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我給你縫補(1 / 1)
我和陳千魚在寶麗百貨附近找了個廣式的茶餐廳,然後要了兩份經典的廣式茶點套餐,等餐的空隙,我們也閒聊了起來。
陳千魚從包里拿出一疊現金,遞到我面前說道:「師哥,真的找了你很久,今天終於有機會把這筆錢還給你了……」
我卻沒有伸手去接,只是笑了笑,回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時這筆錢是以捐贈的名義給你的,既然是捐贈,我就不可能再要回來,我可不是個喜歡自我矛盾的人。」
「可那是你的學費……你都不知道,當時我在校內網看見催繳學費名單上有你的名字時,我心裡有多難受!」
我依舊笑道:「那些時過境遷的感受,真的就沒必要拿出來說了……畢竟,我也順利畢業了,是吧?」
說完,我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香菸,四下看了看,發現也有其他人在吸著,這才沒有顧慮地點上了……而這已經是我的一個老毛病,總是會在情緒波動的時候,點上一支煙,企圖掩飾。
簡薇說過:這種掩飾,也就對陌生人有用;她和我在一起久了,這種掩飾,在她眼裡反而變成了一種習慣;所以,每次我點上一支煙的時候,她都會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昭陽,你又怎麼了?」
我從來沒有好好回答過,但我想,她應該是知道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因為我們也許會分手,而感到鬱悶難過。
「師哥,我有點好奇,那筆學費,後來你是怎麼解決的?」
我夾著煙的手,就這麼懸在嘴邊,思量了又思量,簡薇那張已經被我想到模糊的臉,忽而又變得清晰了起來,以及那一段和學費有關的往事:最後,是她賣掉了自己過生日時,她爸送給她的項鍊,替我交了學費;她沒有責怪我,只是要我答應她,以後一定把重心放在學業上,不至於畢業的時候,拿不到畢業證書。
我答應她了,而這也是我們之間為數不多,我答應了,最後還能做到的事情。
「師哥……」
我回過神,但還是盯著陳千魚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道:「忘了。」
「你也太灑脫了,這都能忘!」
「擅長忘記,並不是一件壞事。」說完,我將陳千魚遞來的錢,還給了她,又說道:「我現在挺好的,吃喝不愁,所以,你也別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這點錢對我來說,比灑灑水還輕鬆。」
「好吧,師哥……我猜,你一定已經和簡薇師姐結婚了。」
「沒有,我們分手了……前不久的事情。」
「呃……不好意思啊,師哥!」
我按滅手上的香菸,笑著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會過得很好?」
「我……就是覺得你們真的很愛對方……簡薇姐又那麼優秀,學校里一直有很多關於她家庭的傳聞……」
我「哈哈」大笑;我的笑聲,將陳千魚嚇的不敢出聲;可她不懂,這看似不斷的笑聲,卻是我心裡永遠都沒有辦法釋放的悲戚和自嘲。
我怎麼會過得很好呢?我只是習慣了得過且過,並不斷地暗示自己,這麼活著也不錯。
……
笑夠了,我終於轉移話題向陳千魚問道:「對了,你弟後來治好了嗎?」
畢竟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陳千魚似乎已經釋懷,所以,她只是略顯無奈地搖頭回道:「沒有,那次的手術失敗了,他還是什麼都聽不見。」
「那你身上的壓力,也真是不小!」
「嗯,我爸媽走的早,只剩下我和他相依為命……我說什麼都不能放棄他。」稍稍停了停,她又帶著些許感慨對我說道:「畢業以後,其實我應該找一份和專業有關的工作……可我還是選擇了空姐這個職業……」
