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薩莫寬,你看起來有些眼熟,又很陌生(1 / 1)
-
瀑布的水聲?
隆隆的水流從高聳的崖壁上沖刷下來的聲音開始喚起昏迷者對戰團家園的回憶。
赫拉瀑布的聲音?
他是已經死了嗎?這就是魂歸故里的感覺?
「烏列爾!」
有人重重地敲打著他胸口傷痕累累的骨板。好痛。上面因為之前被鑽開切割試圖尋找基因種子的傷口還沒有這麼快癒合,他痛得弓起身子,後背在粗糙尖銳的黑色火山岩上磨得血肉模糊。
「烏列爾!長官!回到我們中來!醒醒!」
伴隨著焦急的呼喊,有巨大的拳頭狠狠地砸向他的胸膛和腹部。
隨著一聲響亮的「呃」,渾濁的污水混合著可疑的泥沙從前極限戰士連長張開的嘴裡泉涌而出,他那因為窒息和嗆水又被重新急救過的肺部再次違背凡人醫學常識地舒張開來,擠壓成一團的肺泡重新開始修復並為他的大腦供氧。
當烏列爾的頭腦緩慢地再一次重新建立起對周圍環境的認知邏輯的時候,他動了動手指和腳趾頭,意識到,自己所在的依舊是魔鬼般的人間。
他身上所有的傷口都在他清醒過來的時候通過各種不同的痛法向他昭示它們的存在——最早的那些外傷已經被拉瑞曼器官分泌的細胞和膜暫時修復——他的胸部肋骨板很痛,碎裂了多處,但整體還在,肺和氣管因為嗆水而火辣辣地,背上有一道縱切的傷口,還好不太深,應該就是粉碎機葉片造成的。
隨後他眨了眨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巨大的水潭邊的岩石上,梅德倫加德那如白磷燃燒般永恆而明亮得令人不適的天空中,高懸黑色的太陽猶如巨大的眼眸般正在深沉地注視著他,迫使他不適地偏過頭去,正對上一雙湛藍的眼睛。
「帕撒尼烏斯?」
金髮的軍士臉上喜悅的神情即使是污泥也掩蓋不住,「太好了烏列爾!帝皇保佑我們!我就知道你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他在摯友的幫助下緩慢地坐起身來,同時繼續咳嗽著,「這是哪裡?薩莫寬呢?」
「他在那兒。」帕撒尼烏斯的聲音里除了喜悅又一次帶上了擔憂。
烏列爾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又讓他受損的氣管抽搐並難受地咳嗽起來。
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他們所處的這個被鋒利如龍脊的山頭所環繞的窪地。
這裡的最低處匯集了滿滿一潭污水,看不出又多深,就在幾乎成九十度陡峭的懸崖上方數百米處隱約可見卡蘭-高爾外圍的那些黑紅色城牆,而這個懸崖的半山腰上有一處破開的圓洞,整個要塞的污水最終的歸宿就是從裡面傾瀉而下,跌落進這個深潭,形成了烏列爾剛剛醒來的時候聽到的瀑布水聲。
就在這個污水潭小盆地唯一能翻越出去的陡峭狹窄的路徑前,有一塊靠近水潭的空地,現在帕撒尼烏斯就與烏列爾一同呆在水邊,薩莫寬擋在他們面前。
而令烏列爾震驚的是,薩莫寬的面前的那些其他怪異的,生物,非常多,還有它們的數量,有近百隻,並且看起來既飢腸轆轆又不友好,它們那些不斷眨動的渾濁眼珠盯著他和帕撒尼烏斯,尤其是他自己,它們看他的眼神就像是餓了好幾天的野獸。
這些生物很難形容,它們會令任何人類觀察者感到不適,雖然它們的四肢位置扭曲或是角度怪異,從唾液滴落的下頜中露出鋒利、歪斜而巨大的被染黃的獠牙,數量過少或過多的眼睛與耳朵,沒有鼻子的鼻孔發出響亮的噴氣聲,六根乃至更多根指頭的末端都是黑色尖利的巨大鉤爪,有的甚至有著不止一條手臂或是蟹鉗形狀的手,發達到變形的暗紅肌肉在慘白而非正常的外骨骼構成的網格中運動,詭異變形的器官在血肉更深處不斷脈動與蠕行,有些體型猶如巨猿、熊與人類的混合,而另一些像是蛇、龜和長了手腳的魚。
唯一共同的特點是,它們都沒有皮膚或者只有一點點很少的、來自其他屍體的皮膚。
