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明公好計(1 / 1)
六月十八,東都戰場。
聯盟大軍從凌晨開始劫掠南郭,李風雲目標明確,只洗劫豐都市和大同市,不允許在其他地方燒殺擄掠,若有違令者殺無赦。這種事情聯盟將士都是「專業」水平,有「金山」放在眼前,誰還去爭搶「蠅頭小利」?即便沒有李風雲的命令,聯盟將士也不會亂搶一氣,更不會濫殺無辜,那都是下三濫的強盜行徑,現在聯盟舉的是「義」旗,於得是「劫富濟貧」的大事,是仁義之師,豈能胡作非為?
聯盟軍隊以最快速度占據了南郭各大城門。李風雲下令,不允許韓相國的宋豫義軍進城,以防劫掠失控血流成河;也不允許楊玄感的軍隊進城,以防城池給楊玄感控制了;同時也不允許城裡的人四散而逃,擔心他們因為過度恐懼而心理崩潰,那後果之嚴重可想而知。
天亮後,韓相國找到了李風雲,怒氣衝天,指責李風雲背信棄義,竟然獨霸南郭,獨吞戰利品,要求李風雲馬上打開城門,讓他的軍隊也進城大肆劫掠。
李風雲一口拒絕,連拒絕的理由都不說,直接給了韓相國兩個選擇,要麼你我反目成仇,大打出手,以聯盟的實力,足以把宋豫義軍打得全軍覆沒,吃得連骨頭都不剩;要麼你我繼續合作,你聽我的,我在城裡搶,你到我大營里搬,但不是「搬」到你的大營里,而是做為我們共同的戰利品,「搬」到滎陽去,你和你的十萬人馬藉此機會離開東都戰場,兵臨大河,做好渡河北上之準備。
韓相國頓時冷靜下來。李風雲說得夠明白了,他要走人了。此番劫掠後,聯盟在東都戰場上已經賺得盆滿盂滿,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難道李風雲還會信守諾言,真心誠意與楊玄感合作,幫助楊玄感殺進關中?做夢去吧,李風雲根本就沒有那個想法,他一直在欺騙楊玄感。
「你要撤了?」韓相國問道。
「你還有一個選擇。」李風雲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屑於回答這個幼稚的問題,「你去追隨楊玄感,跟著楊玄感殺進關中,或許將來還能封侯拜相。」
韓相國冷笑,對李風雲的揶揄充耳不聞,「某有自己的選擇,某可以帶著軍隊南下豫州。」
李風雲笑了,「你有信心在衛府軍的四面圍剿下堅持下去?」
「難道你有信心?」韓相國怒聲質問道,「某南下豫州,與渡河北上,有何區別?」
「當然有區別。」李風雲笑道,「你南下豫州孤家寡人一個,孤立無援,必死無疑,而你渡河北上,有河北各路義軍四下接應,有某的聯盟兄弟給你打通北上之路,處處都是生機,想死都難啊。」
「渡河北上?」韓相國嗤之以鼻,「你以為越公會任由你大搖大擺地離開東都?」
「誰說某要離開東都?」李風雲手指韓相國,笑容更盛,「是你要離開東都,乘著現在西京大軍還沒來,各路救援官軍還沒有從四面八方殺來,東都形勢還沒有完全失控之前,你帶著我們的戰利品,還有你的十萬人馬,火速趕赴滎陽,先行撤離東都戰場。」
「滎陽?」韓相國馬上醒悟過來,當即意識到這是李風雲謀劃的的退路,自己誤會了李風雲,李風雲不但沒有獨吞戰利品,還想方設法利用這個機會把自己和宋豫義軍先行撤出東都,而李風雲之前絕口不提「退路」一事,當然是為了保密,以免楊玄感從中作梗,增加聯盟劫掠東都的難度。
韓相國面紅耳赤,頗為尷尬,衝著李風雲躬身致歉,「請明公指教?」
李風雲不以為然地揮揮手,「你必須做出選擇。」
「某聽明公的。」韓相國不再猶疑,斷然做出決定。
很明顯,李風雲的退路有保障,到了滎陽後,如果不能渡河北上,還可以重新殺回齊魯,總之都是遠離京畿,可以逃避衛府軍的四面追殺,堅持下去的機會很大。而自己獨自返回豫州,繼續在通濟渠一線掙扎,生存幾率太小了,不到迫不得已不能用此下下之策,再說滎陽就在通濟渠上游,緊鄰宋州和豫州,一旦事不可為,可以就近逃回,所以到了滎陽再做最終選擇也不遲。
至於追隨楊玄感,韓相國現在已經不考慮了,雖然李風雲推斷楊玄感在關中布署有「後手」,殺進關中的可能性還是很大,但實力永遠是根本,沒有實力只能任由宰割,楊玄感身邊有實力的權貴太多了,自己就是螻蟻般的存在,即便沒有被楊玄感「犧牲」在東都,將來也難有出頭之日。與其給楊玄感做僕從,終日岌岌可危,倒不如跟李風雲做兄弟,好歹也是一方豪帥,合得來就一起打天下,合不來就分道揚鑣,自主權很大,正合心意。