我們對視著,她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以至於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道:「你可能會覺得我現實……可這就是我人生中唯一能走的捷徑……因為國際航班,是社會精英們最容易聚集的地方……尤其是頭等艙的客人們,每次走進頭等艙,都感覺走進了一個新的世界。」
我大概是聽懂了,但又感覺不懂。
這時,陳千魚又如釋重負般的對我說道:「師哥,我要結婚了……是我在頭等艙遇到的乘客……所以,今天能在這兒遇到你,真的很高興……因為結婚以後,我就要帶著弟弟和他移民到美國去生活,恐怕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完成再見見你的心愿……」
我再次看著陳千魚,心裡也有一些感嘆:果然,沒有一顆富貴痣是白長的。
她似乎很想和我傾訴,沒等我發出感嘆,便又說道:「他有過一段婚姻,還有一個只比我小十歲的女兒,女兒跟著他生活。」
我這才開口說道:「你好像並不甘心。」
陳千魚不置可否,只是說道:「走捷徑是要付出代價的……你說是嗎,師哥?」
「我想和你聊的,並不是捷徑,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目標不應該是婚姻,而是真切地感受到幸福……」
陳千魚眼中有淚,但還是笑了笑,對我說道:「人和生活都是矛盾對立的……就好像我,明明叫千魚,可是卻飛在了天上……我已經飛在了天上,卻還是沒有辦法像鳥一樣自由。」
……
跟陳千魚分開之後,我又獨自去酒吧坐了一會兒;但這次,我沒敢多點,只要了一瓶啤酒,坐著消磨時間;過程中,我接到了cc的電話,她上來就是一通埋怨,埋怨我沒有將羅本被酒吧協會封殺的事情告訴她。
我真是服了!這也能埋怨我,明明是羅本死要面子活受罪,非不讓我把這事兒給傳播出去,說白了,就是愛裝逼。他要是願意和cc說,其實還是有一線生機的,因為cc在業內有點名氣,口碑也好,讓她去說情,那幫人可能會給她個薄面。
跟cc聊完沒多久,羅本又給我打來了電話,問我借一套商務一點的衣服,說他爸明天會來蘇州,他不想讓他爸知道他已經是無業游民的事實,決定穿上西服,打上領帶偽裝一下;末了,還不忘和我借公文包,說是擠公交的時候,看上去會更像那麼回事兒。
可惜,他找錯人了,我從來就沒有穿職業裝的習慣,最後從趙里那裡給他借了一套。
聽趙里說,沒過半個小時他就找過去了。
真是個裝逼積極分子!
……
喝完酒,回到住處,剛掏出鑰匙,便發現門是虛掩著的,透過門縫看了看,房東老李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
他老是這樣,只要一拖欠房租,便招呼都不打一聲地侵占我的空間。
「昭陽,別說我不近人情,下一個租客,已經在等著我回信兒了……你今天晚上要是不把房租給交齊了,出了這個門,我就去和他們簽合同。」
我一瞪眼,回道:「你敢,咱們租約還沒到期呢!」
老李的態度,出奇的強硬:「你自己把合同拿出來好好看看……看看違約的後果……像你這樣的慣犯,我還真是頭一次見……今天我可就不慣著你了……要麼交房租,要麼滾蛋!」
畢竟理虧,我一時無言相對。
可我真的想在這裡繼續住下去,至少,在離開蘇州之前,我不想換地方;因為,我對這個老房子,已經有了些感情;至少,它不漏風,也不漏雨,並在無數個夜晚,給了我溫暖。
老李的目光越來越刻薄,越來越冷峻,這讓我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覺得自己這次真的要搬出去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拿在手上的外套口袋裡,突然滑落了一疊錢,還有一張紙條。
撿起來看了看,是陳千魚留給我的,而這些錢,八成也是她趁我去廁所的時候,放在我口袋裡的。
「昭陽師哥,其實我知道你過得並不好……你衣服的領口上,有一個很大的破洞……所以,欠你的錢,一定要還給你……我明天就要飛美國了,如果你還想見見我……你就把這件有破洞的衣服帶過來,我會一點針線活兒,我給你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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