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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賢人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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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是很有新規矩之下做國君的覺悟,當然這個覺悟的物質基礎就是泗上之地日益發展的商品經濟。

    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作為「朋友」的衛讓都已經為他準備好了稿子,到時候按著念就好。

    反正規矩已經立下,政策與他無關。有些話衛讓只是告訴他,怎麼說才能讓民眾不反對。

    他沒有力量,更沒有根基,甚至他的合法性都源於「支持民眾求利變革制政」。

    宮室已經肅清,季孫巒卻沒有直接以國君的身份進入宮室,而是來到了都城民眾集結的地方。

    當年伍子胥破楚,以弓矢怒射宮室之門,圍觀者雷動,這是一種態度。

    在民眾面前做足了態度後,季孫巒與民眾一起,來到了祖廟。

    民眾皆立於外。

    季孫巒拜祭祖先,先是說了一番祖先的歷史,又說到大義,最後又說自己是為了社稷祭祀以及費國萬民,不得不謀取君位。

    一番儀式之後,季孫巒就算正是繼位為君。

    然後,他來到了宮室之前,在民眾集結的地方,衝著民眾發布了他成為國君之後的第一道君命。

    按照衛讓教的那些東西,朗聲道:「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予臨兆民,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為人上者,奈何不敬?」

    「民為邦本,民利即為邦國之利。」

    「天志可知,鐵器牛耕之下,公田井田之制,已經不合於天志,有悖於財富的增加。」

    「民眾先治公事,公事畢乃敢治私,苦此久已。」

    「自今日起,破井田、開阡陌、廢公田。凡宮室之田,在上勞作的民眾皆可分得,以二十年為期贖買歸於自己,使錢足以讓我祭祀先祖,不至使祖先祭祀斷絕。」

    說罷,取出一支箭折斷,作為盟誓。

    民眾歡呼,這是之前季孫巒的承諾,也是多數民眾可以支持季孫巒上位的重要原因。

    這不只是衛讓讓季孫巒說的,而是如果季孫巒此時不說這些話,手中還持有武器的、剛剛前幾日已經展現出足以橫掃都城的力量的民眾立刻就會將他趕下去。

    這是他的承諾,也是他能夠「政變」上台的根本原因。

    但這一切,都只是滿足了都城民眾的需求,他說的這些,也只是作為一個「都城」的君主所能說的,而不是作為一國之君所說的。

    作為一國之君,如果他想做,那麼就必須說國都之外的政策應該如何,然後自己還要有力量、有手段、有根基、有能力讓自己說的變為現實。

    他做不到,所以他又發布了自己的第二道君命。

    「我才德不足,知道不足以為君。但我只是才德不足,而之前的暴君卻是才德不修。」

    「正所謂,重木成林,眾義為善。既要謀眾人之利,便不可不讓眾人議政。」

    「自今日起,民眾可推選出能夠讓你們信任得利的賢人。」

    「國不可無規矩、制度、法令。而規矩、制度、法令又該為民謀利,所以選出的賢人,應該制定規矩、制度、法令。」

    「對下能夠讓民眾支持、對上能夠告訴我可以讓民眾得利即可。」

    季孫巒說完這些,民眾再次歡呼。


    如果說第一件事只是表達了誠意,或者說為了收買人心,那麼第二件事便是真正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至於到底該怎麼樣,他把問題全都拋出去,他不想管,也不會管。

    以往沒有這樣的,他讀書不多,根本不知道到底怎麼樣才會不亂,怎麼樣的規矩才能被民眾接受。

    但是,他相信衛讓一定知道。

    從幾天前,他已經想清楚這些年衛讓所做的一切,或許都是為了今天。

    他想不通衛讓的目的,因為他覺得衛讓絕對不只是一個「朋友」。

    所以他不想深究,有些事不說破還可以維持,而說破了什麼都不能改變。

    他讀書少,可是墨家這些年一直在寫書,費國都城內讀過書的人可不少。

    在費國都城亂局初現的時候,墨家就在都城廣泛地推廣那本名為《論政》的小冊子。

    裡面講到了在以「為民邦本、民利為先」為基礎下,應該履行什麼樣的制度,才能夠讓這個政府合理的運行下去。

    本來,這是需要百年數代哲人思考構建的,需要一次又一次失敗流血之後才能夠總結出來的。

    但現在,這一切都不需要,因為適學的歷史和他們不一樣,適沒有經歷過流血和失敗,但是他作為人類的祖輩們經歷過無數次的失敗和流血,這些總結出來的經驗和規矩都是可以拿來用的。

    但現在,一切還不成熟,激動的民眾尚且處在街頭暴亂的階段,距離穩定還有很遠很遠的距離。

    於是在季孫巒說完那些話之後,民眾們先做的就是在街頭叫喊出了幾十個人的名字,讓他們作為被推選出來的「賢人」。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利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於是就像是墨子所言的上古時代千人千義一樣,義不同,賢人的標準也就不同。

    那一日茶肆打鬥之後,各方人都站出來宣揚自己的道義。

    既有宣揚之後被人所接受的,也有宣揚本身就是特定為了某些人的利而說出的。

    再加上這幾日亂局之中表現突出的一些人,很快一場亂鬨鬨的、而又開天闢地、幼稚的、但又充滿激情的、有些可笑的、但又打破了數百年規矩的推選就這樣開始。

    被推選為制政策賢人的人數控制在了六十多人,明面墨家的許多人都被推選,但因為墨家的人隸屬於墨家這個組織,在組織允許之前嚴禁任何形式的出仕,因而如徐弱等人皆推辭。

    選出的這些「賢人」們,有那日在茶肆宣揚「道法自然、復歸自然之治」的人;有高呼應該併入泗上讓墨家支持的人;有認為都城的變革就足夠了只要貴族們來承認新君即可的人;也有……諸如柘陽子這樣的人。

    衛讓不知道被選出來的人有多少和他一樣是秘密的墨者,但卻知道墨家想要的是一種新的規矩而非是小小的費國,這種新的規矩是為了讓天下人看的。

    小小的費國,相對於墨家想要的規矩不值一提;正如墨家認為一時的勝敗,比起墨家內部的規矩制度章程不值一提;亦正如原本應該悲壯而死的徐弱孟勝等人在另一個時空看待生死比之墨家的傳承與利天下不值一提一樣。

    推選出來的賢人們其實要忙的事很多,大到政策法規、小到賢人們的俸祿。

    事有輕重緩急,現在擺在眾人面前的頭等大事,就是費國將往何處?這一場暴動、政變、起義或是革命,又該如何收場?

    僅僅這一件事,就足夠這些人吵得不可開交,面紅耳赤。

    而他們現在爭吵的這些,可能將來天下別處也一樣會遇到。只是費國太小,天下太大,可是經驗卻是通用的,於是費國爭吵的這些事,便可以作為天下之大的經驗。

    討論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被抓獲的這些貴族怎麼辦?

    費國國都的公田贖買政策,是否用於國都之外?

    貴族們如果強烈反對,是不是可以只在國都變革,而國都之外的事,自己沒必要為別人的利益流血?

    貴族的封地,到底直接算是貴族的私產?還是連封地都要收回分給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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