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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戰前夜(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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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火槍詭異的命中率,總能造就出許多的神話。

    哪怕是泗上軍中,也有一些古怪的軍中迷信,譬如騎兵多出來當做護身符的馬蹄釘。

    各國都不例外,有時候可能身邊的夥伴都死了,後面的人補了一波又一波,可自己偏偏沒死,便會琢磨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道理。

    老兵的話給了這些新兵很大的觸動,再一想好像真是這麼個道理。

    齊國因為是篡取的姜齊,和墨家暴力革命重定法理不同,田齊還需要用舊的法理,所以弄出了五德輪迴之說,使得容易理解的五德學說在軍中大為流傳。

    新兵們一想,可不是這麼個道理,溺裡面有水,正可以克火槍的火;而黃色又是火的顏色,正可以克金,或許還真有效。

    幾個人心裡不免緊張,心想此時尿出來又沒有用,萬一明日開戰前卻不那麼黃了,可又怎麼辦?

    轉念一想,好在還有夥伴,心下終定。

    …………

    七里之外的墨家前鋒的營地內,歌聲嘹亮。

    此時敢於在夜晚紮營時候唱歌的軍隊,至少不用擔心晚上有點聲音就會導致營嘯。

    第八師三旅第九連的一處篝火旁,一鍋滾沸的水還未沸騰,幾個士兵捏著自己的竹杯子,焦急地等待著水開。

    杯子裡裝著大戰前配給的蔗糖和配給到連隊的茶餅,士兵委員會的人正忙著扯淡閒聊。

    第八師的兵員主要來自泗上經營許久的村社,而且半數是一些重新徵召的退役老兵,所以軍中掃盲的任務也就不怎麼需要,絕大部分的士兵都達到了最簡單的認字標準。

    作為前鋒,他們的晚飯吃的相對於平時並不算太好,醃豬油就著干餅。

    晚上天有些冷,喝上一點配給的茶很是舒服。

    篝火旁,一個重新徵召服役的老兵正借著火光讀一本名為《歲星與測繪考》的書。

    這不是一本很專業的書,但也不是很科普的教材,而是稍微有些深度的書。

    書是兩個人合著的,都是公爵,一個叫甘德,另一個叫庶君子。

    泗上雖然為了噁心天子、為了讓那些高高在上的爵位變得大眾化,縱然是侯爵遍地,但爵位本身的意義已經改了,只是一種榮譽稱呼,公爵的數量還是很少的。

    公爵一般都是在一些事上被定為「大功於利天下」,才會被授予,更多的是一種榮譽稱號。

    庠序大學堂內獲得人不少,軍中一些屢立奇功的人也多但主要是在斥候和輕騎之中。

    這本《歲星與測繪考》,講的主要就是一些相對於庠序大學堂內研究的內容相對來說簡單的東西,諸如三角測繪、經緯度、行星逆行之類的內容。

    這需要一定的數學基礎才能看得懂,正在看書的老兵今年不過二十三歲,說是老兵實則之前已經完成了服役,這屬於是矩子令下的特殊徵召。

    他看的津津有味,渾然不覺自己在火上烤的半個塗抹了豬油的干餅已經有些糊了。

    旁邊的夥伴小聲和身邊的戰友開著玩笑道:「你信不信我現在把草灰放上,司馬瓊都不知道?」

    泗上有姓有名的,絕大多數祖上都不是貴族,大部分都是抽籤抽的姓,司馬瓊卻不是。

    嘴上開完了玩笑,這夥伴笑嘻嘻地從地上抓了一把草木灰,輕輕灑在了干餅上,把那個已經有些糊了的干餅拿下來,拍了拍司馬瓊的肩膀道:「誒,糊了,快吃。」

    司馬瓊說了些謝謝,裂開嘴笑了笑,接過餅就啃,完全沒有注意到上面的灰。

    軍中強制每天刷牙,雖然用的簡單的豬鬃牙刷,鹽和石灰以及肥皂混合的簡單牙粉,但是泗上軍中的牙口普遍很好,至少這種焦糊脆硬的餅可以咬的動。

    旁邊的夥伴們都笑,司馬瓊愣愣地合上書,小心地放在隨身的背包里,不知道怎麼回事。

    他的父親是個落魄的士,早些年來到泗上,但沒有加入墨者,而是在泗上做起了商人。

    說起來他們家的發家史,其實很不道德也不光彩,他父親早些年和人合夥在南海販賣過長工。

    發了財之後,在淮水與人合夥經營了一家馬場,趕上前幾年擴軍,狠賺了一筆,又將錢投入到了南海的一些貿易商會中。

    當初投錢的那個商會,趁著泗上一些監管法律不健全的機會,搞了一個大騙局,說是在南海海外發現了金礦,導致那個商會的股劵暴漲。


    他父親以為要發大財,眼看著自己投入的錢每天都在變多,誰曾想事情暴露,價格一落千丈。

    好在當時他父親沒有借貸,只是投入了自己賺的一些錢,還不至於上吊自殺。

    自那之後,他那個敢想敢幹的父親從橫行無忌的螃蟹變成了縮手縮腳的烏龜,老老實實地又回去經營馬場,在彭城買了房屋。

    司馬瓊小時候就愛好看星星,然而彭城這種地方想要考上庠序實在不易,能人太多,而且為了儘可能對貧困者公平又僅有一次考試的機會。