「你現在必須以最快速度趕赴滎陽。」李風雲說道,「如果你未能在東萊水師封鎖大河水道之前搶占金堤關,在天塹防線上撕開一道突圍的缺口,我們北上或者東進的退路就被徹底斷絕,最後只能南下,而南下不過是苟延殘喘,最終必定會在衛府軍的圍追堵截下全軍覆沒。」
韓相國疑惑了,「聯盟大軍就在白馬,距離滎陽很近,有他們的接應,我們還怕殺不出重圍?」
「他們已經撤離白馬,渡河北上了。」李風雲平靜地說道,「不出意外的話,齊王已經控制了黎陽和白馬,所以我們雖然失去了聯盟大軍的接應,但因為與齊王之間存有默契,依舊有逃生之機會,而要想抓住這個機會,就只能靠我們自己。」
韓相國吃驚了,「渡河了?北上了?你的人馬提前撤離了?他們竟然把你拋棄了?」
李風雲搖搖手,笑道,「某之所以殺進東都,正是要幫助聯盟北上轉戰,這是既定策略,這種突發變故和應對之策也在我們預料當中。」
「你的應對之策就是搶占金堤關?」韓相國難以置信地望著李風雲,問道,「你有把握突破虎牢關,突破滎陽城,突破通濟渠,突破重重阻礙?」
「之前沒有把握。」李風雲笑道,「但現在有把握了。」
韓相國心知肚明,「是因為韓世諤和顧覺嗎?如此說來,越公無意中幫了你一把。」
「越公不是無意中幫了某一把,而是有意要斷絕某的退路,逼得某不得不破釜沉舟,與其聯手對抗西京大軍。」李風雲搖搖手,冷笑道,「你不會當真以為楊玄感攻打滎陽是為了迎接齊王進京吧?」
韓相國心領神會。之前他確實是這樣認為的,但隨著李風雲告訴他楊玄感要殺進關中的「真相」後,他就知道這是一招惑敵之計,可以迷惑對手,讓對手做出錯誤的判斷拿出錯誤的決策,以此來推動局勢向有利於楊玄感的方向發展,只是他有所疏忽的是,這一招竟然還有阻斷李風雲退路的作用。
「黎陽局勢的突變,不但出乎某的預料,同樣也出乎楊玄感的預料。」李風雲簡要介紹了一下黎陽局勢的急劇變化,甚至連黎陽形勢突變背後的秘密都如實相告,「但正因為如此,楊玄感更擔心某逃離東都戰場,更需要攻占滎陽斷絕某的退路,再加上齊王因為內部矛盾的爆發而失去了對黎陽局勢的掌控,各路救援大軍甚至包括齊王麾下的大軍,都有可能以最快速度殺向東都,所以他不但不能改變或者調整攻打滎陽之策,反而要更加堅決的執行這一計策,加快攻擊速度,搶在各路援軍之前攻占滎陽,以斷絕各路援軍由滎陽或者取道通濟渠來救援東都的路線。」
韓相國神色凝重,情緒起伏不定,被李風雲所透露的機密所衝擊,他萬萬沒想到,李風雲、楊玄感和齊王之間竟有如此錯綜複雜的關係,這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對這場風暴也有了更深的認識,也正因為如此,他逃離東都戰場的念頭也就更加強烈了。
「據某的推斷,韓世諤和顧覺完全可以拿下虎牢,攻占滎陽城,但他們不會越過通濟渠,更不會攻打金堤關,因為他們拿下虎牢和滎陽後,就已經完成了預定攻擊目標,不會再打了,再打下去等於告訴郇王(楊慶),他們要撕開京畿防線,要迎齊王進京,這觸及到了郇王的底線,郇王必定傾盡全力予以反擊,不惜代價堅守金堤關。」
韓相國臉色微變。如此說來,他在通濟渠和金堤關一線豈不會遭到衛府軍的頑強阻擊?
「你是賊帥,你的部下是一群烏合之眾,你們劫掠了東都,已經達到了目的,要逃跑了,但楊玄感不給你們逃跑的機會,非要逼著你們去打滎陽,那麼當你們越過通濟渠,兵臨金堤關下時,郇王(楊慶)如何應對?」
「當然是圍而殲之。」韓相國驚懼不安,忍不住大聲叫道,「前有天塹,後有大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自掘墳墓啊。」
李風雲笑了,「如此說來,郇王就有輕敵之意。」
韓相國愣了一下,旋即醒悟過來,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明公好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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