過這裡。

    山腰處有一片開闊的草場,潺潺水流穿中而過,在月色下泛著盈盈波光。

    並肩在水邊坐下,徐有冥撿了些枯枝來,生了個火堆。

    樂無晏裹緊身上大氅,這邊的風好像更大一些,景致倒是不錯,夜幕低垂,抬頭便可見繁星漫天,仿佛觸手可摘。

    「這裡看星星還挺好看。」樂無晏隨口感嘆了句。

    徐有冥手裡捏著根枯枝,慢慢撥弄著面前的火堆,火光映在他黑眸里。

    樂無晏手肘撞了撞他胳膊,拖長聲音:「仙尊怎不理人啊?」

    徐有冥:「逍遙山上,也有這樣適合看星星的地方。」

    他的嗓音低沉,近似呢喃。

    樂無晏嘴角笑意滯住,這是第一次,徐有冥主動與他說起逍遙山。

    樂無晏怔神間,徐有冥始終盯著那躍動的簇火,慢慢說道:「當年我下山遊歷尋找機緣,誤入了一處危險重重的秘境,受重傷僥倖逃出,後昏迷不醒倒在了逍遙山腳下,我因受了傷記憶有損,忘了自己的姓名和來歷,從此留在了逍遙山中,他是在一株桃花樹下撿到的我,所以給我取名夭夭,我與他結為道侶,一起在逍遙山中過了七年。」

    「不是忍辱負重,從來不是。」


    樂無晏喉嚨滾了滾:「然後呢?」

    徐有冥:「然後我親手殺了他。」

    樂無晏:「……你後悔嗎?」

    晦暗沉入徐有冥眼底,他道:「不後悔,不能後悔。」

    樂無晏:「……哦。」

    他能說什麼?

    徐有冥說著自己不後悔,聲音里聽起來卻滿是哀傷,這算什麼?殺了人又故作矯情姿態,還有何意義?

    沉默無言片刻,樂無晏實在受不了這沉悶的氣氛,嘟噥了一句:「堂堂仙尊被人叫做夭夭,這名字你當真喜歡?」

    徐有冥點了點頭:「他取的,沒什麼不好的。」

    樂無晏心裡卻騰地一下躥起了火氣,他寧願徐有冥更冷漠無情些,也不願見他表現出對前生的自己曖昧不舍,否則自己的死算什麼?一場笑話嗎?

    「仙尊是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嗎?」樂無晏冷聲提醒他。

    徐有冥偏頭,看向他的眼裡盛著疑惑。

    樂無晏:「你說的,你與他之事,不必再言。」

    徐有冥眸光動了動,樂無晏似笑非笑:「所以你今日與我說這些做什麼?我又不是他,還是你將我當做他了?」

    徐有冥看著他,抬了手,輕撫過他鬢髮:「你不是他,你只是你。」

    樂無晏:「……」

    謝謝,有氣到。

    樂無晏起身就要走,忽然被身邊人攥住手腕,用力拉了下去。

    他猝不及防,跌坐回去,徐有冥已傾身過來,將他兩隻手都扣住,用力壓下身。

    樂無晏倒在地上,後背撞得生疼,尚未緩過勁,徐有冥的氣息覆下,再是他垂落的髮絲,撩在樂無晏面頰上,樂無晏只覺一陣癢,下意識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對上徐有冥盯著自己、比黑夜更濃稠的目光,他微微一怔,忘記了掙扎。

    「你、做什麼?」樂無晏喉嚨里滾出聲音,自覺氣弱。

    徐有冥的呼吸近在咫尺,輕喊他的名字:「青雀。」

    樂無晏擰眉,他不是青雀,他是樂無晏。

    徐有冥仿佛聽到了他心裡的聲音,再一次重複:「青雀,你是青雀。」

    樂無晏輕「哼」,語氣裡帶出不耐:「你說是便是吧。」

    徐有冥深深看他,低了頭,鼻尖相貼,嘴唇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唇。

    樂無晏的眼睫顫了顫,他與夭夭這樣親昵地耳鬢廝磨過無數次,雖然這個人最後殺了他,但從前的那些歡愉都不是假的,他也確實樂在其中。

    徐有冥的吻落下來時,樂無晏沒有推開他。

    反正,也是最後一回了。

    徐有冥在他下唇上輕輕一咬,樂無晏已主動啟開唇,用力咬住了徐有冥探進的舌尖,發了狠,嘴裡嘗到蔓延開的血腥味時才鬆口。

    徐有冥的呼吸有些重,即便被咬出了血,也堅持未退出去,溫柔地吻遍了樂無晏嘴裡每一寸柔軟。

    原本還有些躁動的樂無晏逐漸安靜下來,本能地回應起他,唇舌相貼、呼吸交纏,近似纏綿。

    雙唇稍稍分開時,樂無晏睜開眼,氤氳的黑眸里泛起譏誚,看向身上人:「仙尊這是何意啊?」

    徐有冥一句話未說,手指輕拭過他唇角,再次低頭,與他額頭相貼。

    靈力交融,暖意流淌過全身經脈穴位,樂無晏舒服得下意識抬手,環住了徐有冥的腰。

    許久,徐有冥才放開他,撐起身體。

    樂無晏看到他眼神里壓抑的隱忍,嘖了聲,心道傳言果真離譜,這人快把自己憋出內傷了,竟然說他不舉?

    果然外表這東西最會迷惑人了。

    徐有冥坐回去,閉眼打坐了片刻。

    樂無晏仍躺在地上,伸手戳了戳他後腰,笑著揶揄:「仙尊,要不要我幫幫你啊?」

    徐有冥再回頭看他時,神色已恢復如常,又是那副風輕雲淡之貌:「回去吧,很晚了。」

    樂無晏懶洋洋地坐起身,其實方才,如果徐有冥繼續下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食色性也,他向來是貪圖享受的。

    何況他自己也被撩起了火,這人竟然又退開了。

    樂無晏跳到徐有冥背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垂頭在他耳邊笑:「不想走了,仙尊背我回去吧。」

    徐有冥側頭看向他,樂無晏笑著眨眼:「好不好嘛?」

    徐有冥再沒說什麼,伸手一攬,將樂無晏撈進懷,變成了打橫抱住的姿勢,御風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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