    他沒能考上庠序去學天文算數,但是卻足以進入一些別的學堂,尤其是分數遠超那些需要駐村數年的教師。

    可他家中又有錢,自然不肯去,他又不是墨者沒有強制的內部動員必須要去,便沒有去繼續上學,而是按部就班地到了年紀去服役。

    泗上的軍制是半募兵的義務兵制,所以沒有富人繳稅免服役的事。

    商人在泗上有法律保障權益,就必須擁有泗上的身份,義務又是平等的,故而他們的子嗣也必須要按照規定服役。

    墨家這些年經營的好,又不缺那點免役錢,而且徵收成本太高。

    司馬瓊服役到了年限之後回到家,家中的馬場已經經營起來,而且越過了當初需要勞作的過程,達到了只需要投入資本僱人勞作的過程,他的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每天就是看看書,自費去庠序旁聽,家裡倒是也擔負的起。

    對楚開戰之後,泗上的萬民製法大會上表決通過了全面動員的動員令,所有退役五年之內的老兵必須前往各地的武裝部報道,重新編入軍中開始由預備役轉入現役訓練。

    督檢部那群不留顏面的人狠狠整治了一批開戰前想辦法逃避服役的人,或者是想要利用關係在後勤部門服役的人,墨家高層帶頭把子嗣送到前線軍中,督檢部的手段超群,本身督檢部內自苦以極派的人就多,對於如今泗上逐漸開始增多的一些新的矛盾極為不滿,查的極為嚴格。

    司馬瓊倒不是被查出來而重新服役的,他只是尊重規矩——萬民製法大會上如果投票失敗,那麼總動員自然不需要進行,而既然通過來了,那就只能服從。

    第八師重新徵召的老兵數量很多,像他這樣喜歡看書的人其實也不少,很多人水平還是很高的,只是算不得頂尖爭不過那些進入庠序的人而已。

    明日便要開戰,司馬瓊和大部分第八師的士兵一樣,並沒有多少害怕或者恐懼的情緒,軍中的氛圍就是這樣的,而且這一次是巨子親自領軍,之前的一些故事已然成為了仿佛神話一樣的信心,他們信心十足。

    之前士兵委員會的人已經傳達了一下這一次作戰的目的,就是要快速突破齊人的阻擊,從而為包圍諸侯聯軍爭取時間。

    和齊國軍中不同,泗上軍中士兵們需要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哪怕是明明是送死的任務,也決不允許欺騙。

    自下而上的基層構建、尚且還有利天下壯志的墨者組織,都使得泗上軍可以做到如有臂使,並且每個手指都知道大腦要做什麼。

    這不是什麼軍事秘密,已經到了這一步,也就無關秘密了。

    被夥伴們捉弄尚且不知道自己剛剛吃了許多草木灰的司馬瓊看著壞笑的夥伴們,問道:「你們又做什麼了?」

    幾個人都笑卻不答,有人道:「司馬瓊,你背包里有書,就沒有些除了星星之外的?我們想聽聽索盧參當年西行的事,你就沒有?」

    司馬瓊撓撓頭道:「我只喜歡星星。那書我沒有。七連的石頭不是看過嗎?他還看過索盧參翻過來的什麼什麼亞特呢。他爸是當年樂正氏之儒那一派的,搞屬詞比事的,你們想聽故事去找他聽去。」

    同連的人有人感慨道:「你說你學了這麼多的九數幾何,真是可惜了。」

    司馬瓊奇道:「可惜什麼?」

    連里的夥伴笑道:「你是有錢人,和我們可不一樣。你爸能讓你花著錢在彭城住著,學了算數卻不用。」

    「我要是九數幾何和看星星什麼的學得好,早去那些南海貿易的商會去做事了。那邊正缺這種會看星星懂九數的人,若是做得好,又萬幸沒死在海上,那可就發財了。」

    「誒,你說,你這樣的,算不算是蠹蟲?不事生產,卻有錢花?」

    司馬瓊尷尬地一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夥伴倒也只是開個玩笑,笑過之後嘆息道:「等打完仗,退了役,估計就不用打仗了。等我兒子長大了,天下就安定了。那樣就好了。」

    「是啊,是啊。」

    很多人附和著,他們從小到大都在同義則大利天下的宣傳中長大,從小到大經歷了至少三四場戰爭,對於這一場可能會徹底解決諸侯聯軍的戰役之後的未來,充滿了幻想。

    但大多數的幻想,都集中在兒女那一輩上,他們這些重新徵召的老兵大多都已經二十三四歲,成了家有了孩子,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定型,這輩子或許會見到許許多多奇怪的新東西,但終究生活已經註定,也就只能希望自己能夠為子孫後代們營造一個安定統一的生活環境了,希望他們的子女能夠不再需要徵召服役和經歷如此殘酷的戰爭。

    說起了孩子,這些結了婚的老兵們頓時有了共同的話題,將司馬瓊和一些新兵冷落到了一邊,竟難成一個圈子了。

    有感慨自己的兒子不學習認字不合格導致自己被罰了錢的;有說自己女兒學習很好有希望考入庠序的;還有說準備兒子長大讓大兒子出海謀生小兒子留在家裡的……

    討論正烈的時候,營地里響起了睡覺的號聲,剛剛還在嘰嘰喳喳討論的人迅速安靜下來。

    司馬瓊看著深秋天空中明亮的星星,心想,生死之間相對於往古今來和四方上下,終究太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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