——儘管如此,令人不安而不適地是,它們依舊能被看出可能曾經屬於「人類」。
但是作為一個剛剛從羊膜農場裡成功把自己和薩莫寬掏出來的生還者,烏列爾在第一眼的震驚過後,便立即不可抑制地聯想到了在他們之前被縫進羊膜袋子裡的那些孩子,袋子的數量和運作方式表明受害者一直在源源不斷地產生。
而他們之前在那頭變成了被吸取著亞空間力量維持著那些人皮袋子非正常活力的惡魔身旁的儀式水池邊看到的那麼多那麼多孩子
那些野蠻葬儀師那種血腥粗暴而更像是隨機獻祭的「做法」,很顯然,最終的成功率不會很高,並且如果失敗品沒有當場死亡或是死於之後他們逃出來的那條污水排放口的話
「原體在上」烏列爾低聲說,現在他的頭腦不受他的意志控制地讓他思考並意識到了自己與眼前這些血肉構成的怪物可能有著共同的基因祖先。「怎麼回事?現在是什麼情況?帕撒尼烏斯?它們是誰或是想要什麼?」
軍士稍微壓低了聲音,烏列爾看到他把手按在他自己的那串念珠吊墜上,在胸甲上曾有天鷹的地方摩挲著。
「你把念珠給了薩莫寬之後他雖然沒醒,但我們兩個其實在水流中都保持了一定的體溫,還有一種詭異的排斥感,這聖物似乎能在過於糟糕的水裡形成一種肉眼看不到的靈能防護層或者類似的東西。因此我後來扯著他穿過葉片的時候儘管應該有些剮蹭,但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我們從那上面掉下來之後他也醒了,於是我就趕緊開始在潭水裡打撈你,你的傷更重,昏迷不醒,把你撈上來沒多久,那些怪物就來了。」
「那現在它們為什麼不進攻?」
「它們至少有一部分,會說人話。」帕撒尼烏斯的聲音更低了,仿佛他正在談論某種讓他覺得噁心或者不安的褻瀆秘密。
「這些怪物真的會說話,它們聲稱這裡是它們的狩獵場,看在薩莫寬的份上我被允許和他一道離開,但要我們把你留下作為它們的肉食,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我們的武器都在被衝下來的時候丟失了,它們的數量又太多,所以現在薩莫寬說讓他先去和它們交涉試試,讓我想辦法趁這時先弄醒你。」
「他打算怎麼說服它們?」
「我不知道,但好歹他拖延時間這點是成功了,你看,如果我們要死在這些怪物口中,我們現在可以背靠著背,像在馬庫拉格軍營的拳擊訓練場上一樣,不是嗎?」
就在他們低聲討論的時候,薩莫寬那邊傳來了一聲低沉嘹亮的咆哮,這些怪物之中為首的——就是最強壯的那隻,體型比一名著甲的終結者還要大,它朝著正試圖比劃著什麼的薩莫寬張開了它那有著三面牙齒的、岩石研磨鑽般的口腔,那噩夢般水腫膨大的頭顱上來自融合前的三個頭顱的六隻眼睛都極端惡毒地盯著眼前的男孩——雖然他也沒有皮膚,但與這些畸形的怪物比起來,有著完美的身材比例、四肢和五官數量都對、身披人皮斗篷的薩莫寬無疑看起來又顯得正常太多了。
「騙子!謊言!你——不是——被放棄的——!休想——!騙我——!被寵愛者——吃了!吃了你!吃了你們!」
隨著「吃了」這聲嚎叫,周圍的近百頭怪物都朝著燃燒的天空呼應起來。
「我們得去幫他!」「這頭怪物太大了!」就在烏列爾和帕撒尼烏斯幾乎要來不及阻止那怪物與身形不符的迅猛攻擊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第一爪落空在堅硬的黑色火山岩上,抓出了七道深深的溝壑與飛濺的石屑,表明這些曾經是指甲的利爪絕不是虛有其表的恐怖,它具備了有機物中幾乎不應該存在的硬度和狩獵的殺傷力,但隨之而來的第二爪被某種東西架住了,沒能落下去。
「那是什麼?」正在衝鋒中途的前極限戰士驚訝地眨了眨眼。「他從哪裡摸出來的?」
一柄由白骨、金銀色的流光與血紅色的亞空間能量形成的戰斧頂住了怪物的利爪。
薩莫寬的雙眼裡如烏列爾所知的智庫大師般閃耀著銀色的光芒,但沒有了皮膚的遮擋,每一塊骨骼肌肉之間都透漏出他體內躍動的能量的去向和流動。
男孩咆哮起來,高舉那柄戰斧——烏列爾懷著複雜的心情看到那把武器似乎是從薩莫寬的手臂血肉之中「生長」出來的,它雖然被握在他手中揮舞,但骨骼與肌腱黏附的結構將斧柄鎖在了使用者的手中。
當他把目光凝聚到薩莫寬的臉上時,他聽到帕撒尼烏斯在一旁發出了不可思議而憤怒的低吼,「聖者的血啊」
某種虛影浮現在薩莫寬的顱骨上,仿佛為他覆上了一層帶著犄角和露出利齒的頭盔,這奇異虛影的第一眼像是公牛的頭,第二眼又像是龍首,最後卻又感覺像是一種巨大的犬科動物的腦袋,更加淡薄的蹄子、爪子與巨大膜翼的形貌像是黑色霧氣形成的海市蜃樓般漂浮在薩莫寬的身周,仿佛為他增添了一層黑紅色的甲冑。
「那該不會是」
隨著此等令人心驚的徵兆的浮現完成,薩莫寬狂暴地揮舞起了手中巨大的戰斧,他張開口,發出戰吼。
「Obey ordie!」
——————————
通往卡蘭-高爾要塞作為中央王座室的浮空尖塔外圍乃一條數百米寬的裂隙,不斷變化的橙紅到金紅色光芒,映照著這座充斥著硫磺、焦炭、金屬和什麼東西被灼燒成菸灰的氣味的塔樓下方及四周——在裂隙的底部,一條融化的金屬岩漿正如河水般流淌著,散發出滾滾熱浪與冶煉的氣味。
中庭大門是一座比外側的任何拱門都要高大的鐵質建築。它由黑色的鐵汁與充滿血液的石頭共同鑄造而成犬牙般的尖刺從其上此起彼伏地冒出,高達數百米的戰士雕像由同樣的材質製成,肅穆而壓抑地排列在寬闊的門道中。
了無生機的鋼鐵眼珠從高聳的陰影中注視著每一個經過這裡的人,曾經被精心打磨和雕刻的表面布滿了難以充分計量的數百或數千年來每一次這座要塞易主的戰鬥中所刻上的槍彈和刀斧痕跡。
比這些雕像更加高大、恐怖而具壓迫感的是兩台噩夢般的泰坦,原本美麗莊嚴的紅色與銅色已經被惡魔化的外表和莫名的皮膚覆蓋物所取代,額外的贅生血肉與搏動的血管表明其內部乘員的狀況可能也正如其外表般融為一體,死顱軍團(Legio Mortis)飽經戰火的殘破旗幟飄揚在它們的身上,它們的金屬顱骨中惡意的眼光與手中巨大的炮管一道指向此地領主的敵對訪客。
被惡魔泰坦的火力鎖定與這裡虎視眈眈的鋼鐵勇士衛隊的武器指著並沒有嚇到正走向懸浮在縱橫的岩漿裂隙上方唯一橋樑上的大地統御者。
索爾塔恩甚至沒有帶衛隊,他獨自前來,站定在大門前。
「托拉米諾。」他開口了,「我知道你能聽到,我對這座要塞的防禦很清楚,我在這裡服役了許多年,所以別玩那套巫師把戲,讓我進去。」
一聲古怪而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輕笑從堡壘頂端房檐上的某個石像鬼雕像口中傳出。
「哦~~~~~~索爾塔恩,我們的砸石頭老匠人,怎麼,此刻還想要向我投降?明智之舉,你還來得及這麼做。如果你舔我的靴底舔得好得話,我會考慮在我征服梅德倫加德的時候在寶座旁給你留個旁聽的位置。」
喚石者對此侮辱不置可否。「開門吧,我有些事要和你當面談談。」
「呵呵,真是心急,索爾塔恩,這可不夠優雅,也不符合高貴的戰爭鐵匠拜訪的禮節。但看在我們曾同為奧林匹亞人的份上,我還是屈尊滿足你這個小小的心愿。」
中庭大門兩側的惡魔泰坦守衛者似乎接到了某個人無聲的命令,將它們手中巨大的武器放下,隨著傳動關節令人牙酸的活塞聲響,它們扭動軀體,伸出自己爪子般的雙手,爪尖卡進了重達數十噸的厚重鋼鐵門扉兩側。
更多的黑煙與熱氣從惡魔泰坦的動力煙囪中發出嘶鳴,低聲念誦著領主訪客的名諱,帶著腥臭味道的動力廢氣與可疑的骨灰沉澱一道從大門兩側的鉸鏈活塞中散了一地,隨著金屬被重力擠壓發出的刺耳吱呀,門扉終於呻吟著緩緩在訪客面前打開了。
喚石者緩緩走過重新歸於寂靜的惡魔泰坦,蒼白的日光與熔岩的橙紅色火光伴隨著他走進如今已經被改造為儀式廳堂的要塞內殿。一筆閣 www.pinbige.com
第19章 薩莫寬,你看起來有些眼熟,又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